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這個時候過來,正趕上飯時。
周鬆過來送膳盒。
九阿哥就去東屋,請了四阿哥過來。
寒冬臘月,不過因膳盒裡面加了棉層,飯菜都熱着,還有兩道湯菜,直接配了炭爐。
並不是什麼金貴的食材,湯菜是蝦滑燉冬瓜,其他的碗菜也是素的多,葷的少,好幾樣都是洞子菜,冬天吃着正清爽。
兄弟三個坐在一起,簡單用了午膳。
等到放下碗,九阿哥心滿意足,道:“順承王府怎麼回事兒,昨兒那也叫席?怎麼連鍋子都沒有?”
冬日宴席,不是多上鍋子麼?
順承王府的宴,硬是給弄成了看席。
不只是九阿哥這種嘴刁的沒法下筷子,其他人也只是撿餑餑就茶。
十阿哥道:“都是下頭的奴才糊弄主子,二、三十年都是幼主,下頭的奴才難免心大。”
支出來預備喜宴的銀子,估計大頭都在奴才口袋中。
就是膳房的人,也應該有其他心思,否則不會不提醒主子這天冷需要上鍋子。
九阿哥想着二格格,還是不忿。
“都不是好東西,但凡有個有良心的,提前跟二格格說一聲嫁妝不對,也不用那樣沒有防備,說不定還有個緩和的餘地。”
人能自戕,就是羞憤,一時想不開,若是提前做個鋪陳,說不得就不用到這個地步。
四阿哥在旁聽着,看着十阿哥道:“二格格的事情有了章程了?”
十阿哥點頭,說了康親王去宗人府之事,還有御前對這件事的處置方式。
九阿哥聽着,忍不住跟着絮叨。
“四哥您聽聽,罪魁禍首提也沒提,噶禮那混蛋兄弟也什麼事情都沒有,增壽免了族長,也沒有罰俸,倒是我岳父,最是不愛操心的人,結果天上掉下個族長來!”
四阿哥聽着,不知道爲什麼後背發涼。
皇父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這是在處置增壽,還是在削減三阿哥的勢力?
三阿哥這兩年入值南書房,名聲倒是比之前盛了不少。
眼見着九阿哥渾然未覺,四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跟四阿哥對視一眼,就垂下眼,撿起一個橘子,剝開給兩位哥哥一人分了幾瓣清口。
四阿哥接過來吃了。
都是聰明人,四阿哥曉得,十阿哥應該也有看出什麼了。
九阿哥吃完橘子,想起一件事道:“四哥,禮部那邊擇定了沒有,今年什麼時候衙門封筆?”
四阿哥搖頭道:“要臘八後纔出告示。”
九阿哥帶了幾分期待,道:“今兒都初七了,最多也就半個月。”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才養了半個月的病,總共來衙門也沒有幾天。
又閒話了幾句,十阿哥就回宗人府去了。
四阿哥沒有立時就走,看着九阿哥的書案上不再光禿禿的,鋪了不少卷宗,也知曉他去過八旗司了,心下略微滿意。
雖說性子憊懶,可是能聽得進去勸誡,已經很不錯。
況且九阿哥比看上去的穩當,並不給旁人添麻煩,很是難得。
九阿哥不曉得在自己四哥眼中,自己都成了乖弟弟了。
他已經決定明日就叫人拿正紅旗的卷宗,好好看看順承王府的產業,看看到底有什麼貓膩。
等到申正,九阿哥準備走了。
這會兒工夫,大阿哥過來了。
原來他從御前過來,是給四阿哥與九阿哥傳話的,聖駕初十幸南苑,命他們兩人隨扈。
大阿哥告訴完他們,又對九阿哥道:“老十那裡,九弟直接說一聲,也有他,我就不找他去了……”
九阿哥點頭道:“嗯,嗯,知道了。”
對於再次行圍,他倒是還挺期待的,上次回來的倉促,沒有顧得上帶母鹿回來。
至於冷不冷,應該還好,到時候已經是“五九”,比上次去的時候還要暖和些。
大阿哥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九阿哥跟四阿哥興致勃勃道:“這回應該是八旗行圍了,四哥要不要咱們比一比?”
上回勝了一回,他也算明白了有時候拼的不是弓力,還有腦子。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想要爭第一?”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就算了,也不能次次第一,那多不好意思,前三就行!”
不算不知道,這一算好像贏了兩回了。
“哈哈……”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聲來,看着四阿哥道:“可見力氣大也沒有什麼用,關鍵時候,還得用腦子。”
四阿哥聽不下去了,挑了簾子出去。
這要是聰明人,那其他兄弟都成智者……
九阿哥沒有耽擱,也沒有陪着四阿哥苦熬的意思,直接出了戶部衙門跟十阿哥匯合。
十阿哥聽說南苑行圍,有些納悶,道:“怎麼這樣早?還以爲會在封筆後……”
之前聖駕臘月裡行圍,就是那個時候,正好大家都閒着。
九阿哥隨口道:“是不是汗阿瑪想咱們了?”
