感嘆的同時,楊士奇也是微微躬身,將禮節做到了最好,說道:“那此事便有勞長孫殿下了。”
但朱瞻基卻只是隨意的一擡手:“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楊大人還是繼續說吧。”
聞言,楊士奇立馬領命,繼續說道:“此人若能說定,官紳一體納糧之策便能順利實施,畢竟都與朝廷或多或少有些關係,想來不會真的做出什麼太過難堪的事情。”
“但唯有一點,那便是在清算之時,各地官紳們是否會瞞報的問題。”
“我朝自皇上登基後,便再無清算過耕地,百姓人口數量也多來自於每年各地稅收的賬目,但各地瞞報人口土地的事情早不是什麼新鮮事。若這些人執意瞞報,朝廷還真沒什麼好的法子來對付。”
“這一點,與那攤丁入畝之策相同,也是攤丁入畝之策施行的最大問題所在。”
聽着楊士奇的話,一旁的夏元吉卻還沉浸在剛剛的問題當中。
這二位在自己面前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話也打着啞謎,實在讓他夏元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過,還不等他找個機會詢問面前二位到底說的是何人來帶隊清算,楊士奇重新提出的問題就讓他瞬間緊張起來。
開玩笑。
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如果能夠真正的實施下去,他戶部一年不知道要多多少的賦稅。
壓根不是火耗歸公可以比的。
火耗歸公多出的賦稅,說白了都是平日裡各地官員借收取賦稅隨意攤派和私自昧下的那部分。
這其中還得拋開真正要用於運輸折損的一大部分損耗。
所以,算下來雖然對如今的戶部而言已經不少了,但終究只是小頭。
真正的大頭,還是在這攤丁入畝和官紳一體納糧上。
如今聽到各地可能出現瞞報土地數量,致使朝廷,戶部的收益減損時,頓時便急了。
“這可不行,若是他們瞞報了大部分的土地,只餘少數土地報上來,那收取的賦稅數額還抵不上免去百姓丁稅的部分,那朝廷豈不是虧大了!”
瞧着夏元吉突然急眼,朱瞻基頓時搖頭笑了起來。
一旁的楊士奇也是頗爲無奈。
“夏大人,咱們這不是正在商量嘛,你急什麼。”楊士奇道。
被楊士奇這麼一說,夏元吉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着急了些,頓時拱手,尷尬的說道:“抱歉抱歉。”
“楊大人,你可有什麼好的法子?不妨直接說出來。”
聞言,楊士奇點點頭,但還是沉默着準備了片刻後,纔開口道:“殿下,夏大人,微臣對此倒是有個想法,但這件事還得依仗殿下手中的錦衣衛。在新政推行的同時,依仗錦衣衛的能力,一明一暗,朝廷的人馬錶面推行新政,清算覈查,而暗中則由錦衣衛的人馬在各地探查官紳們實際的土地,又是否有隱瞞謊報的情況。”
楊士奇的辦法倒也不算差,一明一暗,以朝廷推行新政的人馬爲目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暗中則由錦衣衛探查。儘可能的談清楚這些官紳們土地的實際數額。
不過,對此朱瞻基還是報以質疑的問道:“楊大人,這個法子可行是可行,但單純依靠錦衣衛人力探查,是否有些輕率了?若只是針對那些官紳,免稅之人的土地,倒也沒什麼。但若是放在攤丁入畝之策上,其龐大的土地存量,僅靠錦衣衛又哪裡能探查的過來。”
“其難度不亞於對整個大明的一次土地丈量。更何況,我們此次在南直隸推行新政,除了本身對南直隸的新政推行外,爲全國推行新政做基礎和準備纔是重中之重。若只是南直隸,大不了我們調集所有人馬,不計代價,大動干戈的清查一次。”
“可若是到了全國新政推行的時候呢,我們又如何解決這一困局呢?”
