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嫺的笑容分明很柔軟,很溫暖。
可是在秦葉紅眼中,她的眼神卻猶如細細的冰棱柱,一根又一根的扎進她的肌膚中,寒意慢慢的滲透進她的毛孔,她的血液,讓她渾身發寒。
她在感覺到冷的同時,也心虛的垂了眸,低頭去吃飯,不敢再看曉嫺。
不過,原本香噴噴的白米飯,如今吃在嘴裡,卻味同嚼臘,一點兒滋味也沒有。
康宜文去廚房盛飯,秦氏自然疑惑的問了原因。
聽他說了緣由後,秦氏不禁搖頭嘆了口氣道:“哎,這丫頭。宜文,你也莫怪她,她對你是真心巴巴的。剛剛盛飯時,特意在你飯下面埋了兩塊臘肉,她說你早上幹活辛苦了,得多吃點兒。”
康宜文毫不領情的應道:“娘,她這片真心表錯了地方,我受不起,重要的我是根本不想受。麻煩你回頭告訴她,讓她不要做這些無聊的事兒,要待在咱們家,就老老實實的,否則就趕緊回家去,別再做那些害人反害己的齷齪事。”
“你這孩子吧,人家葉紅對你一片真心,你不感激倒也罷了,爲何還要說出這等戳人心的話來,要是葉紅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小時候,你們倆人不是關係挺好的嘛,怎麼現在大了,反而你對她生份起來。”秦氏立馬嗔怪着康宜文,不過,有了前車之鑑,她語氣很溫和,也沒有扯上曉嫺。
康宜文蓋上鍋蓋,一點兒也沒有打動,淡淡的說道:“她傷不傷心,那是她的事,於我沒關係。”
“三表哥。你好狠的心!”秦葉紅幽怨的聲音在廚房門口傳來。
康宜文和秦氏向門口看去,秦葉紅拿着一個空碗,不知何時站在門口,雙眸裡噙着淚水。說完這句話後,她拿着碗轉身跑了。
“你瞧,被人家聽見了吧。”秦氏嘆了口氣。搖搖頭。
康宜文不置可否。沒去管秦葉紅,端着飯去了堂屋。
並非他無情無義,不念及表兄妹之情,而是他不想給秦葉紅任何念想的空間。只得這樣狠心。
曉嫺吃飯吃到一半時,也知道了這碗飯的秘密,最終還是將那兩塊臘肉悄悄夾給了康宜文。
有了早上的不愉快。秦葉紅這一天倒安分了不少,默默的插秧,沒有再鬧出什麼茬子來。
晚上臨睡前。秦氏去了她和康宜英倆人的房間。
康宜英早就躺在牀上開始打呼嚕,秦葉紅則心事重重的坐在桌前,看着油燈發呆。
聽到敲門聲,秦葉紅愣了下才去開門。
“二姑母。”秦葉紅無力的喊了聲秦氏。
秦氏點頭輕聲應了,然後進了屋子,先掃了眼牀上,看着熟睡的康宜英。眸子一片溫柔,笑着說道:“宜英這丫頭。一沾牀就睡着了。”而後看向秦葉紅,柔聲道,“怎麼了,葉紅,瞧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還在爲白天的事兒生氣啊?”
秦葉紅也不隱瞞,點頭道:“嗯,二姑母,家裡人現在都討厭我,我想了想,還是明兒回家去算啦,省得留在這兒礙人家的眼睛。”
秦氏沒有應她這個問題,凝眸想了想後,反問道:“葉紅,問你一個問題,你家養了兩條狗,一條特別聽你的話,對你百依百順,另一條則一見着你就呲牙咧嘴要咬你。若現在只能留一條,你會選哪一條?”
秦葉紅雖不解秦氏這句話是何意,但還是回答道:“當然是選那條對我百依百順的,另一條那樣兇,我纔不會要呢。”
秦氏笑了,笑得有些隱晦,說道:“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爲何還要處處與你三表嫂做對?”
“啊,二姑母,您這是何意啊?”秦葉紅瞪大了眸子,滿臉的疑惑,明明是說着狗,怎又說到自己身上啦?
“葉紅啊,你的心思我清楚,不瞞你說吧,我已經和你娘提了這事,她這次回家就和你爹商量這事。你想想啊,要是你真的嫁了宜文,你那樣待沈氏,她將來會好好待你嗎?說不定會想方設法的從中作梗,不同意你嫁宜文。你沒見我最近對她特別好嘛,這還不都是爲了你啊,傻丫頭。”秦氏語重心長的說道。
秦葉紅心跳加速,一顆心激動得差點兒跳出胸膛,臉紅得厲害,羞澀得同時又有些一絲不快,撒嬌道:“二姑母,您拿我和狗相比啊?”
秦氏臉一訕,笑着道:“呵呵,只是打個比方,不然怕你聽不明白。現在曉得該怎麼做了吧?你要是再和沈氏作對,你二姑父可要趕你回家去了。”
秦葉紅害羞的垂了眸子,柔聲道:“二姑母,您的意思是讓我去討好三表嫂,是不是?”