十阿哥:“……”
或許,大概,還真有那麼一絲絲可能。
不是想兒子,而是想要將兒子們都攏在一起。
至於爲什麼攏在一起?
有各種可能。
這順承王府跟董鄂家的官司就是引子。
等到了家裡,九阿哥就跟舒舒說了御前順承王府跟董鄂家的處置。
勒爾錦早就該圈了,順承郡王罰俸也不冤枉,只是董鄂家這裡是怎麼回事兒?
九阿哥看着舒舒神色,就曉得她跟自己差不多,並不覺得董鄂家族長轉房是好事。
九阿哥道:“哎,汗阿瑪是信重岳父,以爲是恩典,可岳父自己這麼多兒子還操心不過來,哪裡有空操心旁人?”
舒舒蹙眉道:“董鄂家在正紅旗,分了五房,家裡是老五房,總共就一家人,沒有旁支庶房,其他幾房卻是人口繁茂,尤其是公府所在的老四房,這回族長轉房,他們不敢埋怨皇上,怕是要怨上阿瑪。”
九阿哥不屑道:“那又如何?誰還敢當面炸翅兒不成?岳父輩分在這裡擺着,爵位也是僅次於增壽,還有咱們在後頭,他們只有巴結的。”
舒舒點點頭,沒有再說其他。
只是她心裡曉得,以後董鄂家各房人口更是要面和心不和。
噶禮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壓過其他房頭,接替彭春成爲董鄂家的當家人。
結果他正春風得意,可族長也確實轉房,卻沒有轉到老二房。
提及二格格治喪之事,夫妻兩人沉默了。
昨日驚變,二格格薨了,舒舒知曉的時候已經是日暮,也沒有特意去寧安堂告訴伯夫人。
這要開始治喪的話,卑不動尊,倒是不用伯夫人親往弔唁,可那畢竟是她的親侄女,還會要告之。
既是董鄂家治喪,明日“接三”,就要過去送白封。
舒舒嘆了口氣,道:“我過去一趟,明早就要安排人過去了。”
九阿哥起身道:“爺陪你一起過去。”
舒舒點點頭,夫妻兩人一起出了正院,提了燈籠,往寧安堂來了。
寧安堂裡,也已經掌燈。
榛子帶了人提着膳盒,正要擺飯。
見舒舒跟九阿哥來了,她忙退到一旁。
有九阿哥在,舒舒沒有直接進去,吩咐榛子道:“你先進去,代我通傳。”
榛子應了,挑了門簾進去。
屋子裡,伯夫人跟尼固珠在西次間,娘倆已經等着晚膳。
“瑪嬤,我想吃兩個蝦餅……”
尼固珠仰着頭道。
原來曹順打發人去天津買了一車海蝦海魚。
這幾日貝勒府就是各種蝦丸、蝦滑、蝦餅,尼固珠很愛吃。
伯夫人道:“那說好了,最多就是兩個,吃完咱們在屋子裡多溜達溜達,可不能明兒再說想吃三個。”
尼固珠心滿意足,乖巧道:“不說三個,兩個夠吃了。”
眼見着小榛進來,尼固珠更高興了。
“小榛姐姐……”
小榛對尼固珠屈屈膝,而後對伯夫人道:“縣主,九爺跟福晉來了,讓奴才通傳。”
伯夫人驚訝,忙吩咐身邊嬤嬤道:“快請進來,正是冷的時候。”
那嬤嬤應着,出去請了人進來。
尼固珠聽了,帶了興奮,已經翻身下炕,跟着迎了出去。
舒舒與九阿哥進了堂屋,就見小傢伙衝過來。
“阿瑪……阿瑪……額涅……額涅……”
九阿哥因二格格的緣故,這兩日正是慈父心腸,見狀半蹲,抱起了大胖閨女。
尼固珠摟着九阿哥的脖子,笑得更歡快了。
伯夫人因夫妻兩個同來,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從勒爾錦想到康親王太福晉。
年關難過,勒爾錦年年告病,康親王太福晉這兩年身子也不如前兩年結實。
不過看到夫妻兩個進來的時候,伯夫人提着的心放下。
兩人沒有換衣裳。
自己應該想多了。
舒舒跟九阿哥看着膳桌,都有些遲疑。
這要不然等到伯夫人用了晚膳後再說?
這要是先說了,估計也吃不下去了。
“阿瑪,額涅,是來吃飯麼?”
尼固珠看着兩人都看着膳桌,就開口問道:“今晚有蝦餅,可好吃了,我有兩個,分一個給阿瑪、額涅吃。”
這還是個愛分享的小姑娘。
九阿哥看着閨女更可人了,讚道:“咱們大格格真孝順,這是隨了阿瑪。”
尼固珠最喜歡聽誇獎,立時笑了,道:“也隨額涅,瑪嬤說了,我是阿瑪跟額涅的心肝小寶貝兒,隨了額涅,也隨了阿瑪……”
舒舒就道:“阿牟您先吃飯,等到飯後咱們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