朱瞻基的話,精準的說中了楊士奇這法子的弊端。
其實這一點又何止朱瞻基想到了,他楊士奇又何嘗沒有想到。
一時間,楊士奇也是頗爲爲難的說道:“此事如今就是這麼個情況,不管是那些官紳還是各地的地主,瞞報的事情肯定是會做的。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徹底的清查,可體量太大,無可解之法,只能是儘可能的查明土地數量。”
楊士奇的這番話說白了就是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飯,現在問題擺在這裡,解決不了,只能是依靠目前手中的力量,能查明多少,收多少的稅。
至於最終怎麼解決,只能且做且看。
如果最後查明的數量達不到預想的標準,那就繼續深入的查。
就好像朝廷每年對各地的賦稅攤派似的,你杭州府今年需要繳納多少,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上繳這麼多。
同時,杭州府衙再往下,各縣攤派。
雖說這樣的辦法是朝廷慣用,可這並不是朱瞻基願意看到的。
這新政若是不推行也就罷了,可既然做了,豈能這麼虎頭蛇尾,只要求達到最大的標準。
朱瞻基沉默了片刻後,突然開口道:“我這裡倒是有個辦法,兩位且聽一聽。”
“此法名爲,度田令!”
“以朝廷之名,清查整個南直隸耕地數量,不摻和到此次新政當中。單純以度量耕地爲由,清查天下田地的數目。”
朱瞻基話說到這裡剛一歇氣,那夏元吉就有些着急的說道:“殿下,如今朝廷要推行新政的事情不敢說天下盡知,但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此時度量田地,怕是難有成效吧?況且,這度田之策古之便有,其中欺瞞謊報的事情也一直都有,最終呈上來的數目,也都與實際有很大的出入,難有作用啊。”
瞧着夏元吉愁眉不展的模樣,朱瞻基對這位老爺子手下這戶部尚書的瞭解是越來越深刻了。
一說到錢的事情上就來精神,一說要虧本,就着急。
如此性情,也怪不得後世有了那段‘夏元吉愛我’的話流傳。
這位戶部尚書平日裡倒還好,可一到了關鍵時候,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不然也不會被老爺子給關進去,甚至抄了家。
想到這裡,朱瞻基擡手示意夏元吉稍安勿躁後,繼續說道:“夏尚書所言還是有些道理的,這度田令自古有之,並不新鮮。但此次度田,與往昔不同。”
“一,昭告天下,表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疆土皆爲朝廷所有,此間擁有土地者,只留土地的使用權力。”
“而此次度量田地,就是爲其正式下發土地使用的正式文書。”
“所有人皆可帶其地契到當地的衙門辦理文書,不收取任何銀子。有此文書,方得朝廷承認。”
“如此一來,朝廷便有了天下田地的綜合數目,有據可考。”
“二,原有地契皆作廢除,不可作正式文書,不受朝廷法令保護。凡朝廷無文書登記之土地,皆爲朝廷所有。”
“三,凡民間百姓,向官府提交無主耕地者,可根據耕地面積而獲得獎勵。”
隨着朱瞻基將自己的辦法說完,幾日來一直都被這個土地無法丈量,測算問題而困惑的楊士奇,突然眼前一亮。
長孫殿下的辦法雖不敢說有多完備,但這個方向卻是給他們指明瞭一條光明大道。
僅靠人力一點點的清查,靠朝廷的錦衣衛一點點的探查,不說能查到多少,其中耗費的時間和精力,以及人力物力,都太大了
可如今,若按照此策施行,卻能徹底的解決這個問題。
並且,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朝廷便師出有名。
不遵法令者,其名下的無登基土地便可全部收歸朝廷所用。
一時間,縱然是向來穩重的楊士奇,此時也略有些激動的說道:“殿下此策精妙絕倫啊!”
“各地方官府衙門登記的土地賬目,收歸朝廷彙算,同時下令所有新增耕地必須經由衙門登記,日後我朝境內的所有土地,朝廷便有了詳細的賬目,如此一來,無論再施行什麼政令,便有例可尋了!”
聽着楊士奇的話,一旁的夏元吉也是驚訝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往日朝廷賦稅難收,不得不交由各地的官府衙門自行收繳,還必須給予對方很大的權限。
爲何?
正是因爲沒有詳細的賬目可查。
很大程度上是能弄多少算多少。
你壓根不清楚有多少的土地,有多少的人口,哪裡又耕地比較多,哪裡耕地比較少。
也就會導致,對富裕的地方收的賦稅少了,對窮苦的地方收的賦稅多了。
就間接的導致了政令不公,不能按照最好的辦法來分別對待。
如今這度田令一旦真的完善,其價值可不僅僅只體現在稅收和此次新政推行上。
對大明朝的政令實施都有極大的幫助!
