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不合理的！”鐵柱爺爺抻抻自己衣裳，把兩手背在背後，“生老病死，自有定數！我不怕它！”
香花眼皮跳了跳，覺得自己有點頭疼。
常言道返老還童，人年紀大了除了會變得像小孩一樣貪吃，還可能變得像孩子一樣逞強。
成鐵柱道：“爺爺，你要是非往河裡跑，我可不一定能把你扛回來。”
他爺爺脖子一梗，硬氣地道：“誰要你扛！男子漢大丈夫，從沒有怕的！要是老子能回來，那就是老天爺都怕我！要是回不來——”
香花看向他。
鐵柱爺爺朝他自己比出個大拇指，“那就是老天爺收我去給他作伴了！”
得，這精神真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
香花曉之以情：“爺爺您不擔心，是鐵柱哥大了，不用您操心。可袁婆婆還有小燈兒呢，燈兒才那麼點大，要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小燈兒怎麼辦？”
鐵柱爺爺看得開：“上天自有安排！”
香花哭笑不得：“爺爺，您現在可是村裡年紀最大、最有見識的人，這事兒你要是不說一句，其他人也不敢說啥。您當真覺得紅河洗罪這個事該流傳下去？”
鐵柱爺爺雄赳赳的氣勢緩和了一點，他轉頭問香花：“那你覺得該怎麼着？”
香花道：“自然該去查清楚紅河是怎麼來的。”
“萬一搞不清楚呢？”
香花眼珠子轉了轉，笑道：“那就再看唄。”
“不靠譜！”鐵柱爺爺背起手，把頭拐向裡面，“你纔多大個小女娃，你查得清楚？有個什麼事兒，你兜得住？”
香花捏着衣角，小聲嘟囔：“那也不能試都不試就算了啊。”
鐵柱爺爺重重地嘆了口氣：“算了，袁家妹子放不下就晚一點去，我先去就是了！”
成鐵柱連忙說：“你怕不夠給紅河塞牙縫的。”
鐵柱爺爺擡手敲了他腦袋一下，訓斥道：“和誰說話？臭小子！”
香花覺得或許直接找村長還快點，就要告辭。
鐵柱爺爺氣呼呼地轉身，對她道：“你要查就搞快點兒，別隻說大話！”
香花聽了，眼裡一亮，嘴角揚起來：“爺爺你等着我，我一定查個明明白白！”
人命關天的事，香花不敢耽擱，她徑直跑到了清水河邊。
袁婆婆說的沒錯，清澈碧綠的河水中間確實有一縷扎眼的紅色。
香花順着河流上游看去，這一抹紅色必然有它的緣由，她得去找找。
“你去哪兒？”芋頭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
香花見是他，就指了指紅河，“我要去找這紅色的原因。”
芋頭看向寬闊的河面：“你知道這河的發源地？”
香花搖搖頭。
“那你要走到哪裡去？出了青山村，你還要走嗎？”芋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香花瞪着眼沉默了一會兒，擺手道：“那就和我爹說一聲再去，我不能放着不管。”
她把袁婆婆說的事和芋頭說了一遍，“怎麼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芋頭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石子，朝着河面打了個水漂，小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幾下，最後沉到了水裡。
“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你找到了真相，他們也不會信的。你的聲音就像這石頭，最後根本於事無補。”
香花一撇嘴，背過身去：“不去就不去，何必潑我冷水。你有更好的辦法？”
芋頭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算有一個。”
“說說看。”香花湊近他一點，朝他擠眉弄眼，很是雀躍。
芋頭咳嗽一聲，默默往後退了半步：“這些事不落到自己頭上，是沒人真能設身處地的。村裡最能改變這個規矩的是村長，就讓他親身體驗一次。”
香花皺着眉，一臉迷茫：“村長？村長正是身強體壯的年紀，怎麼也輪不到他啊。”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想辦法讓他去。”芋頭微微眯起眼睛，像一隻打算幹壞事的小狐狸。
香花“啊”了一聲，趕緊捂着嘴巴悄聲道：“你是說用瞌睡草讓村長睡着，再把他綁到河裡去？”
芋頭緩緩點了一下頭。
香花也壞笑起來：“事不宜遲，就定在今晚。我去採瞌睡草，你去準備繩子，兵分兩路。”
芋頭嗯了一聲，轉身要走，香花卻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你還真要去啊？”她忍着笑問。
芋頭臉上寫着“不然呢”。
香花揉着笑疼的肚子：“哎，這規矩又不是村長定下來的，他也沒做錯啥。要是真扔他到河裡凍一夜，生了病怎麼辦？紅河這個事我心裡有底，我覺着能搞定。”
敢情這丫頭方纔是耍他玩兒？芋頭磨了磨後槽牙：“那你就去找吧。”
香花不服輸：“找就找。”
她走了兩步，又轉回身來笑嘻嘻道：“嘿，沒想到你這少年還蔫壞蔫壞的。”
芋頭臉上騰的一紅：“你快去找吧，天黑了看你害不害怕。”
香花哼了一聲，沿着河邊走去了。
芋頭在原地站了半天，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他得去和香花的爹說一聲，再去找她。
這會兒剛過午時，雨停了，離天黑還有一陣，香花想着今天最遠走到村尾，要是真要離開村子，必須得做好家裡的安排。
一開始，清水河兩邊都平坦開闊。河岸上許多泥沙，還長了不少野草野花。聽說有人在河裡抓到過手臂長的大魚，但清水河太深了，小孩子們都不被允許在附近玩耍。
香花越往上游走，清水河就漸漸藏進大風山的林子裡了，她留意到河水中的紅色的確變深了。
香花在一處和緩點的地方停下，她折斷了一根樹枝，去河水裡用力攪了兩下，再取出來一看，樹枝上果然夾雜了很多紅色的泥沙。
她轉過身又挖了一小塊泥土起來看，大風山的泥土是黃的。
香花又沿着清水河走了一段，依然沒看到它的源頭，她想這事兒可能問下元寶和墨寶會有收穫。
因爲鵪鶉蛋賣了錢，香花給元寶買樂魚，也給墨寶吃了上等米，吃人嘴軟，元寶和墨寶現在也更願意幫忙了。
“紅色的泥土？”元寶翹了翹鬍鬚，“本大爺不知道哪裡有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