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裡衛屏從不管這些調、教下屬的事,可這回他獨獨留下來,要和費延好好說話。
“你知道趙煦和成香花的關係,卻不知道本世子也去過青山村?”
費延抱拳道:“屬下失察,請世子恕罪。”
衛屏冷冷一笑,一腳踩在費延背上,將他壓得趴伏在地上。
“既然失察就該查清楚,本世子爲何要恕罪!”
費延平日只知道衛屏性情乖戾,卻不想如此反覆無常,但如今小命捏在忠順王手中,便是再惱恨也只得嚥下。
“第二件,你不照鏡子看看你是什麼貨色,什麼人都敢染指!”
衛屏說到最後二字,一腳跺在費延十指上,毫不留情地碾了好幾下。
費延不敢躲閃,他牙關咬緊、疼得兩眼發黑,卻始終不敢吭一聲。
這些錦衣玉食的祖宗,誰沒有怪癖?他若是叫出了聲,說不定還得多受好幾倍的苦楚。這雙手只要不被剁了廢了,他都忍得下去。
只是他尚且不知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到了這位魔君。
衛屏見他臉上幾分隱忍幾分糊塗,便鬆了腳問:“你是否疑惑,自己到底做錯了何事?”
費延低頭道:“屬下愚鈍,請世子指點。”
衛屏懶得教他,便看了一眼龍五。
龍五道:“世子在青山村時曾在小成山莊小住,那香花姑娘算是世子舊識,你以後莫要隨意冒犯。”
費延聽他這一說方纔明白,連忙磕頭道:“是屬下冒失,屬下一定銘記於心!”
衛屏開了扇,給自己消消氣,才說:“你便是要動她,也需得先問過我。若有下次,你這‘錦城飛燕’,怕就要變成一隻死雀兒了。”
費延把頭貼在地上應道:“是!”
衛屏見他一副地地道道的狗腿子模樣,三兩句話便被嚇破了膽,折磨起來也沒意思,但心裡又餘氣未消,便只是冷淡地盯着他後腦勺瞧。
費延見衛屏沒讓他起來,便也不敢擡頭,心裡揣摩着他還可能有些什麼別的交代。
衛屏輕飄飄地說:“我聽聞你金盆洗手多年了,好死不死的偏對成家那姑娘動了念頭,惹來這一身麻煩。不如乘此機會,把你那禍根子切瞭如何?”
費延萬沒料到衛屏會如此歹毒。
這忠順王世子,功夫不過三腳貓,仗着他爹的威風身邊有人保護,不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怎麼,你不說話,是不願聽我的?”衛屏笑了笑道,“還是……在想什麼時候殺了我?”
費延心思被他一語道破,一時只覺脊背冰冷徹骨、寒毛直豎。
他戰戰兢兢擡眼,竟看到一把寒光流轉的刀刃堪堪停在他後頸一寸不到的地方。
龍五拿着刀,看他的眼神如看一條待宰的魚。
費延登時面如死灰,連連磕頭道:“小的不敢,請世子開恩!請世子開恩!”
衛屏嗤笑一聲,收起扇子,盡興道:“罷了,你那骯髒玩意兒別髒了我的眼。不過你可記住了,若你膽敢再動這些不該有的心思,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費延連忙應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出去。從那之後,費延就毫無蹤跡了。
龍五盯着衛屏,不解那次他爲何生氣。
若說他真對那成家的農女上了心,龍五是不信的。衛屏和他爹一樣,女人在他們眼裡不過是玩物而已。
“龍五。”
龍五應了一聲。
衛屏頭也不回地問:“你盯着我腦袋在想什麼呢?”
龍五拱手道:“並未想什麼。”
“你也覺得我性情反覆?”
龍五道:“不敢。”
衛屏呵了一聲。
這龍五無趣得很,不說話時是個悶葫蘆,張了嘴也只會說“不敢”。他本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亂刀龍王”,如今被他爹拔了爪牙,也不過如此。
前方忽然一陣嬉鬧喧譁,衛屏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羣官宦人家的小姐正在賞花燈。有些人認出他來,正含羞帶怯地往他這邊偷看。
衛屏遠遠隔着一段距離,對幾位小姐微微頷首,轉身便走。
這些官家小姐同樣無趣,仰慕他者無非爲他地位尊崇、俊美非凡,他懶得應酬。
這幾位官家小姐見衛屏對她們一笑,都不由得心神盪漾,暗自竊喜,以爲衛屏看的是自己。
其中一個生得尤其貌美,乃是都轉運使之女王朝儀。她抓週那日抓了一隻鳳釵,她爹便爲她取了這個名字,對她寄予厚望。
王朝儀也頗有幾分才學,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寫得一筆好丹青。她爹孃便時常讓她參加各個王公貴族舉辦的酒宴,王朝儀長袖善舞,在其中甚爲得意。
她含情脈脈地目送衛屏遠去,心裡暗暗想着: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兩位世子,莫過於忠順王世子衛屏和義勇王世子衛晞。
衛晞先天體弱,年近弱冠尚未議親,常年深居簡出,文質彬彬卻實則冷淡無情。他和他爹義勇王一樣,謹慎太過、膽氣不足,難成大器。
衛屏卻不一樣。有人說他性情乖僻、吹毛求疵,卻不知那是不屑掩飾和應得的尊榮。衛屏的才華自不必說,他御人有術、聰慧無比,對待女子又溫文有禮、體貼周到,這纔是能成大事的王者之風。
有人輕輕推了推她,笑道:“朝儀,忠順王世子已經走遠啦,還看呢。”
王朝儀回過神,見是祝錦繡,便臉頰緋紅地笑道:“誰看了?我只是見那邊花燈好看,咱們過去瞧瞧。”
祝錦繡是京營節度使之女,別的官宦小姐會的舞文弄墨她一概不會,倒是能耍一手好槍好劍,其他小姐覺得她不像大家閨秀,有些疏遠她,只王朝儀願意和她說話,祝錦繡便和她十分親近。
“忠順王世子可真是鳳表龍姿、玉樹臨風啊!朝儀你知不知道,如今京城女兒都學着做好菜,就是爲了能得世子青睞呢! ”
王朝儀笑道:“世子嚐遍人間珍饈美味,哪裡是尋常菜餚就能討好的,怕是要白費功夫了。”
祝錦繡深覺有理,點頭笑道:“果然是朝儀更聰明,我手笨,學也學不會。”
王朝儀聽她說這些,便試探着問:“錦繡莫非仰慕忠順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