“嗯,能討好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能討好,起碼言語態度方面要客氣些,可不能像現在這樣的故意和她作對。”秦氏頷首道。
“二姑母,您放心吧,我曉得怎麼做了,不會讓您失望的。多謝二姑母成全。”秦葉紅笑得一臉燦爛,雙頰紅似二月的桃花。
“吵什麼吵啊,人家還要睡覺呢,煩死了。”牀上的康宜英翻了個身,不耐煩的嘟囔着。
秦氏和秦葉紅倆人掩嘴一笑,然後秦氏又叮囑了幾句後回了房。
秦葉紅興奮得一夜都沒睡着,第二天大一早就爬了起來,雖然一夜未眠,但感覺渾身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今天依然是要起早去拔秧,今天她的表現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早早的拔完了她自己份內的,然後主動走到曉嫺身邊。
“三表嫂,我來幫你啊。”她微垂了眸子,軟聲道。
“啊!”曉嫺擡眸,瞬間以爲自己看到了外星人,這是秦葉紅嗎?
秦葉紅羞澀的笑了笑,也沒有重複,而是彎腰開始幫忙拔秧苗,爲行動來表達她的想法。
曉嫺和康宜文倆人看了一眼,眉頭均蹙了蹙,不明白她怎會好好的行爲大變。
而一旁的林氏則氣歪了嘴巴,在旁叫道:“葉紅啊,你三表嫂有三表哥幫忙,你來幫幫我吧。”
秦葉紅笑着搖搖頭:“大表嫂,你讓大表哥幫你吧,我要幫三表哥和三表嫂。”
林氏看着不遠處的如死人一樣的康宜富,氣不打一處來,看着秦葉紅,臉上浮出了詭異的笑容,陰陽怪氣道:“喲,這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啊。葉紅,這還沒嫁過來呢,就曉得討好巴結正主兒了,還真會做人啊,咯咯。”又看向曉嫺笑道,“三弟妹,你可真好福氣啊,回頭三弟娶了葉紅表妹,家中可就多了一個人使喚,你就安心的做少奶奶吧。”
曉嫺、康宜文和秦葉紅三人的臉色均變了變,林氏這話說得太難聽太刺耳。
秦葉紅紅着臉,扭着身體嗔道:“大表嫂,你胡說什麼呢?”雖然是有這心思,可現在八字還沒一撇,這種話說出來還是難聽。
康宜文沉着臉對林氏道:“大嫂,說話請注意分寸,別讓其他人聽了笑話。”
曉嫺看向康宜富,不客氣的說道:“大哥,你聽見了吧,大嫂想要有人使喚啊,你還不趕緊給她娶幾房妾室回來。”然後瞪了眼林氏,然後看了眼秦葉紅說道,“葉紅表妹是個聰明人,又不孬不癡,怎會嫁給別人做身份低微如同丫環的妾室呢?”
秦葉紅臉有些發燙,牙咬了咬。
康宜富心還真動了動,難得的直起身子,笑了笑應道:“好。”
林氏沒想到會引火燒身,惱了,“三弟妹,你可別得意,有好些事你不曉得哦。娘其實已經和三舅母都說好了,等春耕過後就要替三弟和葉紅倆人辦事,就你還傻傻的矇在鼓裡不知情。娘可比你們聰明,她可不是讓葉紅嫁做妾,人家是要做平妻,和三弟妹你平起平坐啊。”
她是無意中聽到了秦氏和董氏之間的談話,不然哪兒知道得如此詳細,要不是實話,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平妻?曉嫺眸子沉了沉,原來秦氏打得竟然是這主意,就是奇怪着呢,這董氏怎會同意嫁秦葉紅與人爲妾,原來是想做平妻啊。
哼,算盤打得倒挺精啊!曉嫺勾了下脣角,笑了。
康宜文正準備生氣時,康慶昌怒了,一個秧把子扔了過來,砸在林氏的腿邊,罵道:“林氏,你給老子閉嘴,一天到晚說些子什麼屁話,你瞧瞧你可有半點做大嫂的樣子。”然後衝着康宜富喊道,“宜富,你家這婆娘是該好好管管了。”
“林錫花,你想作死啊,一天到晚就曉得鬼放屁,幹活。”康宜富吼道。
林氏撇撇嘴,喃喃道:“三弟妹,你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不要到時後悔啊。”
秦葉紅卻恨恨的跺了腳,氣林氏竟然不幫着自己。
康宜文很慶幸自己提前和曉嫺說了此事,不然今天被林氏這樣暴出來,自己定會被誤解。他在曉嫺耳邊低語道:“曉嫺,別理這些事,只要我們不同意,誰都沒辦法。”
曉嫺點點頭,不過,心裡卻冷笑着,平妻只不過是說得好聽些罷了,說到底,還不是妾室,將來所生的子女還是庶出,自欺欺人罷了。
不過,就算如此,自己也不會讓秦氏如願。
回家去的路上,秦葉紅悄悄拉住了林氏,不滿的說道:“大表嫂,你怎麼不向着我,反而說出這種事情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