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慮到楊慧娟消失之後衛達可能會做出一些瘋狂舉動來,比如跳樓殉情什麼的,所以我始終待在他旁邊,只要他動我就可以立刻抓住他。
不過我的擔心貌似有些多餘了。衛達並沒有做出自殺的舉動來,而是從始至終默默地坐在那裡,一直到警察趕到了這邊將他帶下了樓,送到了警車中。
在警察局裡,衛達交代了他在縣裡殺死那兩個人的詳細經過。他趁着楊慧娟睡着的時候從她身上收集頭髮、皮屑,並將這些東西磨成粉末,他很清楚這些東西有劇毒。之後他找到要對付的兩個人,並趁他們單獨在家時實施殺戮。
殺人的過程也非常簡單,他掐住對方的脖子,然後將早就準備好的毒粉倒進被殺者的嘴裡,很快人就窒息而死了。
警察破案要講求證據的,衛達所說的毒粉聽起來就玄乎,而且在他家裡也根本找不到這種有毒物質,而且關於楊慧娟死而復生的說法更是無法採信。雖然如此。但衛達已經承認了自己殺人,進監獄的結局是肯定無法改變了。
在衛達受審期間,我也問過他是從哪裡學來的讓死人復生的這個詛咒。衛達告訴我說,他是從一個東北神婆那裡學來的,爲了學這個咒,他花掉了所有的積蓄,而那家雜貨店的存在其實只是個掩護。
他的回答讓我鬆了一口氣,因爲他並不是從艾生平那裡學來的這一手,看來我隨機亂撞的這種方法確實是走到了死亡助理的前頭。
不過這並沒有讓我覺得高興,我的心情反而變得有些沉重,因爲楊慧娟,也因爲衛達。
或許就像衛達他自己說的那樣,艾生平奪走了他的一切,但他並不怪罪艾生平,因爲他覺得自己心裡有愧。失去了一切反而讓他丟掉了一直壓在他身上的包袱。死亡助理的復仇對衛達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讓他重獲新生的解脫,而楊慧娟的出現則像是上天賜予他的新生賀禮。
至於我……確實有那麼一瞬,我覺得我是個壞人,我破壞了衛達渴望的幸福,將一個善良的女人再一次送進了鬼門關。雖然小艾安慰了我幾句,可是每當我回頭來想這件事的時候,我都覺得我做錯了。
衛達殺的那兩個人或許罪不致死,他也應該爲自己所做的行爲負責,但他進監獄就足夠了,我沒必要讓復活過來的楊慧娟再死一次。如果說人死了就應該老老實實去另一個世界,那我自己也應該去那邊纔對,既然我有權力活着,楊慧娟也應該有這種權力。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我這次又殺人了。而且殺的還是個無辜的人。
我本來不想因爲這件事而糾結,可是我依舊覺得這次的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死亡助理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也沒參與到楊慧娟死而復生的過程中去,但這並不能阻止我去懷疑他。
全世界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就是衛達對他死去的女朋友施詛咒,爲什麼偏偏就是他去殺了人,儘管我很願意相信是我搶先了死亡助理一步,但衛達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卻無論如何無法讓我覺得那只是巧合。
但不管怎樣,我的行動還是要繼續,就算這只不過是死亡助理所下的一盤超大號的棋,而我只不過是其中一顆棋子,我也必須要和畢業照上剩下的這些人全都見上一面。
按照之前亂指的方法,這次我選出來的人叫劉春光。是個瘦高個的男生。
劉春光在學校的時候跟艾生平的關係還算可以,用小艾的說法,劉春光應該算是艾生平唯一可以看做是朋友的人。
劉春光是練習田徑的,平時經常參加訓練,不怎麼上課,偶爾到課堂裡也只是趴在桌子上睡覺,根本沒有聽課的意思。或許正是因爲他並不算是個跟班級合拍的人,所以當他遇到艾生平被人欺負的時候,他選擇了站出來阻止。
不過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守護神,劉春光確實幫艾生平解過幾次圍,可是漸漸的,他開始不再去管艾生平的事。
艾生平問過劉春光爲什麼態度突然變了,劉春光的回答是:“人必須要懂得如何去抗爭。總是逆來順受等着別人來幫你,那你就永遠擺脫不開那些人。”
很明顯,劉春光並不是放棄了艾生平,只是覺得艾生平自己不爭氣,如果他始終在學校裡的話,或許艾生平也不會遭遇那次惡性事件。可惜,劉春光只在學校待了半個學期就被招到省體校,一直到畢業的時候纔回來象徵性地拍了一張照,而那時候艾生平早已經離開了學校。女帥土亡。
對於艾生平的遭遇,劉春光根本不知道,一直到十多年後艾生平逐一拜訪當年的同學,劉春光才得知艾生平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劉春光很同情艾生平,可是他自己的近況卻讓艾生平感到憤怒。
