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錦衣又問香花:“那姑娘打算怎麼辦?”
香花道:“我自然不能辜負公公囑託,這辣椒我是定然要想辦法送到大內的。但是我一介草民,要進大內有千難萬阻,我想拜請祝公子想想辦法。”
祝錦衣想了想道:“此事非同一般,需得我爹才能拿主意。香花姑娘不如吃些東西,待會兒我們從長計議。”
香花也能想象其間兇險。這京城內已是如此風起雲涌,那皇宮大院內不知又是何等修羅景象。她便點點頭,靜等祝渙之回府。
龍五回去時,衛屏先給了他一耳光,怒道“好一個絕世高手!差點連個女子都沒保住!”
龍五低着頭沒言語。
衛屏早知道他爹的計劃,但並不敢明面上與他爹抗衡,只能暗中派龍五去保護香花,同時還不能讓她真把救皇上命的東西送到大內,便有了方纔那一出。
龍五對付那幾個殺手自然不在話下,只是沒料到忠順王竟然還派了夜梟在暗中埋伏,方纔若非忠順王最後關頭收手,成香花此時怕已是幽魂一縷。
衛屏捂着胸口喘息了兩聲。他舊病復發後,心口就時不時抽痛,若是有半分激動憤慨,更是痛得不可開交。
“呵呵,‘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龍五,你也是英雄遲暮了。你老實回答我,如今的你和夜梟相比,誰更勝一籌?”
龍五垂眼道:“自然是夜梟。”
衛屏陰冷道:“你回答得倒是很乾脆。”
龍五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十年前他就歸隱山林,兩年後有了女兒六兒。當年若不是忠順王設計抓了六兒,他斷然不會再涉足這些事半步。
“我不管你是心服口服,還是死鴨子嘴硬。從今天起,你要時時留意着她,要是夜梟要對她動手,你要像保護我一樣保護她,除非哪一天我說不必了。你可聽明白了?”
龍五看了衛屏一眼,緩緩道:“是。”
祝渙之回來之後臉色不太好。那些歹徒狡猾得緊,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祝錦衣同他爹說了香花說的事情。祝渙之思忖片刻,決定先去找義勇王。
香花不知他們幾人如何商量,但最終祝渙之和義勇王還是答應把辣椒送到大內,她這纔算是安了心。
皇上得知身邊的老常侍已死,一時悲從中來,情不能自已。他屏退左右後,獨自到了永和宮。
這是已故淑妃的宮殿,自她死後,這裡便一直空着。
“娥兒,朕已經十多年沒見過你了。你們都這麼狠心,一個個都拋下朕走了,只留下朕一個孤家寡人,你們把朕也帶走吧,帶走吧……”
年邁的老皇帝委頓地坐在地上,看着冷風旁若無人地卷着地上的落葉。
“徐常侍不過看朕夜不能眠,太醫們也無法可想,就去外頭尋了一個有名的大夫,說朕這是寒氣入骨,需得至熱至烈的東西來驅寒,他尋來問去,發現有一物叫辣椒,欲尋來給朕……誰料就出了這樣的事……”
他拍膝痛哭。
“朕何嘗不知道忠順王野心勃勃,其心昭然若揭?可他的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義勇王的勢力還不足以抗衡,朕的鎮國大將軍又遠在邊境,如何是好,連朕也不知道了。”
“……幾時朕閉了眼,痛痛快快地下去尋你,還有咱們的麟兒,那就真是極樂了。”
皇上呆愣愣地在這荒無人煙的永和宮坐了半日,才攏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罷了,誰叫他是皇帝、是天下之君?這些苦、這些怨,自己往肚子裡吞吧。
夜梟辦事一流,不過兩日就把香花的身世背景全扒了出來,自然順帶着她那個來歷不明的被買來的漂亮孃親也一併到了忠順王眼前。
果然是她。
衛起勾起脣角,低聲冷笑:原來當年那小丫頭長大了。
“有意思。”
這就是孽緣嗎?他和她沒完成的緣分,到底輪迴到他兒子和她女兒上。
雖然配不上,但做個寵妾也未嘗不可。
罷了,就留下她女兒,也算是償還她一場了。
因着先前那一場刺殺,香花睡下之後就發了燒,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很多人來看過,最後是英兒守在牀邊,周遭才安靜下來。她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覺得身子清爽了些。
錢小滿當時險些立下軍令狀才把香花接了來,沒想到真差點出了事,她愧疚得沒睡好覺,還是香花再三寬慰,她才安了心。
祝錦繡是個跳脫的性子,見香花這兩日興致不高,就說:“咱們去普濟寺上個香,求個平安符吧。那裡的齋飯也好吃,咱們索性吃了飯再回來!”
香花笑道:“寺院裡的齋飯再好吃,能有家裡的好吃?”
錢小滿也笑道:“此言差矣。普濟寺有一眼好泉水,清甜無比,就是尋常的米經那水一煮,也好吃了十倍百倍不止。”
祝錦繡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普濟寺後山還有一大片白梅,不知道開了沒有,咱們去瞧瞧也好呀!”
香花拗不過她們兩個,只好答應了一同前去。
普濟寺修在半山腰上,在山腳下就能聽到暮鼓晨鐘。過年之前正是還願的時候,路上人來人往,看得出來這兒香火鼎盛。
一行三人先來拜了菩薩,各自求符。
香花給了英兒一吊錢,讓她去捐些香油錢,給她爹孃超度一下,順便請求保佑她早日找到妹妹。
香花自己先求了一道平安符,隨後又求了一道安康符、一道文曲星符。送符的老師傅說事不過三,香花就先只求了這幾樣。
幾人出了寺廟,到旁邊去吃齋飯。
這兒只有普通的木條桌椅,菜餚也十分簡樸,不過青菜豆腐之類,沒有半點葷腥,但不少富貴人家都在此處用飯。
祝錦繡拉着她尋了一處乾淨地方坐下,興沖沖道:“你們在這兒等等,我去說一聲。”
香花和錢小滿、英兒便坐着說話,這兒風景宜人,寺廟更有一番陶冶心境的氣韻,幾人都覺得神清氣爽。
說話間,香花留意到一人殊爲奇怪。
來這兒的人大多是慈眉善目的人家,這人卻一身黑衣,還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只是看身量和舉止,像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