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正尋思着好像沒人,就見庵內轉出來一個小尼姑,便連忙對她施了一禮,問:“請問這位小師太,庵內是誰人都可以供奉牌位嗎?”
小尼姑道了聲阿彌陀佛,“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都可供奉長生牌位。”
香花笑問:“大約十年前,有一個男子來這兒供奉一個姓韓的娘子的牌位,小師太可有印象?”
小尼姑道:“那得我師傅才記得。你且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問問。”
香花道了聲多謝,見小尼姑又轉進去了。她自己就先朝廟裡的菩薩拜了三拜,然後朝供奉着長生牌位的地方走去。
這裡縈繞着縷縷梵音,香花挨着一個個看過去,找了好一陣,才終於找到韓妙真的牌位。
英兒見香花默默地凝望着那塊牌位,不一會兒眼圈就紅了,兩顆珍珠似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可香花咬着脣一聲不吭。
香花這麼看了半晌,便跪在蒲團上朝那牌位鄭重地拜了三拜。
“你是何人?”
香花起身時正好聽到身後有人問話,她回頭一看,是一個年紀稍長的尼姑,看來就是方纔那小尼姑說的師傅了。
她連忙擦了擦眼淚,上來道:“我乃是金州人氏,聽說一位失蹤已久的故人有牌位被供奉在此,特意趕來一拜。”
這師太點頭道:“你眉眼與那位韓娘子的確相似,應是有緣分的。說起當日之事,確實還歷歷在目呢。”
當日這師太也還只是一位小尼姑,跟着師傅正打坐修行,就聽外頭有人敲門。她開門一瞧,是一個臉色陰沉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故渾身溼透了。
她師父過來看了看,把門打開了。
那男子自述是和心愛之人出逃,半路遇上意外,心愛之人不幸罹難,他悲痛欲絕,最後決定爲她供奉牌位。他一日不死,便爲她供奉一日。
師太道:“我師傅當年便看出了此人破綻。那男子衣着華貴,全身上下見不到一點奔逃在外的狼藉憔悴,但已經亡故的女子雖然服飾同樣華麗,但雙手卻有老繭。”
香花問:“那你師傅爲何答應他呢?”
“師傅答應的不是他,而是可憐那女子。”師太嘆息道,“我當時年幼還看得不明白,覺得這男子定是很愛這女子的,我師傅卻說他對她愛極,卻也恨極。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如今方懂得師傅說的這番話。”
香花問:“他做了什麼稱得上‘愛極’?”
“拋下富貴去往貧賤之地,數載光陰也念念不忘,那女子穿的衣服和鞋子十分合身,這份體貼心思也是難得的。我如今還記得,那女子的頭七,這男子便不眠不休地守了七天。”
香花心裡冷冷一笑:衛起那是做賊心虛吧,害怕睡着了做噩夢。
“可從那以後,那男子就再沒有出現過, 但香油錢是每年都有人送來的,從無間斷。”
香花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畫像問這位師太:“當年那男子可是這副長相?”
尼姑看了一會兒,有幾分確定。
香花收了畫像,眼底有幾分恨意。
“小施主切切記得心存善念。”這師太勸道。
香花問:“這是爲他還是爲我?”
師太笑道:“小施主心有慧根,自然是爲你。”
香花便對師太行了一禮,告辭出來。
錢小滿見她回來時面色如常,正要好好套套她的話,可沒過多久就見香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因爲回去的路和來時的路不同,後來香花又絕口不提水仙庵的事,後來錢小滿也漸漸忘了此事。幾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元宵節前回到了青山村。
才只能遠遠地看到村口,香花就不住地掀開車簾往外看,覺得馬車還不如自己跑得快。
她前幾天已經先寫信回來,說等着她回家吃湯圓,也不知道家裡如今怎麼樣,元宵的東西準備得如何了。
“喵~”元寶也醒了過來,一下跳到外面,呼呼的風吹得他的鬍鬚都飄起來。
今日天氣晴朗,青山村掩映在一片青山綠水當中,當真美得如畫一般。
村子裡的人看到有馬車往這兒駛來,後面還拉着好幾口大箱子,像是香滿樓老闆的做派,都好奇地打量起來,沒一會兒就見車簾子掀起來,香花從中探出頭來。
眼尖的孩子見了立馬跑去告訴嚴構和東林東山他們,“香花姐回來啦!”
香花見自己馬車還沒到,村口的孩子就都跑了,便嘀咕道:“咋回事?這就到了吃中飯的時候了?”
車一停穩,香花她們就下了車。香花正賭氣說要悄悄上山嚇家裡人一個措手不及,回身就見東林和東山帶着一羣半大孩子撲了出來,一個個像小狗狗似的,熱熱鬧鬧地叫“香花姐”。
香花差點被比自己還高了一頭的東林撲到地上,東林對她還和小時候一樣不撒嬌則已,一撒嬌就不得了。
“姐你可回來了!今年你沒在家過年,吃飯放煙花說笑話都沒趣了。”
東山個頭更大些,只是在旁邊看着笑,也說:“就是!香花姐我們可都盼着你回來呢!你前些日子寫信說元宵節回來,我們可好生高興了一回呢!”
聽到村口的動靜,青山村的大人們也都出來了。
成大樹媳婦笑道:“喲,咱們村的金鳳凰終於回來啦!”
燈兒也扶着婆婆過來,燈兒婆婆笑呵呵道:“香花終於回來啦!你走了咱們村子都冷清了好些呢!”
香花知道這是說着好聽的,但還是笑道:“婆婆,你也太擡舉我了!”
嚴構和芸娘也出來了,笑眯眯地朝香花揮了揮手。成崗也扶着大腹便便的蘭花出來了,村長一家也在一處,都喜氣洋洋地和香花說話。
香花雖然還穿着公主買的華貴服飾,但說話早就變成了青山村裡的話,自在活潑地和村裡人閒話家常。
成張氏和成正德,還有成林盛一家,也終於聽到消息趕來。
其他人都還好,成張氏見了香花先是一陣高興,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淚,拉着香花的手說不出話來。
先前香花在京城遇險時給家裡寫信,成林昌沒敢讓別人看,只和成正德、成張氏和成林盛商量過了,是以別人都看到香花的風光,成家人卻知道香花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