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是三清仁義堂的現任當家,無論如何都要坐到仁義堂的招牌下面,所以在隨後進來的衆人紛紛就位的同時,薇薇也走回了仁義堂的位置,然後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座位前。
我雖然並不想給聶遠征任何面子。不過看現在這種情形,在場的人估計絕大部分都已經倒向了聶遠征。如果我表現得太刺頭了,估計只會提前樹敵,這對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所以我也和其他人一樣起身站在座位前,等着聶遠征先開口。
“各位請坐。”聶遠征邊說邊抱拳施禮,等大家都落座了,他也才坐下來,同時也示意跟在他身後的十個護法也分別在他左右首的位子上坐下來。
“或許諸位當中有很多人並不認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聶遠征,是海升集團的董事長。不過今天在這裡,我的身份並不是什麼商人、企業家,我和各位一樣,都是中國道法界的一員。而我這一次組織法會的目的,既不是給各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考題,也不是想跟諸位在道法上分高下、論勝負。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借在場每一位之手,將道法文化這個中華五千年文化的瑰寶發揚光大!”
聶遠征慷慨激昂的開場白立刻讓整個會場都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會堂周圍就坐的各門各派的掌門、主事無不點頭贊同,掌聲經久不息。
聶遠征並沒有因衆人的喝彩而流露出任何得意的表情,反而面色越發地平靜下來。他很快便擡手示意大家靜一靜,然後立刻話鋒一轉,用沉重的語氣說道:“相信各位對於目前國內道法界的狀況也十分清楚。在這裡我想先問大家一句話。在座的各位,有誰從來沒有被當成過騙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其中也包括我。
我知道聶遠征是在耍花樣,但卻又不得不承認,他這一問絕對問到了在場每一個人心裡最難受的地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陰陽道法、風水八卦開始被歸類爲玄學。而只要提到“玄”這個字,人們又往往會聯想到“騙”。爲什麼會變成出現這種局面?答案很簡單:陰陽師也是人,也需要生活。但鬼患卻並不常有。
其實從我接過樂易堂招牌的那天開始,我所接到的生意當中少說也有一半會被我坑錢。就算是那些真正遇到鬼患的客戶,我也多多少少會誇大其詞,從他們身上儘量多地榨取油水。這個毛病一直到最近纔有所收斂。
我這個只有三名員工的小作坊尚且如此,那些動輒養着幾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大風水堂、大陰陽道館就更難保沒有人騙過客戶。
所以我們確實都被人當成過騙子,而且還很難說自己是完全無辜的。
會堂裡徹底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無不搖頭嘆氣。
“‘破除迷信、相信科學’,這句口號對我們道法界來說是一個非常致命的打擊。”聶遠征再次開口道:“不瞞各位,我在求學期間也對家族的陰陽道術嗤之以鼻。甚至親口罵過我父親是騙子,還在祖宗牌位跟前折斷了他的黑檀木法劍。”說着,聶遠征還笑了一下。
他這一笑,衆人臉上的沉重表情也緩和了一下,有的人甚至也附和着笑着說:“這事我小時候也幹過,不過後來還是接了我爸的班。”
“對,接爸爸的班!我想在座的各位應該大都是從家裡的前輩、親人的手裡把你們身後的這塊招牌接過來的。我相信大家也都希望這塊招牌可以在自己手中重新散發出最耀眼的光彩,而不是讓它徹底砸在自己的手裡,對嗎?”聶遠征問道。
“對!”
“說得對!”
……
衆人一呼百應。
聶遠征沒有着急把話說下去,而是環顧了會堂一週,最後將他的目光停在了我身上。豆女莊巴。
“常師傅,根據我的瞭解,當初爲了復興陰陽道法,正是樂易堂的常老前輩和仁義堂的吳前輩組織了第一屆法會。當時的法會並不是一次小型聚會,而是讓全國道法界人士共同加入,並在其中互相切磋、提高的一個盛會。常老前輩就成爲了當年法會的第一任會長,之後是仁義堂的吳前輩接任。”說着,聶遠征又看了眼坐在另一邊的薇薇。
薇薇衝聶遠征輕輕點了下頭。
我並不想迎合他,但他所說的也確實是事實,所以我也只好點頭回應了一下。
聶遠征衝我微笑了一下,然後轉過臉,繼續朝着會堂內的衆人說:“或許各位對法會的第一任會長已經沒有印象了,因爲他在法會建立起來的第二年便退隱江湖。不過正因爲有了常老前輩的高瞻遠矚,纔有了法會的雛形,也才使得我們大家今天能有機會坐在這裡,一起爲了復興道法界而努力。所以,樂易堂的招牌永遠應該掛在法會的第一位!”
