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完看白曉文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白曉文卻是很鎮定,微笑着說道:“天子若是留在許都,則必被曹操迫害,伏氏一族,也難免要步董國舅的後塵。相反,若是國丈肯出力,勸說陛下遷都鄴城,我袁熙以父親之名,擔保伏氏滿門榮寵,三世不衰。”
三國時代對於父母還是很看重的。
白曉文這話,對於伏完來說很有力度,但對於白曉文來說有多少重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伏完吸了口氣,又長長吐出,頹然問道:“公子若是將天子請到鄴城,大將軍是否願意歸政於天子?若是大將軍成爲第二個曹賊,老朽寧死不敢從命!”
白曉文臉色很正經,嚴肅地說道:“我袁氏世受皇恩,四世三公,豈會像曹操那樣專橫跋扈?”
伏完點頭嘆道:“既如此,老朽願意一試。”
白曉文滿意地點頭:“國丈真明哲之人。明日便是朝會,國丈可速行事。”
……
辭別伏完,白曉文馬不停蹄,又趕往丞相府。
再次見到荀彧,這位天策佐士在一衆兵士的包圍之中,並沒有慌亂,而是盤膝坐定,閉目不言。
周圍曹操的家眷僮僕,無不嚶嚶啜泣。
曹操之妻卞氏哭泣問道:“荀令君,我那四個兒子,還有活路可尋嗎?”
荀彧起身拜道:“臣下無能,也不知袁熙會如何處置四位公子。”
卞氏哭聲更高,險些昏厥過去,幸好旁邊的任氏等人扶起。
荀彧嘆息一聲,再次席地而坐。
忽有一名幽州士卒出現,傳令道:“荀令君,公子有請!”
荀彧猛然睜眼,起身對卞氏說道:“四位公子的安危,丞相家眷的處置,很快就能知道了。願夫人節哀,早做準備。”
……
白曉文再次見到荀彧,讚道:“令君養氣功夫不淺。”
“公子謬讚。”荀彧躬身一禮,氣度謙沖。
白曉文越看荀彧越是滿意,道:“曹操已經時日無多,令君何不另擇明主?”
“輔佐大將軍麼?”荀彧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公子可知,我就是從大將軍那裡逃走的。”
白曉文搖頭,認真地說道:“輔佐我。”
荀彧說道:“大將軍袁紹,春秋正盛。公子固然是豪傑,但要繼承尊位,恐怕還需至少二十年。況且,公子似乎並非長子。”
白曉文道:“不然,錐於囊中,鋒芒早晚必現。我要成大業,定天下,自取即可,何須父親傳承?”
荀彧吃了一驚。
白曉文笑道:“怎樣,令君看我,可堪輔佐麼?”
荀彧默然,最終還是搖頭說道:“我受丞相厚恩,斷不會做背主之事。公子若要殺我,就請便吧。”
白曉文搖頭:“荀令君有大才,我怎捨得殺害。不過,明日我將奉天子回鄴城。滿朝公卿,但有不從者,皆視爲曹賊黨羽,如何處置,自有陛下裁決。”
荀彧眼中似有不信之色:“陛下未必會輕易遷都。公子莫非詐我?還是說公子動用武力,強行脅迫天子。”
白曉文笑了笑:“明日朝會,你是尚書令,也需參與。到時候再看吧。”
看到白曉文要走,荀彧急忙問道:“公子且慢。爲何不見丞相四子,難道公子不守承諾,已經加害?”
白曉文笑道:“令君何必對這四人這般上心。”
荀彧嘆道:“我未能完成丞相托付,已經深感歉疚。若是他的子嗣也被害的話,我於心何安?”
白曉文眯起眼睛,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個提議,不知令君是否願意?”
荀彧皺眉道:“公子姑且說之。”
白曉文低聲說了幾句。
荀彧面露不信:“公子不可能守約,何故相戲?”
白曉文道:“可擊掌爲誓,若違此約,天人共戮!”
……
朝會。
漢獻帝坐在朝堂之上,看下方羣臣拜倒,山呼萬歲。
身邊沒有了曹操礙眼,漢獻帝還是覺得很舒服的。
想到曹操,漢獻帝趕緊又找了找袁熙。
沒找到。
很好,袁熙恪守本分,在殿外候着呢。
儘管值守的宮廷甲士,都是袁熙麾下的翼騎兵,袁熙這麼做純屬“掩耳盜鈴”,但不可否認的是,很多時候表面工夫是很有用的。
朝會氣氛,和往常不同。
平素高談闊論,被視爲曹氏一黨的官員,都低眉順目,眼睛只瞅着腳尖,唯恐別人注意到他。
如果可以的話,這些曹氏官員很想託病不上朝。
但是,他們做不到啊……如今許都已經被幽州軍控制,這是“袁熙”實際控制下的第一次朝會,想不去也不行!
漢獻帝看了看下方羣臣,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諸位愛卿,今日廷議,有何事上奏?”
伏完出班奏道:“啓奏陛下,大將軍袁紹之子袁熙,智勇雙全,擊破曹賊,光復許都。陛下宜宣召他入宮,論功行賞。”
漢獻帝:“准奏。”
當即便有內宦一疊聲宣幽州刺史袁熙覲見。
白曉文奉詔入朝,氣度昂揚,但又禮數週全,向皇帝行了大禮。
衆朝臣無不竊竊私語,話題的中心,無非是“袁紹怎生出這麼個好兒子”之類。
就連荀彧,也多看了白曉文兩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的袁熙比起昨日,更爲容光煥發,頗有些令人心折。
白曉文身上雖然沒有了甄宓的魅力加成,但遮葉牡丹圖的加成已經夠用了。
當下,漢獻帝論功行賞,賜白曉文千金,封徵北將軍、關內侯。除了侯爵是新封之外,軍職擢升是討賊詔書中寫明瞭的。
伏完引白曉文入朝之後,就回到班內。
白曉文謝恩之後,躬身上奏,又提起了遷都、移駕鄴城之事。
漢獻帝聽了之後有些鬱悶,他很想擱置這件事,坐看袁紹跟曹操拼個你死我活,白曉文幫他守住許都最好。
不過,白曉文說的也是實情啊,許都糧草被燒,沒法防守。
漢獻帝只能看向衆臣,徵詢意見。
少府耿紀出班奏道:“陛下,許都乃是曹賊老巢,四野皆敵,不能久留。”
司直韋晃出列道:“許都城破,曹賊必然星夜趕來。陛下宜移駕鄴城,暫避曹賊兵禍。”
旁邊又閃過一干臣子,出面力諫,所言大多是勸說皇帝移駕鄴城。
漢獻帝看這些人,雖說不能確定他們是否忠於漢室,但至少不是曹操黨羽,算是朝堂之上,少有的不吹捧曹操的正直官員。
漢獻帝有些猶豫,看向伏完:“國丈之見如何?”
伏完躬身上奏:“陛下,自曹賊裹挾陛下至許都以來,氣焰日益囂張,前次屠戮忠良,害死貴妃之事猶在眼前。陛下此次又明發詔書,號令羣雄討賊,若是留在許都,則曹賊歸來之後,必不會放過陛下,重新上演衣帶詔之舊事。所以,遷都之事,迫在眉睫,不可猶豫遲疑。”
漢獻帝見到心目中的“忠臣”都如此說,終於下定了決心:“就依卿等所言,遷都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