此策之價值,完全不亞於那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以及火耗歸公。
坐在那主位上的朱瞻基,瞧着這二人精彩的神色變化,心中卻是異常的平靜。
身爲後世人,他比在場的二人更加清楚一個精準的數據對於一個王朝而言有多大的幫助。
古代王朝很多在後世人看似糊塗的政策政令,有的時候還真不是這些當政者糊塗,而是因爲他們壓根沒有一個很完備的數據庫。
比如對一個農耕文明的封建王朝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人口、耕地,首當其衝。
可是就是這麼重要的基礎數據,他們壓根都不曾掌握。
比如,洪武24年記載的耕地面積才9億畝,過了兩年就變成5億畝,7年後又變成2億畝。
成化21年爲9億畝,2年後變成3億畝,也是突然間多出4億畝土地。
這中間區區幾年的時間動輒翻倍,又動輒減半的變化,絕不可能是真實的數據變化。
同時,人口的數據也是如此。
而下分到各州府,行省,一樣如此。
在這樣的數據下,別說是有時代侷限性的當政者了,就是把後世的人弄來,一樣是筆糊塗賬,沒人能給算清楚。
這樣的局面下,如何治政?
比如如今最爲富庶的南直隸,是全國的政治經濟中心。
洪武26年的耕地面積爲12696萬畝,可建文2年卻是8102萬畝。
世人都知道這裡富庶,所以肯定會收繳更多的賦稅和攤派,可是到底該收多少呢。
中間差了四千多萬畝的數據差距,可想而知,收的多了,會導致整個大明朝最底層的百姓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成爲被壓迫的對象。收少了,朝廷成了大怨種。
賑災賑災沒有錢。
出兵出兵出不起。
運河運河修不了。
官員的俸祿逐年下降。
經濟陷入停滯,生存環境沒有絲毫改變。
就好像朝廷的稅收制度,本意都是好的,賦稅的比例也不高。
如果能夠有一個詳細的數據來進行分析,那麼所收的賦稅,哪怕不進行這一次的新政推行,依舊採用老舊的稅收制度,依舊能夠保證不會對百姓產生致命性的壓迫。
可是沒有如果
也就導致了現如今很多問題的產生。
而現在呢,他提出的這個辦法,將從根本上改變這一情況。
不僅能夠使這一次的新政推行順利很多,還同時能夠給朝廷帶來根本上的改變。
“長孫殿下果真是天縱奇才!”
楊士奇由衷的感嘆道。
原本只是在商量新政推行的問題,可這位長孫殿下一開口,不僅新政推行面臨的問題解決了,還爲朝廷解決了這麼大一個頑疾。
身爲朝廷中樞的重臣,不管是楊士奇還是夏元吉,他們又怎麼會不明白一個真實詳細的數據對朝廷而言有多重要。
此時那楊士奇的心情根本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對自己眼前這位長孫殿下已經完全不能用天賦異稟來形容了,幾次三番的獻策,都是那種可以將幾百年歷史顛覆的治國大計。
完全是天縱奇才!
往日度量田地,所有人能夠想到的都是派遣人手去清查。
再不濟爲了公允,就派遣一些御史之類的監察人士參與。
可是如今呢,壓根不需要自己大費周章,興師動衆的辦了,由土地擁有者自己來報。
我都不去查你。
你報不報?
不報,好,土地不是你的了。
你的土地發生任何的異樣,我們官府不管了。
而且,一旦各種特殊情況出現,比如盜竊了,搶奪了等等。官府知曉了,完全可以名正言順的將你的土地歸公。
加上最後一條天下百姓檢舉的政令。
誰敢堂而皇之的將土地私藏瞞報?
連飯都吃不起的百姓有多少?如今扔在地上的銀子,撿不撿?
哪怕官府只發放千分之一的獎勵,對百姓而言也是一筆極爲可觀的數目。
如果你報,那正好,我朝廷新政推行,收稅!
如此一來,攤丁入畝和官紳一體納糧的收穫,將遠超想象!
當然了,弊端也不是沒有。
畢竟任何一條政令都不可能完美無缺。
比如,百姓去報官,會不會出現官紳勾結的事情?
還有貪污腐敗的問題。
這樣的弊端和缺點還是真實存在的,也是一定會出現的。
但相比起朝廷一點點的清查土地,就要簡單太多了。
也好辦太多了。
因爲這種情況朝廷只需要解決一個貪污腐敗的問題就行,雖不可能完全杜絕,但卻是理論上可以辦到的。
而一寸寸的清查天下土地呢?