說完,聶遠征竟站了起來,轉頭朝着我背後的“樂易堂”布幅深深鞠了一躬。
他做了表率,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站起身來對着我這邊鞠躬,然後又鼓起掌來。
這一招真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聶遠征把樂易堂的招牌掛在主位左手邊的頭位,而且布幅的高度明顯比其他家的位置要高,尺寸也大。我本來以爲他這是打算故意孤立我,或者給我一種威懾,可沒想到他居然是以此將我推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位置上,這下我不僅代表着我自己,同時也要代表法會的創始人,也就是我爺,來扛着老常家的這塊招牌,所以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格外謹慎。
當掌聲再次停息之後,聶遠征回到先前的話題繼續問道:“那麼,如何讓我們背後的招牌變得更光彩呢?各位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首先要提升我們在社會中的地位,金錢、財力什麼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改變社會大衆對我們的看法,起碼不能再讓大家覺得我們都是騙子。我們是騙子嗎?當然不是!我們都是有真才實學的!這世界上的東西,並不是眼睛看不到就一定是假的!”有人立刻說道。
“那麼如何做到這一點呢?”聶遠征問。
剛剛說話的那人被聶遠征問得一愣,他皺了皺眉,又嘆了一口氣,顯然這個問題並不是這麼好解決的。
而就在衆人全都選擇沉默的時候,薇薇突然開口回答道:“我們可以從學術的角度,逐漸改變人們對玄學的認知。這麼多年來我們在施咒、用符,我們能看到常人不能見的東西,可爲什麼我們能做到這一點?它的原理是什麼?如果我們可以弄清楚其中的理論,用科學的方式將其解釋清楚,讓它成爲一門像其他現代科學一樣的學問,甚至走進校園,到那時候道法人的社會地位自然便能得到提升。”
“說得好!”聶遠征大聲喝了句彩,然後一邊衝薇薇點頭一邊用力鼓掌。
不過這一次,會堂裡響應的人可並不如之前那麼多了。或許在衆人眼裡薇薇只不過是一個小丫頭,即便她現在已經是三清仁義堂的當家人,但畢竟只是個女人,在道法界這種重男輕女的大環境裡,不僅是她說的話,甚至是她這個人都很難被重視。
“用科學來解釋玄學?這完全是異想天開!”一個上了些歲數的老頭立刻唱起了反調,不過他的語氣還是比較收斂的,畢竟聶遠征剛剛站出來爲薇薇叫了聲好,這老頭顯然不想得罪了這個大財主。
不過有了這個打頭炮的,後面的人也開始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雖然內容各不相同,但表達的意思大體一致--科學跟玄學本身就是對立的,想把這兩者結合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會堂裡的氣氛因爲薇薇的一番話而變得熱鬧了起來,只不過這份熱鬧並不正面。
聶遠征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打算去維持秩序,一直等到所有想要發表意見的人都表態完畢了,他這才擡手朝着四周的窗戶示意了一下。
在他身旁的那個高個男立刻衝他點了下頭,然後對着耳邊的通話器低聲說了幾句,緊接着一道道黑色的金屬板從窗口上方緩緩地降了下來,很快便將所有的門窗全部遮擋了起來,不讓任何一點太陽光進入,會堂內也變得一片漆黑。
這團漆黑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燈光便亮了起來,而原本空無一物的會堂中央竟多出了一頭怪物!
那怪物身高足有三米!它嘴上帶鉤、頭上長角、渾身生鱗、背上帶殼、身後有尾,看起來與九江的龜殼怪十分相似,但又有着些許的不同。
在燈光亮起之後,這怪物也狂躁地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不過它並不能離開會堂中央的區域,因爲一道封印結界將它完美地鎖在了其中。
“這是我今年在南方水災地區抓到的一隻禍亂地方的妖物。它叫鷹龜獸,五行本屬水,但卻能噴火、用鋼針襲人,是一頭非常難對付的妖物。不知在座的諸位師傅有誰敢挑戰它一下?”
說着,聶遠征做了個“請”的手勢,會堂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