畢業之後,劉春光再次進入體校,向職業運動員的方向努力,不過因爲一次嚴重的運動傷病他不得不放棄了體育,又因爲從來沒有好好上過學,再加上嚴重的腳部、腿部骨骼肌肉變形,讓他變成了跛子。
當年他告訴艾生平要自強,要自救,可是當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時,劉春光並沒有選擇跟命運抗爭,而是選擇了逆來順受、坐吃山空,等家裡都不願意養他了,他就到街邊賣盜版光盤維持生計。
對於這樣的劉春光,艾生平並沒有什麼可懲罰的,他只用一句話表達了他對劉春光的憤怒與失望:“你的生命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活着其實跟死了一樣。”
劉春光在聽到這句話後並不以爲然,他只是隨便應了句“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能過好就行了,起碼我覺得我還算做了件有那麼一點點意義的事。”
這就是艾生平跟劉春光有過的最後一次交流,聽了這過程,我忽然覺得這個人似乎並沒有去找的必要,畢竟艾生平並沒有打算要這傢伙的命,而且這個人也基本上處於一種混吃等死的狀態。
不過想法歸想法,實際上我和小艾在休整了一天之後還是出發去找劉春光了。
劉春光的住處並不那麼好找,根據小艾的記憶,上一次艾生平去找劉春光的時候,劉春光是租住了體育館附近的一棟民居,而且租的是一個插間,也就是傳說中的蟻族。現在過去這麼多年了,劉春光肯定不會一直租住在那,所以我們決定先去找一下劉春光的父母,從老兩口那邊入手查起。
劉春光的父母住在杏湖公園附近的杏湖社區,上一次艾生平去找劉春光就是先從杏湖社區開始的,這次我們依舊是這個套路。
下午三點多,我和小艾到杏湖社區一棟六層民宅的頂樓,我敲了幾下602號的房門,過了好久屋子裡纔有了迴應聲。
“敲敲敲!敲什麼敲啊!這個點敲什麼?”迴應我的是個男人,聲音顯得非常不耐煩。
小艾立刻衝着我比着手勢,示意我屋裡應門的人就是劉春光。
我點了點頭,然後道:“請問劉春光是住在這嗎?我是警察。”
“警察?警察找我幹什麼?”劉春光似乎不太相信。
“這是我的證件,你把門開一下。”我拿出了我的顧問證,並將證件放到了門縫處。
門上並沒有門鏡,劉春光要想看我的證件就只能開門了。果然,在等了一會之後他打開了門,雖然只是開了一個小縫,但足夠看到我的證件,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看到小艾。
門後面的是一個瘦高個、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的男人,他裹着一套油乎乎的棉襖,皺着眉盯着我的證件,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小艾,接着便驚呼了一聲:“啊!艾生平!你怎麼還這麼年輕?吃了返老還童丹了嗎?”
劉春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小艾身上,他也不管我的證件了,直接把門打開,穿着拖鞋就走了出來。
“你現在是警察了?”劉春光繼續盯着小艾問。
“不是,我們騙你的,只是想讓你開門。”小艾道。
“那不用騙我,你直接報上名字不就行了嘛!”劉春光一邊笑一邊擺着手,隨後他退開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到裡面坐?”
看到了劉春光的狀態,我覺得進他家裡完全沒有意義,他明顯不害怕艾生平,甚至對艾生平的出現表示了歡迎,這種情況下我實在不知道跟他有什麼可聊的,或許繼續在這待着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裡面坐就不必了,我們這次過來也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什麼要命的事,如果你沒什麼可擔心的事,那我們也就不打擾了。”我回應了一句,然後便準備轉頭往樓下走。
可還沒等我轉身下去呢,劉春光的神色就突然一變,他揚起了眉並加快語速說:“你怎麼知道我遇到怪事了?是小莉找過你們?”
難道又這麼巧?我和小艾不禁對望了一眼。
“我不知道小莉是誰,不過你可以把遇到的怪事跟我說說看,我專門解決各類怪事,也是專門爲了怪事過來的。”我道。
“這事真的很怪,我都親眼看到好幾個人活生生的就消失了!只是這麼用嘴說你們可能聽不明白,來,進屋,你們親眼看看就明白了。”劉春光再次要把我和小艾往屋裡請。
這次,我和小艾並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