這是連理論上都完全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楊士奇那誇張的感慨之言,讓一旁從始至終都躲在角落中一言不發的胡善祥對自己這位未來的夫君多了一重全新的認識。
往日對這位殿下的感覺,除了身份高貴、平易近人,對自己極好,性格也極爲溫和外,她並沒有太多的瞭解。
可如今瞧見楊士奇這位朝廷大才也如此由衷的傾佩時,她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絲激動驕傲之情。
自己這位未來的夫君,似乎也並不像表面這般玩世不恭啊。
而且,這人是自己的夫君啊
這個辦法從朱瞻基口中說出,得到了楊士奇極力的贊同,不由的,二人便看向了一旁的夏元吉。
可此時的夏元吉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二人的變化,依舊低着個腦袋,口中默唸着什麼,十根手指頭快速的變化,好像在盤算着什麼。
直到他滿臉震驚的擡起頭,才發現朱瞻基與楊士奇正無奈的瞧着自己。
心中尷尬的同時,卻壓根顧不上理會這些,激動的說道:“就按長孫殿下說的這麼辦,一定要按長孫殿下的辦法做!”
一時間,朱瞻基與楊士奇頓時大笑起來。
就在這屋中的二人開懷大笑之際,他們所在這間屋子的房門被人敲響。
很快,屋外傳來一道聲音。
“長孫殿下,錦衣衛的都指揮使紀綱紀大人求見。”
聽到這聲音,朱瞻基的臉色笑意消失,眼睛微眯的思索起紀綱過來的目的。
而在聽到有人找朱瞻基後,那楊士奇與夏元吉也緩緩起身,對着朱瞻基說道:“殿下,既然新政推行的事情我們也商議的差不多了,微臣便下去準備了。”
對此朱瞻基自然沒有什麼意見,說道:“好,你們先下去準備吧,最好是儘快推行,拖再久也沒什麼意義了。”
“是。”
楊士奇與夏元吉異口同聲的應了一聲後,便起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朱瞻基也對着門外在戶部值守的太監說道:“叫紀指揮使進來吧。”
“是!”
很快。
隨着敲門再次被敲響,朱瞻基緩緩開口道:“進。”
房門打開的同時,紀綱也走了進來。
此時的紀綱一如上次見面時,神情動作極爲恭謹。
“屬下紀綱,拜見長孫殿下。”
看着跪在面前的紀綱,不知爲何,他越是如此,朱瞻基心中對他的提防心就越重。
朱瞻基隨口道:“起來吧。”
“屬下遵命。”
“說吧,找我什麼事?”
紀綱再次微微躬着身子,瞧了眼角落中的胡善祥,卻並沒有說什麼,直接對朱瞻基說道:“回殿下的話,適才東廠的人找到了屬下,說是按照殿下的命令移交了一些此次因泄露國策之事而被抓捕的犯人,要屬下具體處置。”
“屬下過來,是想當面請教一下殿下,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對於紀綱這番託辭,朱瞻基自然是不信的。
該如何做,他早向東廠的人交代過了。
沒道理東廠的人不跟他說。
想來想去,將自己放在這紀綱的處境當中,無非就是藉着請示來獲取他朱瞻基的信任罷了。
想到這裡,朱瞻基也沒有戳破他,直接將之前對東廠交代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
不過,相比於之前,這次朱瞻基還多加了點內容。
“至於那抄家所獲的家產”
朱瞻基交代紀綱的整個過程,紀綱的臉上都沒有半點的表情變化,唯獨當朱瞻基提起這一句時,紀綱那微微低下的眼眸中,閃爍出異樣的神采。
“抄家所獲,報三留七,而這些錢財我之後自會命人去與你交接。”
聽到朱瞻基這話,儘管紀綱的心中驚喜,但臉上卻依舊錶現的異常平靜,彷彿這件事本就理所當然似的。
“屬下明白了。”
“嗯,下去吧。哦,對了。紀綱,那些犯人應該都是你的舊相識吧?你在處置之時,該不會手下留情吧?”朱瞻基故意問道。
紀綱則立馬回道:“屬下豈敢辜負殿下的期許。殿下放心,此事屬下已經全權交給了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齊承手中。”
都是聰明人,朱瞻基自然明白紀綱如此做的原因,便點了點頭,道:“嗯,此事做的不錯,你下去吧。”
“是!”
