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的經歷講完了,她確實跟聶政有關聯,但具體細節卻是我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的。
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她眼角的傷疤,然後繼續向下移動着尋找她身上的其他傷痕,很難想象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姑娘是如何在那種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更難以想象她如何讓自己得以維持人性。
或許我可以將這一切歸功於她與生俱來的天賦,但更多的或許是她對自己的憎惡吧,她憎惡自己的童年,憎惡自己的成長。憎惡自己身在聶政期間做過的所有事情,所以當她終於得以離開聶政之後,她纔會成爲現在的自己,一個與從前截然相反的人。
“最近鬧出來的那個獵鳥狂魔是怎麼回事?應該也是你救回來的那些孩子乾的吧?”我隨意尋找着話題。試圖用這種方式讓柒月從她那殘酷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嗯。是張萌。就是那個替我一直照顧那些小孩的小姑娘。她被聶政的人困在大宅子裡的時候沒少被欺負,那種……那種欺負。”柒月顯然不想把話說得太直白,在頓了一下後她繼續道:“他們覺得用這種方法能激發出這些女孩的潛力。他們也打算這樣對我,結果我把那些人都殺了,但張萌沒做到。後來她開始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結果也留下了心理陰影。”
“所以張萌隔三差五就跑出去勾引那些好色之徒,然後對他們進行懲罰?”我問。
“是,我並不覺得她做的有什麼不對,有些男人就是該死!我警告過她不要太頻繁地幹這種事,容易暴露自己,另外一點就是容易失控,她今天就失控了。”柒月回答。
“你以後應該好好管一管她了,她差一點把一個連色狼都算不上的人給宰了。”我道。
“算不上嗎?如果他不是好色怎麼可能被抓到,張萌絕對不會出那條巷子的。”柒月反駁道。
我被問得語塞了,確實。那小子如果不是起色心跟着進了小巷看熱鬧,估計也就不會被抓了。
我並不想跟柒月討論那男人到底是不是夠壞這個問題,而是把話題又轉回了聶政上,我問她說:“最近有個聶政的人在這邊被殺了,讓獵鳥狂魔給殺了,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那個人,他是我殺的。我知道聶政的人會很快找過來,所以我才讓顧東去警察那邊做個誘餌,沒想到釣上來的不是聶政的人,反而是個聶政的對頭,這應該也算是緣分吧。”
“你還相信緣分?”我笑着問。
“不信,就是那麼一說,你別在意。”柒月立刻擺手否認道。
“話說回來,你的那匹馬它叫英招?不是招司嗎?”我繼續尋找着話題。
“神英招司之!你斷句斷在了招司那裡?”柒月問。
“難道錯了嗎?神英、招司、之,不是這樣?”我好奇道。
“當然!司的意思是管理、工作,原文的大概意思是派遣天神英招去管理花園。你有好好上過學嗎?”柒月問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我當然上過學!而且還順利拿到了高中畢業證!當然,我並不會告訴她我從小學開始學習成績就始終排在班級的倒數三名之內。
“咱們還是不要討論英招或者招司的問題了,說說你接下來的打算吧,這些小孩你準備一直帶着他們東躲西藏,幫他們繼續殺人?”我問。
柒月沒有立刻回答,她側頭將臉朝向了窗口,就好像她可以看到從窗外透進來的光。
“我不知道。”柒月輕嘆了一口氣,“其實從我殺了我老師之後就沒想過我可以逃多久,六年對我來說已經足夠長了,可能再逃幾年聶政的人就會抓到我,把我關起來或者乾脆殺掉。我只希望在我還活着的這段時間裡能讓那些孩子不要受太多的罪。”
“你覺得把他們關在那個倉庫裡喂他們吃人肉就不算受罪了?”我儘量用緩和的語氣問出這個尖銳的問題。
柒月並沒有因此而激動,她平靜但又悲傷地搖頭道:“不,怎麼可能不受罪,每次看到他們像野獸一樣在吃人我的心臟都感覺好像要爆炸一樣。我只能慶幸我的眼睛是瞎的,不會把那場面看得太清楚。其實我也想過乾脆殺了他們,給他們一個痛快,但我下不了手。”池扔狀巴。
“你的同情心居然還在,這算不算是個奇蹟?”
