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的兩條路,像三九寒冬的冰雪,令蘇簡然全身發寒,寒至骨髓。
這兩路於他來說,都是絕路,並非生路。
選擇曉嫺,意味着會讓她成爲蘇母眼中的仇人,他相信蘇母真的會盡一切能力去爲難曉嫺。依自己和曉嫺如今的能力,是難以和蘇母對抗的。
讓曉嫺受傷害,這樣的結果,自然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他愛曉嫺,希望她一生一世在自己疪護下幸福快樂的生活,哪兒能見得她受傷害。
可若選擇娶柳玉媛,那自己就會生不如死,這一生算是毀了,活着還有何意義。
“母親,若我一條都不選呢。”蘇簡然沉聲問道。
看着蘇簡然痛苦的表情,蘇母眸底也滑過不忍,但還是咬咬牙道,“你要是不選,我依然會趕沈曉嫺出京城。到時,不光是京城,我要讓她在咱們全國都無立足之地。”
“母親,您這樣待我也就罷了,爲何還要去傷害曉嫺?”蘇簡然咆哮了。
在這樣封建的權力制度下,曉嫺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無權無勢,蘇母想要害她,實在是易於反掌。
“然兒,母親也不想這樣做,是你逼我的。”蘇母搖頭嘆息着。
“哈哈,我逼您了,太好了。母親,您這是將我向絕路上逼。”蘇簡然怒極反笑着,胸口被濃濃的悲哀所充斥着,以前還認爲自己是侯府的世子,可以保護好曉嫺,現在卻覺得自己猶如那螻蟻,除去了侯府之外,自己同樣一文不名。
蘇母深吸一口氣,說道,“然兒,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母親更不會逼你上絕路。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沈曉嫺能否平安無事的在京城生活下去,完全看你自己,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認爲我和侯爺會允許她好好的活下去嗎?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明兒告訴我你的決定。”
她的話中帶了威脅,雖然語氣很輕很柔,蘇簡然感覺到了森冷的寒氣,第一次感覺到了蘇母的可怕。
原來她並非只是一個貌美如花、性格慈祥溫和的母親,還有着狠毒令人心寒的一面。
蘇母起身站起來,看着蘇簡然消瘦的臉龐,柔聲道,“然兒,我讓廚房做些吃的過來,多少吃點兒啊。”
“不用。”蘇簡然冷冷的應了,然後無力的躺回了牀上,眸中是絕望,對蘇母的絕望,對人生的絕望。
“哎!”蘇母長嘆一口氣,然後吩咐人進來將屋子打掃,再讓人去做吃的。
蘇簡然如同一個毫無生氣的人偶一樣躺在牀上,一動也不動,在做着艱難的抉擇。
曉嫺從秋葉的口中得知蘇簡然在絕食,頓時再也無做生意的心思,凝眸沉吟。若再繼續這樣下去,蘇簡然的身體如何能受得了。
真是太傻了,竟然會用絕食這樣笨的辦法去逼蘇母就範,傷得可是自己啊。
曉嫺將店裡的事情交待了一下秋葉她們幾個,然後乘馬車去了準安侯府。
看着氣派奢華的侯府,曉嫺用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距離感頓時由心而生。
“你是誰?”守門的家丁問道。
“麻煩你向蘇夫人通報一聲,就說沈曉嫺求見。”曉嫺微笑着說道。
“沈曉嫺?可有名貼?”守門人覺得曉嫺這名字很陌生,但見她氣度不凡,想着是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敢輕易得罪,語氣還算客氣。
“有。”曉嫺輕輕頷首,將貼子遞出。
“我們夫人何等身份,豈是你想見就見的。”守門的家丁打開貼子,見曉嫺只是卉香閣的掌櫃,無權無勢,這語氣態度立馬冷了下來。
狗仗人勢!曉嫺暗暗咬牙罵了一句,但臉上只得帶了微笑,悄悄將一塊銀子塞進家丁的手中。
“勞煩小哥通報一聲,見與不見,不會怪你。”曉嫺溫聲說道,她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若真的家丁不給通報,自己無法見到蘇母,就無法去幫蘇簡然解開心結。
家丁掂了掂手中的銀子,這才面露了喜色,讓曉嫺等着,然後他匆匆跑進去稟報。
就在曉嫺等待那個家丁的消息時,馬車聲響起,有一輛裝飾華美的小型馬車駛了過來,看馬車的樣式和顏色,就知道是女子所乘的馬車。
守在門口的另一個家丁見到這輛馬車,立馬滿臉堆上討好的笑容,打開了偏門。
就在馬車經過曉嫺身邊時,馬甲的窗簾被人掀開,一張俏麗的小臉出現在曉嫺面前。