隨着那紀綱離開,朱瞻基的嘴角微微掛起笑容。
既然你要信任,我就給你信任。
在那紀綱離開後,屋子角落中的胡善祥這才緩緩起身,來到了朱瞻基的身邊,說道:“殿下,剛剛這位就是傳聞中的錦衣衛都指揮使紀綱?”
胡善祥這‘傳聞中’用的,讓朱瞻基都愣了一下。
“怎麼,你沒見過他?”
胡善祥搖了搖頭,道:“沒有。之前我們雖然都是在宮中做事,但各自都有自己的區域,正常是不能隨意在各宮走動的。不過這紀指揮使的名字,宮中卻沒有人不知道。”
“哦?宮中都是如何說他的?”朱瞻基好奇的問道。
“嗯都說這位指揮使深得皇上的信賴,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而且性格極爲暴戾,不管是誰只要得罪了他就一定會被報復,而且殺人不眨眼,就是朝中的大臣們都很怕他”
說到這裡,胡善祥卻又猶豫了。
“可是今日一見,這位紀指揮使好像也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可怕啊。。。。”
胡善祥這話一出,朱瞻基頓時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見胡善祥疑惑的看向自己,朱瞻基忙擺了擺手,道:“沒,沒什麼。”
“殿下。”
那紀綱剛走,房門便又被人敲響。
朱瞻基眉頭一皺:“今兒這事有點多大。”
雖然知道自己在領了這主持新政的事情後一定會忙很多,可這也太離譜了。
一茬接一茬的來。
早上剛睡醒就是那紀綱請罪,接着就是在朝堂上被老爺子一頓嚇唬,後來又是那東廠,新政推行的問題
這一連串的事情搞的,連口氣都不讓喘了。
“進來。”朱瞻基無奈的說道。
隨着大門打開,一名太監走了進來,然後對着朱瞻基說道:“殿下,太子府傳來的話,要您今兒回府上用午膳。”
聽到這話,朱瞻基眉頭一皺。
老爹這是要幹嘛。
執行家法嗎。
想到這裡,朱瞻基不由的轉頭看向了身邊的胡善祥,然後這才放心的說道:“嗯,我知道了,去回話吧,一會兒就回去了。”
“是!”
在那太監離開後,朱瞻基便笑着看向身邊的胡善祥說道:“今兒中午帶你吃點好吃的。”
可聽到這話的胡善祥卻是臉色一慌:“殿下你不是要帶我一同回去吧?”
朱瞻基微微一笑:“不帶你,估摸着今兒中午我得讓我爹把皮扒了。”
太子府。
自皇宮而歸的朱瞻基與胡善祥一同坐着轎子來到了太子府的大門外。
下了轎子,朱瞻基瞧着身邊還有些膽怯的胡善祥,不由說道:“不用擔心,早晚有這麼一天,現在多走動走動,日後就不用擔心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胡善祥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可這心裡頭還是有些忐忑和緊張。
“殿下,要不,要不今天我就不進去了吧”
然而朱瞻基哪裡能讓這個護身符給跑了。
“這可不行,今天你走了,日後就見不着你夫君莪了。。”
說完,拉着胡善祥的小手便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便瞧見府中的下人,張口問道:“太子爺呢,在哪呢?”
下人忙回道:“太子爺在迎客廳呢。”
聞言,朱瞻基一揮手打發他下去後,便帶着胡善祥一同朝着迎客廳而去。
明知老爹要興師問罪,走路還虎虎生風,一點沒帶怕的。
來到迎客廳外,朱瞻基隔了老遠便喊道:“爹!”
聽到朱瞻基的聲音,裡面的朱高熾頓時便要罵道:“小王八羔子,你!”