“或許是吧。”柒月無奈地笑了下。
“說到或許,我或許還真有個辦法能救那些小孩。”
“什麼辦法?”柒月的語氣立刻激動了起來。
我朝着我自己的胸口指了下說:“你之前也是因爲我身上附着的那條狗才把我當成聶政的人吧?”
“嗯,我以爲你和我一樣,也是被他們訓練出來的殺手,所以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纔想……”柒月話到一半忽然停住了,還皺了下眉。
“纔想放我一馬?”我笑着問。
柒月臉一紅,然後點了點頭。
“別在意勝敗的問題了,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投機取巧,如果咱倆第一次交手的時候你一直用咒術攻擊我,估計我最多也就能再撐個三五分鐘,五行變化我也是最近剛剛開始練的,你如果同時用兩種或者三種咒術一起攻擊我,我根本沒有招架之力。”我坦白道。
“你……你不是在故意跟我開玩笑吧?”柒月的表情顯然不太相信我的話。
“是真的,我只是從土、金、水、木、火,這樣一個接一個地變化,而且我最多也就能同時控制兩種咒,再多了就手忙腳亂了。”我回答說。
“但是你那兩隻式鬼……你咒術這麼差,那是怎麼收服它們的?這太……太不可思議了!”柒月再次驚歎道。
不等我回答,燭龍那傢伙自行從我的影子裡鑽了出來,然後一臉不悅地昂首否定道:“你從哪看出來是他收服我?明明是他低聲下氣地求我保護他,幫他的忙。”
然而燭龍的話並沒能解開柒月心裡的疑團,反而讓她更加詫異地望向我。
我連忙擺手道:“這事說來話就長了,有機會我慢慢告訴你,總之你可以理解成這兩個傢伙都是我的朋友,白虎是祖上世交的老朋友,這個傢伙算是不打不相識的新朋友。”
“跟式鬼交朋友?這……這怎麼可能!”柒月還是難以理解。
“你都能單手扯斷人的命線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告訴你我打算怎麼救那些小孩,估計你會更吃驚。”我笑說。
“那你打算怎麼救?”柒月連忙問。
“我有個朋友,他的兩位養父估計能有辦法,我給他打個電……”
我的話只說到了一半,突然從院子外面傳來的一聲“師傅”卻把我的話打斷了。
聽聲音喊話的人應該是顧東,我剛準備起身替柒月去開門,可柒月卻伸手攔住了我,而且表情嚴峻。
“師傅,你在裡面嗎?”顧東繼續大喊着,緊接着院子裡也傳來了咣噹一聲響。
我趕緊走到窗口朝外面看了一眼。在院門口站着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顧東,看樣子他是硬生生把院門直接給拆了下來。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男人目測30多歲,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把儀式劍,腰間繫着鼓鼓囊囊的百寶包,看樣子就知道來者不善。
“你的英招還在嗎?”我連忙問柒月。
“今天不行了,需要魂祭!”柒月搖頭回答道。
我又看了眼窗外。那兩個拿武器帶百寶包的男人並沒有進院子,只有顧東一個人試探着往屋門口的方向走,而且一邊走一邊朝窗口這邊張望着。
“之前你和顧東去哪了?”我又回頭問柒月。
“我把他留在小商品市場那邊的一個避難所裡了,應該是聶政的人找去了。”柒月道。
“你下回再收徒的話記得找個靠譜點的,顧東這小子明顯出賣你了!”我一邊說一邊走向門口。
柒月趕緊拽住了我的胳膊問:“你要幹什麼?”
“現在這情況還能幹什麼?你應該已經沒地方可躲了吧?”我問。
“沒了。”柒月緊鎖着眉搖頭道。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祈禱那兩個人是菜鳥吧。”說完,我直接出了小屋推開了大門。
顧東看到我之後明顯愣了一下,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停住了腳步,反而加快了速度走到我的身邊對我小聲說:“柒月在裡面嗎?”
我並沒有回答他的提問,而是看向了院子門外站着的那兩個男人。
他倆也在看我,並且相互耳語了幾句。
我仔細打量着那兩個男人。雨雖然比剛纔小很多了,但足夠打溼人的衣服,那兩個男人並沒有撐傘,可他們身上卻滴雨未沾。我能清楚地看到有一團濃密的米色氣息不斷從兩人身上向外擴散着,似乎正是這層陰氣像保護傘一樣將雨水完全隔離在外。
那並不是陰氣,但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有可能是某種氣功之類的東西。
我沒有專門練過氣功,但我明白一個比氣功更靠譜的道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