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什麼人

香苗記着她姐的話,到了時間就燒火熱飯,可兩個小孩畢竟都才四歲,捆在一起定力也不夠,眼見着天黑了姐姐還沒回來,已經是眼淚汪汪、想哭也不敢哭。

這時終於聽到拍門聲,東林一下跳起來去開門,香苗也跟着跑到了門口。

門一開,果然是大汗淋漓的香花!

東林一頭扎進香花懷裡,哭道:“大姐,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香花把手指豎在脣邊,讓他們倆小點聲,“你們跟我來一下。”

隆冬天黑得早,這會兒大多數村裡人都吃了飯,窩在屋子裡烤火。村尾的成鐵柱家養了一條大黑狗,凶神惡煞,平常拴着也能嚇哭小孩,東林和香苗就有些害怕。

香花走在最前面,大黑狗見黑夜中有人經過警覺地擡頭起來,可一見是香花,不僅沒有大叫,反而開心地狂搖尾巴,看得東林和香苗都一臉震驚。

……這大黑狗不是連成屠夫都不怕的麼?怎麼和他姐這麼親?

香花輕輕拍拍大黑狗的腦袋,讓它安靜些,帶着東林和香苗來到一個草垛旁,小聲道:“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麼,千萬別叫出聲。”

香苗和東林都緊張地點點頭。

香花輕輕把上面一層乾草推開,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人來,兩個小孩差點就嚇出聲,還好及時自己捂住了嘴巴。

“這是我上山撿到的,他還活着,但是咱們不救他他就死定了,你們要不要救?”

東林和香苗想了一想,都點了點頭。

香花欣慰地一笑:“現在我得把他搬進去,但要是被別人看到了不好,香苗你就幫我放哨,東林斷後,清楚了嗎?”

“清楚了!”

倆小孩都覺得刺激,一來這是大善事,二來這大晚上“聯合作戰”,他們是頭一遭,香花在前面拉,東林就幫忙在後面推,終於平安把這人弄進家裡。

香苗把門拴上,香花和東林纔出了一口大氣,雙雙癱倒。

“這人……咋這麼重……”香花氣喘吁吁地爬起來。

屋裡只一盞小小的油燈微微顫動,東林和香苗連飯都不想吃了,他們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姐姐的一舉一動。

香花用布沾了溫水,給這人把臉擦乾淨,隨着臉上血污的減少,這人的真面目也露了出來,香花見了先愣了一下。

香苗目不轉睛地說:“姐,他長得真好看!”

東林皺着眉,說:“男孩子怎麼能說好看……”

香苗不管,看得仔細:“他長得真白。”

東林抿着嘴,不和香苗說話了。

香花早猜到這人來歷絕非尋常,這長相穿着,這滿身兇殘的傷痕,絕不是一個鄉下人會擁有的。

這人的衣服被凝固的血粘在身上,脫下一點就要用毛巾蘸溫水擦一擦,不然怕是大半身的皮都要扯下來。給他脫下外衣,香花已經出了一頭大汗。

東林小聲問他姐:“誰把這個哥哥弄傷了?”

香花皺着眉:“不知道,下手也太狠了。”

少年五官極好,但臉色雪白,雙眼緊閉,乾裂的嘴脣不住哆嗦,口中唸唸有詞,卻聽不清在講什麼。他前胸後背都是傷口,左臂凍得青紫腫脹,更嚇人的是手肘深可見骨的傷口,幾乎是藕斷絲連着。

腰帶以下的地方她不好去碰,只能用水給他潤潤嘴脣,擦擦身子,找出她爹一件破棉襖給他套上。

忙完這一切,炕上兩個娃娃已經困得睡成一團,她給他們脫了鞋、蓋上被子,又去竈洞裡添了些柴,才發現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盡,便挨着弟弟妹妹一起睡了。

雞叫第一遍,香花就醒了,準確的說來,她是被嚇醒的。

夢裡她起了牀,牀上兩個小娃娃還有一個白麪少爺張着嘴等喂吃的,可她揭開米缸一看,裡面一粒米也沒了,一隻大老鼠朝她迎面撲來。

這個夢太真實,導致香花瞬間就被清醒了。起牀一看,米缸裡還剩一些米,但着實不多,現在多了一張嘴,這點米能支撐的時間還得打折扣。

她的目光飄向已經烘乾的牛膝和白芨,脣角浮起一個得意的微笑。

村裡的赤腳大夫成崗住在村東頭。他爹是老一輩的赤腳大夫,成崗繼承了他爹的手藝,自己也採賣一些草藥,在村裡算是小康人家。

成崗見一個腦袋在家門口探頭探腦,起身去看,發現是成二家的大女兒成香花。

“香花,咋了?”

香花揚起臉笑笑,遞了一包牛膝過去:“叔,您看這個怎麼樣?”

成崗半信半疑地接過來,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仔細看了看,有點吃驚地問:“香花,這是你採的?”

香花點點頭。

“不錯,不錯。”成崗一邊點頭一邊又看了看。他知道香花的家境,也知道這孩子不容易,所以也並沒生出打聽的心思。

“叔,我沒錢,如果我把這些給你,你能不能到我家去一趟?”

成崗不解:“你家怎麼了?香苗病了還是東林病了?”

香花不好意思明說,只說:“叔你過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好,你等我拿藥箱”。他帶了藥箱關了門,跟着香花到了她家。

香花也不多說,直接把他帶進房間,成崗立時看到一個蒼白的生面孔。

“這……誰?”

香花把這人來由大致說了一下,中間自然省略了鳳凰寶石的事。

成崗聽了半信半疑,但看了少年的傷勢之後,他倒吸了口涼氣:“嘶,他還活着真不容易呢!”

香花想起大白貓說的那些,問:“他傷得不輕吧?”

“你看看這前胸後背,還有這刀傷,天爺喲……”成崗一邊皺眉一邊察看,最後得出結論,“這怕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你看這裡衣都是緞子做的。”

香花點點頭,這山旮旯裡也出不了這等人物。

“叔,他現在這樣,你看還能救不?”

“怪就怪在這裡呢。”成崗凝神琢磨了一下,“這傷換做別人,可能早沒了,或許是他命不該絕,竟然撐了下來。接下來也只能好好調養,但我看他十有八九也很難恢復如常,以後怕也只是個廢人了。”

香花有些着急:“怎麼就成廢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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