俏麗女子的小臉雖然帶着笑容,但曉嫺明顯看出這笑容是嘲諷和輕視的,她的眸底甚至滑過恨色。
恨色雖然一瞬即逝,但因離得近,曉嫺還是沒有錯過,眉頭蹙起,這女子是誰,爲何初次相見,會用如此的表情看自己,實在是太奇怪了。
馬車的簾子放下,很快駛進了侯府。
“小哥請問,剛剛那馬車中坐得是哪家的小姐?”曉嫺笑問方纔開門的家丁。
“那是靖遠侯府的柳二小姐,可能是我們未來的少夫人。”家丁一臉的得色,討好的笑容還未散去。
柳二小姐?曉嫺眸子輕轉,立馬想到是誰了,那天蘇簡然提起過的,好像叫柳玉媛,他當時十分明確表態討厭柳玉媛的。
既然蘇簡然的家一個守門的家丁都知道柳玉媛可能要做少夫人,那看樣子,蘇柳兩家的關係還真是非同一般,看家丁們對柳玉媛熟悉的態度,她也應該是常客。
這柳玉媛看相貌,清麗可人,雖然不是絕色,卻也是個十足的美人,配蘇簡然倒也是不錯的,兩家門當戶對。
只是,方纔柳玉媛的表情和眸底對自己的恨色,讓曉嫺十分不悅,同時也猜到這柳玉媛肯定知道自己與蘇簡然之間的關係,並曾見過自己,不然,她不可能第一次見自己,就是這樣仇視的態度。
曉嫺心裡有了數,笑着向家丁道了謝。
蘇母因蘇簡然的事,也十分的傷神,斜靠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但那緊皺的眉心,看出心事重重。
看着蘇簡然如此傷心難過,她這心也像刀割了一樣的痛,要不是太過寵愛蘇簡然,要不是怕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她早就去向曉嫺動手了。
可她至今還是想着先勸服蘇簡然,並不想去傷害曉嫺,因爲,她不想讓蘇簡然真的恨自己。
聽到家丁來報,說曉嫺求見時,蘇母驚訝了一下。
她猜不透曉嫺此時來府中的目的,猶豫了片刻後,點頭應了。
蘇母的想法是,若曉嫺也是和蘇簡然有同樣的想法,想要嫁進侯府,那就讓她知難而退。若她無這樣的想法,那最好,也正好讓她去勸勸蘇簡然。
不過,蘇母沒有等到曉嫺,反而迎來了柳玉媛,有些微訝。
“媛兒,怎麼有空過來了,有事嗎?”剛躺下的蘇母,復起身,笑着問柳玉媛。
柳玉媛給蘇母行了禮後,柔聲道,“伯母,媛兒昨兒進宮,見貴妃娘娘那兒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媛兒特意求了過來,想送給然哥哥。”
口中如此說着,雙頰已然通紅,像那三月盛開的桃花,瑰麗迷人。
這所謂的貴妃娘娘,乃是柳玉媛的姑媽。
蘇母見她如此有心,當下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輕拍着她的手道,“哎,媛兒,你可真是個乖孩子,難爲你有心了。”
“伯母,您又客氣啦,對了,然哥哥人呢?”柳玉媛水眸裡流光溢彩,聲音嬌柔動聽。
蘇母當然不好讓柳玉媛知道眼下蘇簡然的情況,柳玉媛要是知道蘇簡然因爲拒絕與自已的親事而在絕食,柳玉媛可能會羞辱而死吧。
“哦,然兒有事外出了。”蘇母笑着編了個謊言。
柳玉媛眸中有些疑惑,要是沒有見到曉嫺,她肯定會認爲蘇簡然與曉嫺在一起,可剛剛分明見到曉嫺在府門口,那蘇簡然會去了哪兒呢?那沈曉嫺來做什麼呢?
正在她疑惑之時,曉嫺已經隨着碧波進了屋子。
“蘇夫人好。”曉嫺落落大方給蘇母行了禮。
“沈姑娘不用客氣,請坐吧。”蘇母本來還有些頭痛曉嫺和柳玉媛兩人見了面,突然之間眸子一動,覺得兩人見面也好。
曉嫺也沒有客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就當沒有見到柳玉媛。
柳玉媛坐在蘇母的身邊,有些沉不住氣,指着曉嫺,嬌聲問蘇母,“伯母,這位姑娘是?”
蘇母當下展了笑顏,說道,“媛兒,這位是卉香閣的掌櫃沈姑娘。”然後看向曉嫺,指着柳玉媛介紹道,“沈姑娘,這是靖遠侯府的二小姐,也是然兒的未婚妻。媛兒不但相貌家世好,且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我們京城有名的才女,與然兒,是京中公認的金童玉女。”
柳玉媛聽蘇母如此介紹自己,十分得意的向曉嫺擡了擡下巴,一種天生的優越感撲面而來。
蘇母則注意着曉嫺的表情變化,看她是否傷心落寞。
曉嫺早就知道了柳玉媛的身份,對蘇母的話毫不驚訝,更提不上傷心落寞,當下微笑着和柳玉媛打了招呼。
“沈姑娘原來是一個做生意的呀,我還以爲是其他公侯府的千金小姐呢,難怪面生的很。”柳玉媛說道,嘴角向上斜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