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隊一路敲鑼打鼓前行,但沒有一人開口說話,氣氛肅穆反而像是在靈堂。
後面還有不少飄行的鬼物觀衆,沉默跟隨。和正常的吃瓜羣衆的熱鬧不同,這些鬼魂觀衆一言不發,就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白凰小隊五人跟在吃瓜羣衆的末尾。白曉文還特意開啓了精神掃描,感應了一下。
秦炳並沒有在附近,當然也有可能是高優先級的隱身狀態無法探測。
劉家屯子並不大,迎親隊一路吹吹打打,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一座打穀場。
打穀場的側邊,有着三五戶人家。
白曉文留意了一下,這裡已經是村邊角落,也貼合周家外來戶的地位。
迎親隊中,一個身形高瘦,隱約可以看到老先生模樣的村民,飄然上前,高聲喊道:
“吉時已到!”
“新娘上轎!”
鬼魂迎親隊從中分開,一乘簡陋的紅色喜轎,由四個壯年村民擡着,來到了其中一戶的門前。
白曉文用洞察觀看,結果發現,不管是那老先生,還是擡轎村民,都是處於幽白石庇佑狀態,無法選定爲目標,也就是無法探測的。
得,現在是沒辦法搞事了,老老實實看戲。
擡轎村民喊了幾遍,屋門緊閉,無人迴應。
爲首那個老先生大聲說道:“吉時不得延誤,把新娘請出來!”
迎親隊最前面,有兩個拿着“迎親”、“迴避”牌子的中年婦女,身穿紅衣身材臃腫,聞言立刻衝了過去,像是兩股青煙飄入那緊閉的屋門。
隨後,兩個紅衣婦女當先飄出,後面一個身穿大紅吉服,頭上還戴着紅蓋頭的身影被拖出,在最後還跟着兩個婆娘,前後四人就像是押送一樣,將大紅吉服的新娘帶上了花轎。
“新娘看上去行動不便,好像被綁住了?”李淑儀眼尖。
白曉文眯起了眼睛。仔細看去,新娘的走路姿勢確實很怪異。
雙腿不動,在地上飄着,這是槐王村所有村民的共有特點,就不說了。但新娘的雙臂,卻是緊緊貼着身體,不管怎麼走路也絲毫沒有擺動,看上去就跟有一道看不見的繩索捆住了她一樣。
“看來這個新娘就是周家二姐了,看身材很正啊。”李淑儀發出了哦呵呵的笑聲。
“我們現在怎麼辦?”喬蕊詢問。
白曉文搖頭:“現在還不能動手……我有很多地方沒有搞懂,比如這迎親的一幕,到底是每天都會發生,還是恰好在我們進入的這一天發生?如果是後者,那未免太巧合了一點。而要是前者的話……就更加令人難以理解了。”
白曉文最終還是決定靜觀其變,畢竟幽白石的秘密還沒有解開,衆人幾乎沒有殺死這些鬼物的能力。
新娘子被拖入花轎,迎親隊吹吹打打,消失在了路口。
“去周家找一找日記殘頁。”白曉文帶着隊友,翻入新娘子家的院牆。
院子裡一片空曠,有幾道土壟,約莫是周家自己種菜的地方,不過現在早已荒廢。土壟旁邊有一口廢井,井後面是一口老舊的石磨。
白曉文微微皺眉:“這是周家嗎?有點不太像,很難想象一個下放過來的外來戶,會有石磨這種東西。”
幾個隊友已經分開在院子裡找尋,不過沒有找到什麼日記殘頁。
忽然,喬蕊開口說道:“隊長,你來看看,這裡有點不正常。”
白曉文走了過去。
在石磨上,有兩塊深深的污跡,就像是深深嵌入石頭裡面,年深日久也沒辦法消除。
關鍵是,靠近石磨,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這應該是血跡,不過已經乾涸成這個樣子了,還有這麼重的血腥氣,確實不正常……”白曉文皺了皺眉,在石磨與廢井之間,他也看到了血跡,不過血塊比較小。
白曉文後退了幾步,目視了一番,說道:“當初周家二姐,應該是從屋子裡被強行拉出來的。她也當真性烈,先撞石磨,沒撞死,又跳了井。我想,井裡面應該有收穫,應該下井看看。”
李淑儀縮了縮腦袋,就連喬蕊都臉色發白。
韓旭道:“我去。”
“不用了。”白曉文揮手,身穿貴族禮服的基茨出現了。
“基茨,下去看看。”白曉文選的是定點空投,目標井口。
基茨:“???”
