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氣就像烏賊噴出的墨汁,它們包圍在我眼睛周圍,讓本就黑暗的房間徹底變成了一個黑洞,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向後退開兩步,然後抽出鎮鬼符再用咒語開光驅散這些陰氣,可當我再將手電照向雙人牀的時候,那裡就只剩下一張人皮,裡面的東西早已經逃走了。我趕緊打開了屋子裡所有的燈,又拉開了窗簾,然後在屋子裡到處找了一圈,但毫無收穫。
我沒有再浪費時間,趕緊返回臥室,在雙人牀上還躺着氣若游絲的安起凡,他的狀況很危險。我打了急救電話,在救護人員趕來之前,我則將安起凡老婆的那張皮收了起來,並用淨心咒、淨身咒把該處裡的提前處理好。
很快救護車就趕到了,並將安起凡被送到了醫院急救。我也跟着一起過去了,畢竟安起凡弄成現在這樣是我的疏忽,所以我幫着他辦了些相應的手續,然後就一直守在醫院等結果。
還好,安起凡並沒有什麼大礙,似乎只是長時間沒吃東西,還有嚴重的貧血,這才導致了他身體的極度虛弱。
第二天早晨,安起凡醒過來了,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後不是問自己怎麼了,而是大喊着:“我老婆呢?我老婆呢?”
我到他旁邊安撫住他,然後便問起了之前的兩天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起凡在看清是我之後立刻愣了一下,之後他就一直躲避着我的眼睛,根本不敢跟我對視,我知道他一定在跟我隱瞞着什麼。
我索性去把病房的門一關,然後走回來從百寶包裡掏出他老婆的那張皮。
“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玩意,你要保護的就是這個嗎?這是你的老婆?”說完,我用力將人皮甩在了安起凡的身上。
安起凡被嚇壞了,他手忙腳亂地把那張人皮丟到了地上,隨後他又後悔了,想要伸手去撿,但伸出一半的手就那麼僵在了那裡。過了好一會,他慢慢坐回到病牀上,然後擡頭一臉痛苦地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她回來了,當我聽到墜機消息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嗎?我感覺我的生活全完了,我努力工作,努力了這麼多年,全都是爲了她,爲了這個家,如果她沒了,那我的努力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所以如果她已經死了,那我也願意跟她一起去那邊的世界。”
最後一句話,安起凡說得異常平靜,似乎他已經做好了去死的心理準備。
“你知道我在找你,但是你故意不接我電話,其實是準備好自殺了對嗎?”我問。
安起凡點了點頭。
“如果我昨天晚上不去你家,你現在已經死了,差不多是這樣吧?”
“嗯。”他再次點了下頭。
“你確定你老婆希望你跟她一起去嗎?你覺得這是她表達愛的方式?”
“我當然確定!她親口告訴我的!她離不開我,所以纔回來找我,我如果想跟她在一起,那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安起凡激動地回答着。
“你拉開拉鍊看過裡面的東西了,你就認定了那是你老婆,不是別的什麼東西?”我繼續逼問着。
“我……我……”安起凡有些語塞。
“算了,我也不逼你,就說說你看到了什麼吧?”
我將話題緩和了下來,可是安起凡已經不太願意開口,他的眼球也嘰裡咕嚕地亂轉着,額角甚至滲出了冷汗,看樣子那應該是一段恐怖的記憶。
“很抱歉,昨天我自作主張打亂了你的計劃,你那個所謂的‘老婆’已經被我嚇跑了。如果你們還想在一起,那你最好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我要根據你說的再去找找她。”我邊說邊向他揚了一下下巴,鼓勵他說:“沒什麼可害怕的,說吧,你看到了什麼?”
安起凡重重地喘着粗氣,過了好久他才終於願意開口。
“裡面是……是燒焦的肉,亂七八糟的,就像是……像是塞進那皮囊裡的一堆烤肉塊。”
“嗯,還有其他的嗎?”我問。
“其他的……”安起凡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麼了。哦,對了,我拉開拉鍊的時候,好像聞到了一股很噁心的怪味,我說不上來是什麼。我拉上拉鍊,那氣味就沒了,再其他的好像就沒有什麼了。”
“有這些也就足夠了。你就在醫院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就交給我。”說完,我將地上的人皮撿起來,然後出了醫院直接回了家。
整個白天我都在休息,養精蓄銳,等到晚上過了10點之後,我立刻帶齊了風水羅盤以及各種信物,然後騎車再次到了安起凡家樓下。
我在社區花園中間用羅盤測了方位,然後找了個磁場最不穩定的地方,再用兩張小梅花圖擺了個立陣。木克土,對我來說這兩張梅花圖就是五黃大煞,我所站的地方就是樓區裡最兇的位置。
我把人皮扔在梅花立陣前邊,然後盤腿往地上一坐,接下來就是閉着眼睛等那女鬼回來找這張皮。
只過了不到十分鐘,我的後脖頸就開始冒涼風了,我肩膀都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我慢慢睜開眼,周圍開始有淡淡的陰氣籠過來,我又呼了口氣,從嘴邊呼出的也變成了白色的霧氣。
她來了!