突然這罵聲戛然而止。
剛剛還繃着的一張臉,頓時一垮
“善祥也過來了。”
見此,胡善祥臉色一紅的同時,趕忙上前屈身道:“臣胡善祥,見過太子爺。”
聞言,老爹朱高熾的胖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然後說道:“起來,起來吧。”
朱高熾雖然身爲太子,但他和天下普通的父親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見着兒媳婦樂的同時,也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便轉身對着一旁的下人說道:“太子妃呢?快去,將太子妃叫來。”
下人領命趕忙下去傳話。
而老爹朱高熾轉過頭則說道:“來,坐吧。”
“謝太子爺。”胡善祥應了一聲後,便按照老爹朱高熾指着方向走了過去。
而當老爹朱高熾的目光轉到朱瞻基的身上時,頓時臉色一冷,狠狠瞅了一眼後便不再搭理。
朱瞻基也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喲,大侄子這是帶着侄媳回來了,我說剛剛怎麼瞧着走路帶風,氣勢凌人呢。”
剛剛在大廳外光忙着與老爹說話了,朱瞻基這才發現這大廳中不光是老爹一個人在,自己那二叔朱高煦和三叔朱高燧都在呢。
“坐吧。”
正當胡善祥想要見禮時,二叔朱高煦卻先一把打斷了她的動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
說完,又轉頭看向了朱瞻基,帶着一臉陰險笑意的挎着腰。
這二叔三叔都在家裡,朱瞻基還真沒想到。
光考慮老爹一個人了,沒想到這倆貨也在。
這就不好辦了,這倆人可不在乎什麼顏面不顏面,笑話不笑話的。
“二叔三叔都在啊。”
朱瞻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怎麼,不想瞧見我們倆?帶着侄媳兒回來應付你爹,沒想到我們也在?”
朱瞻基故作驚訝的說道:“二叔,什麼應付我爹,我哪有那心思。”
“沒有?”
瞧着靠自己越來越近的二叔朱高煦和三叔朱高燧,眼珠子一瞪,道:“二叔,三叔,冷靜,冷靜”
“冷靜個屁!老三,上!”
說完,二叔朱高煦和三叔朱高燧便雙雙朝着朱瞻基衝了過來,那架勢擺明了要動手。
瞧着朝自己打過來的拳腳,朱瞻基一邊躲閃着,一邊急忙說道:“二叔三叔,有什麼話好好說,動什麼手啊!”
可那二叔朱高煦卻說道:“說個屁!你小子辦的壞事,卻要你倆叔叔給你擦屁股,被老爺子逮着收拾一頓,還說個屁,老三,給我揍他!”
“好嘞!好久沒動手了,今兒就跟我這大侄子過過招!”老三朱高燧吆喝一句便衝了過去。
“臥槽!”
瞧着這倆貨真的動了真格,朱瞻基暗罵一句,便且戰且退。
面對二人的包夾,左右開弓。
劈砍架頂,絲毫不敢馬虎。
這兩位可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拿下。
一旦被拿下了,那就只有挨收拾的份了。
而那大廳中的老爹朱高熾瞧見這場景,皺着眉頭說道:“你說說,這是幹什麼,叔叔沒個叔叔樣,侄子沒個侄子樣,這還打起來了。”
說完,還衝着那邊吆喝道:“我說,你們別傷了那小子!”
轉過頭,瞧着一臉懵圈,顯然沒有見過這陣仗的胡善祥正擔憂的瞧着朱瞻基,老爹朱高熾趕忙笑着說道:“沒事沒事,你坐你的,這叔侄平日裡胡鬧管了,也不分個時候。讓他們去鬧,你坐着喝茶,對,喝茶”
聽着太子爺的話,胡善祥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頭回應後,依舊還是忍不住着擔憂起朱瞻基來,畢竟這可是兩個打一個。
雖然朱瞻基要年輕一點,可那倆也不算太老啊。
別一個不小心傷了。
恰在此時,朱瞻基的老孃太子妃也走了過來。
正帶着一臉笑準備跟兒媳婦說話的她,剛一從側面走進這大廳,便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
擡頭一望,頓時急了。
“哎呀,這是做什麼呢,那是兒子?瞻基!你們這是做什麼呢!快別打了!”
“漢王,趙王,你們這是做什麼呢!快別打了!”
聽着太子妃的喊聲,那漢王朱高煦和趙王朱高燧在與朱瞻基動手的同時還抽空喊道:“嫂嫂莫急,我們陪大侄子玩鬧呢,不會傷了他,放心吧!”
“哎喲!”
剛一說完,便被朱瞻基抽冷一腳踹了過去。
二叔朱高煦頓時大怒道:“小王八蛋,跟你二叔玩陰的!”
瞧着還在打鬧的三人,太子妃還想說什麼,卻被身邊的太子朱高熾攔了下來。
“行了,別喊了,喊也沒用,讓他們自己胡鬧去吧。”
可太子妃卻頓時瞪着眼珠子,一巴掌拍在了朱高熾的膀子上,說道:“胡鬧?他們兩個叔叔打侄子,你這個做爹的就這麼看着?整天就是個唯唯諾諾的樣兒,兒子被人欺負了也不管!”