咳嗽聲從井裡傳出,基茨的聲音響起:“老大,搞什麼哦,這裡面都是灰。”
“有什麼發現嗎?”白曉文問道。
“啥都沒有啊。”基茨道。
白曉文開啓基茨的共享視野,掃視了井中一圈,確實看不到任何東西。
“奇怪了……”
白曉文皺眉思考,既然鬼魂新娘跳了井,那麼井中應該有蹊蹺纔對。
基茨變成蝙蝠羣飛出了廢井,拍打着身上的塵土:“要說奇怪……嗯,下面好像有點冷?不過我是吸血鬼嘛,這點溫度差距,確實沒啥區別。”
“也許正因爲你是吸血鬼,不是活人,”白曉文忽然眼睛一亮,“看來還是不能偷懶用召喚生物探路了,我親自下去看看。”
白曉文的召喚生物基本都是亡靈種,怒爪又是野獸,都很難觸發井中的蹊蹺之處。
“曉文你小心啊。”李淑儀道。
“嗯,院子裡就這口井古怪,沒有別的線索了。淑儀,你和喬姐先去周家的屋子裡找一找。老韓你在井口,幫我守着。”
白曉文說完之後,就縱身跳入井中。
風聲呼嘯,一秒,兩秒,三秒……
還沒有落地。
白曉文心中感到了不妙,當初基茨下井的時候,可是一摔到底的,廢井最多三五米深。可現在看來,三五十米都打不住啊!
白曉文手舞足蹈,試圖在空中攀抓井壁,卻是連連抓空。
“我該不會摔死吧?”
白曉文手指觸到了回城卷,同時極力睜眼,向下方看去。
下方籠罩在一片濃霧之中,就像是一個張大了嘴巴的怪獸,看不真切。
突然,白曉文身形一頓,他感覺自己的雙腳觸及了實地,卻沒有高空摔落的痛感。
一陣明顯的失重和錯位感覺傳來,下一刻,白曉文已經站在一座院子中,一臉懵逼。
熟悉的石磨,熟悉的井,還有熟悉的土牆。
“這分明是周家的院子……剛剛有種乾坤顛倒的錯覺,就像是進入了鏡子裡的世界,一瞬間頭下腳上。那麼這個院子,在空間意義上,應該不是韓旭在的院子。”
白曉文吁了口氣,還好他膽子大,判斷力強,換做其他人也許半天都緩不過勁來。
這個鏡像空間,也是一片灰濛濛的天色。
忽然,一陣鑼鼓聲自遠及近傳來。白曉文臉色一變:“不會吧,這裡也有迎親隊?”
和之前旁觀迎親不同的是,這次白曉文是在院子裡,看到的是新娘子家裡的情況。
隨着外面“吉時已到”的呼喊,兩個身材粗壯的婆娘推開院門進來。屋子裡的門也被打開了,新娘子身穿大紅吉服,被繩索捆綁,裡面同樣有兩個粗壯婆娘推搡着給送了出來。
“花玉容,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劉家屯子裡頭,有多少姑娘想嫁給大劉?你進了門之後,吃喝不愁,還不用下地掙工分,盡享清閒……”
紅蓋頭下,一個聲音響起:
“我知道了。能給我鬆綁嗎?”
“呦,這可不成,萬一你再尋死覓活的,我們可咋整。”
“不會,我已經想通了。再說,強綁進轎,你們老劉家丟得起人?”
“是這麼個理兒……好吧,既然玉容想通了,就給她解開,和和氣氣順順溜溜地過門……”
白曉文似乎是一個透明人,那幾個粗壯婆娘對他都視若無睹,他伸手觸及,也只劃過了空氣,對方只是一段幻象。
很快,繩索被解開。
紅衣新娘一把扯下紅蓋頭,露出了一張帶着些許英氣的俏麗面孔。她厲聲說道:
“我花玉容就是做鬼,也不會嫁給劉家人!”
四個婆娘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花玉容就衝向了石磨。
有個婆娘站在路上,看到花玉容來勢兇猛,下意識閃開。頓時嗡的一聲,石磨顫動,花玉容頭上鮮血淋漓,有兩塊血跡濺落在石磨上。
院外的迎親隊似乎聽到了動靜,當即就有人跟進來,爲首一個頭戴氈帽的中年男子急火火地說道:“咋?咋還見血了……”
三個婆娘圍住了花玉容,也都是心驚肉跳。
“當家的,這花玉容說她想通了,我就解了繩,誰知道她一頭就撞了過去……”最後一個婆娘,也就是村長劉福的老婆,惶恐地說道,“好在沒死人,你看這事要不就算了……”
氈帽男人微微一愣,重複了一句:“沒死吧?”他臉色迅速變回正常,哼了一聲:“這不沒死麼!嚇唬誰哪?我告訴你花玉容,今天你必須過門,活着是老劉家的人,死了是老劉家的鬼!把她綁走!”
花玉容拳打腳踢,幾個粗壯婆娘倒是被掀到了一邊。隨着迎親隊的大批人馬趕過來,花玉容突然尖叫一聲,一頭衝過去,跳進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