“你來拿皮了嗎?它就在這呢!”我並沒有大聲喊,但在半夜的樓區裡,我的聲音絕對可以讓身處周圍的所有人聽到。
“還我皮來……還我皮來……”
一個幽怨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傳了過來,我猛一轉身,發現身後已經站着一個全身焦糊的人,頭頂和肩膀甚至還冒着火苗。
我趕緊向後一撤步,並伸手抓起地上那張人皮,然後用腳踢散了梅花圖。
“你想要皮做什麼?害死安起凡嗎?你到底是誰?!”我拿着人皮質問着面前的燒死鬼,同時也從腰間抽出匕首架在人皮上,如果她不說實話,我就把人皮刮爛。
“不要動我的皮!”那燒死鬼突然激動了起來,她一個箭步朝我猛撲了過來,那焦黑的手指並不是奔着人皮來的,而是抓向了我的臉。
我沒有再向後退,而是揮刀朝她砍了過去,刀身上早已穿好了開光的靈符,這一刀便將那燒死鬼逼得向後退出好遠。
我將刀子往地上一丟,然後再抽出一張符,扔向地上散落的兩張梅花圖。
“流火!”
呼的一下,梅花圖被燒成了灰,緊接着我便開了眉心煞,白虎隨之呼嘯着衝了出來。
安起凡他家這邊的樓都是保守的火柴盒型的單元樓,單元相連形成了長方形的樓羣,樓羣又組成了一個四方的正土星形。雖然我在磁針不穩是兇位,但五黃大煞一破,再利用四方土補足白虎的金氣,我便不會受到影響了。
那燒死鬼顯然懼怕了白虎,她不再奔着人皮使勁,而是轉頭想跑。不過人的兩條腿怎可能跑得過白虎的四隻腳,只幾步她就被白虎追上,並被一巴掌拍倒在了地。
我跟過去拿出封印用的銅盒,然後對着她開始念收鬼咒,那燒死鬼頓時痛苦地哭喊了起來,但無論它怎麼叫都沒辦法掙脫白虎的控制。
理論上來講,所有的鬼我都可以用這種方法封印起來,然後丟到海里去,但我爺曾經跟我講過,除鬼怨就是積陰德,一旦封鬼太多惹怒了陰差,那死後肯定沒好果子吃。
比起活着的時間,死後的時間顯然要長得多,所以我的收鬼咒只念了一半就停了下來,然後我便蹲下來,和氣地問那燒死鬼:“說!你是誰?爲什麼纏着安起凡?!!”
“還我皮……”
“還你妹的皮!再磨嘰我收了你!”說完我馬上開念收鬼咒。
“不要……”燒死鬼立刻求了饒,“我說!我說!我不是曾麗麗,我是她的同事,我……我……”
曾麗麗?
安起凡從來沒跟我提過他老婆的姓名,不過看現在這意思,燒死鬼口中的曾麗麗應該就是安起凡的老婆了,而這個燒死鬼則是冒“皮”頂替,跟安起凡做了將近一個月真夫妻。
“你看上了安起凡,對吧?”我猜道。
燒死鬼點了點頭。
“你覺得曾麗麗這種胖妞根本配不上安起凡?我猜你肯定很漂亮,身材也好,而且你試着去誘惑安起凡,可讓你不爽的是他根本對你沒興趣,他的心裡只有曾麗麗一個。然後機會來了,你和曾麗麗出差墜機,你化成鬼回來,然後換了張曾麗麗的皮來頂替!是不是?”
“我跟曾麗麗一起認識的安哥,我不明白我到底哪裡比她差!”燒死鬼變向地承認了。
“曾麗麗呢?她沒化鬼?”
“她沒有我這麼愛安哥,但還抓着安哥不防手,她是個賤人!”
“別說沒用的!”我制止了她的咒罵,然後問:“說說這皮,你是從哪弄來的?”
“是一個男的,他給我介紹了一個皮匠。之前他說過有辦法讓我跟安哥永遠在一起的,只要一切都聽他的話。”
“男的?是不是高高瘦瘦,臉非常白……對了,是不是這個樣的?”我連忙拿出手機來,然後將之前謝茹給我弄的畫像給那燒死鬼看了下。
她盯着手機仔細瞧了會,然後衝着我連連點頭。
我的腦袋頓時嗡了一聲!
又是死亡助理……西橋街的自殺聖地,難道之前的墜機也跟他有關?
我連忙將目光轉向那燒死鬼問:“墜機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鬧出來的吧?”
“不是的。那個男人看了我兩個月的行程安排,然後就告訴我出差時要乘他指定的那班飛機,他說只要我能跟曾麗麗換乘,我的願望就能實現。結果……我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的。而且我以爲我能和安哥好好生活的,可是安哥發現了,我只能……我只能把他帶到我這邊來……我……我……”說着,這燒死鬼竟然露出要哭的表情。
“待會再哭,跟我說說那個皮匠。”我趕緊換了個話題。
“那皮匠姓劉,是個老頭,在肯德基後面的工地裡有他的靈位牌,他就是在那給我做的皮。”
西橋街kfc後身的鬼樓……原本斷掉的線索竟然重新串聯了起來。
劉老皮匠,看來我得去會會這個老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