老爹朱高熾也是一臉無奈,冤枉的說道:“我倒也想管啊,我能管的了哪個?大的大的不聽話,小的也是個惹事坑爹的主,我能管得了哪個?你瞧瞧他們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再瞧瞧我,我怎麼管?”
可太子妃哪裡管這些,正要繼續罵時,卻被太子朱高熾使了個眼色。
看到這一幕,太子妃這才轉頭看了過來,見着那正一心擔憂朱瞻基的胡善祥,纔想起這裡還有人,不能像平日裡那般亂說話,只好轉頭瞅了眼太子後,轉身朝着胡善祥走去。
見着胡善祥那一臉的擔憂之色,心裡頭對這兒媳婦越發的滿意了。
另外一邊。
那迎客廳外的院子裡。
朱瞻基面對兩位身經百戰的叔叔卻絲毫不落下風,雖然身子一直在退,卻並沒有被打中一下。
這還多虧了平日裡養生帶來的好聲音,以及完成任務後獲得的有關身體素質以及武藝的獎勵。
不過朱瞻基顯然並不想跟他們真的動手打到底,所以從始至終都是維持了一個防守的姿態。
而那朱高煦與朱高燧見兩個打一個還久攻不下,心中驚訝的同時,也是互相對視一眼。
不能再留着手了,不然還真拿不下這小子。
兩人心照不宣,再動手時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那手上腳上的力道也沉了許多。
“臭小子,沒想到這身手還真不錯,不過今兒你這頓打是挨定了!”
二叔朱高煦說了一聲後,頓時又衝了上來。
朱瞻基見勢一腳踢在了二叔踹來的腳背上,擋住他這一腿的同時,也是趕忙抽空喊道:“二叔三叔,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還一言不合就動手。侄子要是哪裡做的不對,給你們賠罪還不行嘛,別停下吧。”
“停個屁!”
三叔朱高燧罵了一句也衝了上來。
瞧着這倆叔叔漸漸用了全力,朱瞻基真是滿心的無奈。
這倆貨還真是腦子有病,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
再說了,老爺子收拾他們,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可繼續這麼打下去,鐵定得傷一個,這倆貨已經打上了癮,用了全力,挨他們這一下子,最少也得養十多天的傷。
無奈之下,朱瞻基瞅準了一旁的石階,用力一腳踩上去,然後使勁一蹦,一把抓住房樑的同時,硬是這麼扒着爬上了那大院走廊的頂棚。
見朱瞻基跑到了那房頂之上,下面的倆人頓時喊了起來,要他下去繼續打。
可瞧着這倆只能乾瞪眼的叔叔,朱瞻基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跑下去。
一邊喘着粗氣,一邊乾脆一屁股坐在了那棚頂,然後笑着對下面的兩位叔叔說道:“行了行了,別叫了,你們不累我還累呢。”
“你說你們,啊,多大個人了,還王爺呢,一句話說不好就要動手,怪不得爺爺要收拾你們呢,就你們這,不收拾能行嗎?我要是你們爹”
聽着朱瞻基這狂妄的話,一旁的二叔徹底是不顧什麼顏面了,跟小孩子打架似的,袖子一捋,也不知道這院子裡哪來的石頭,撿起就砸。
看到這一幕的朱瞻基,話還沒說完便臉色一變。
“停停停!別砸了!錯了錯了!二位叔叔,侄兒錯了,你們說,怎麼辦,侄兒聽你們的行不行?”
上一秒還要當他們爹的朱瞻基,下一秒就認了慫。
可這兩位叔叔哪裡肯就這麼算了。
那大廳中正瞧着這一切的老爹朱高熾,瞧着都砸起了石頭,臉色一變,趕忙拖動着自己那一身的肥肉,胖墩墩的跑了過來。
而那邊的朱瞻基眼見那石頭一塊塊砸上來,指不定就要被砸中,頓時一急,衝着倆人喊道:“那買賣你們還做不做了!”
剛剛喊了半天都沒啥用的朱瞻基,這話一出口,那倆貨還真停住了手。
不過,瞧着還站在那房頂的朱瞻基,朱高煦卻說道:“買賣肯定是要做的,不過你小子先下來,下來咱們再談買賣的事情。”
“二叔,你可拉倒吧,我下去還是談買賣嗎?那不就是被你們搶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