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顏氣得咬牙切齒,一腳踹翻旁邊的桌子,狠狠罵道:“滾!快滾!”
這哪裡是來勸她的,分明就是爲了來這兒蹭吃蹭喝!連辣醬都準備好了!
楊遇把東西收拾好,提着提籃走到門口,想起什麼又停住腳道:“末將吃了公主的肉,有句話還是得告訴公主,公主聽也可,不聽也可。皇上派來的欽差大臣還有幾日便到,倘若公主不吃東西,有個好歹,我們不能坐視不理,便只能僭越爲公主處置,公主想來也知道,軍中大夫眼中人未必比馬尊貴,公主到時也不能免俗。”
他話裡的意思昭然若揭,要是她海顏餓暈了,軍醫不能眼看着她死,少不得粗手粗腳地爲她診治一番。
海顏想到這兒,肚子裡確實翻滾了一下,覺得有點受不了。
“等公主回京,錦衣玉食應當是有的,讓人吃東西的手段自然也是有的,公主好生掂量。”
海顏早聽說過許多中原人卑鄙無恥的手段,心裡雖然有點忐忑,臉上卻不肯露怯,只是強硬地昂着頭,不肯接話。
楊遇便提着東西走了。
那之後的幾天也都是他來。他照例問好、假意關心幾句,然後便坐下吃東西,吃完就走絕不拖泥帶水,他第一天來講的話彷彿把後面要說的都說完了。
海顏絕食相抗了幾天,得到楊遇這樣不溫不火、不痛不癢的態度,漸漸覺得自己有些缺心眼,一直在自討苦吃。
鐵骨錚錚的海顏公主撐到最後,終於是鬆了口,吃了中原人的東西。
成鐵柱等人聽了這個消息後又對楊遇好一頓誇,話裡話外都說他治這蠻族公主很有一招。
在邊防軍等待欽差大臣的時候,趙武出其不意,帶人搗了仁孝王在京城的一個山莊。
事出突然,羣臣告狀的摺子還沒來得及上去,就聽說那莊子裡抄出不少咬人的“鬼東西”,趙武當機立斷,剿滅了許多,只留下幾個活口,帶回去詳查。
這攤上大事的仁孝王便是那回過年時刁難過香花的王爺,也是幾個親王中最草包的一個,皇上不喜歡見他,給了他遠遠一塊封地,誰也沒料到他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駭人聽聞的事。
趙武雖沒有帶刀劍,但渾身殺伐之氣懾人,見了皇上先下跪請罪,再說路上如何遭遇怪物、及至殺到老巢的經過。
羣臣們心知肚明這不過是鎮國將軍的託辭,仁孝王再荒唐糊塗,也不敢隨便動他,這分明是鎮國將軍早就得了消息,才能帶人直搗黃龍。
皇上聽了之後果然沒有發落趙武,反讓內侍搬椅子給他坐,同時讓人秘密地去把昏聵無度的仁孝王帶來。
仁孝王名義上還在封地,但實則經常在京城鬼混,皇上仁厚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但這會事情非同小可,皇上顯然是龍顏大怒了。
不一會了,有人來回稟道:“回皇上,仁孝王帶到。”
皇上怒道:“讓他滾進來!”
“回皇上,仁孝王……仁孝王滾不進來。”
“爲何?”
那人磕頭道:“回皇上,小的找到仁孝王時,仁孝王已經服毒……自盡了!”
羣臣譁然。
有人陰陽怪氣道:“莫非是鎮國將軍剿滅怪物的時候,逼仁孝王服毒自盡了不成?”
親王乃是皇上手足,只有皇上能下令賜死,若是鎮國將軍先斬後奏、逼死親王,這個罪名也就只比逼宮小上那麼一點。
趙武抱拳道:“本將軍在山莊時並未見到仁孝王,仁孝王之死蹊蹺,還請皇上明察。”
皇上便對都察院道:“此事交於你們詳查,三日內結案。”
趙燾等都察院大臣都拱手領命。
散朝後,祝錦衣和趙燾一同回去。
祝錦衣皺眉道:“仁孝王的莊子前腳被鎮國將軍端了,他後腳就服毒自盡,這未免也太自覺了些。”
趙燾也道:“仁孝王那慫貨,也做不出這樣有氣節的事。就算真的東窗事發,他也能厚皮癩臉地求皇上網開一面。”
祝錦衣搖頭嘆息道:“皇上仁愛,若他真的痛哭流涕求情,皇上未必真會要他性命……嘶,趙兄的意思——”
趙燾對他略略點了一下頭,兩個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仁孝王背後另外有人。
膽敢隨隨便便將一個親王殺了滅口的,這皇城內外就只有一人。
“當真是他?”祝錦衣倒吸一口涼氣,“倒是知道這二位交好,但何至於此?把那些鬼東西交給仁孝王,不相當於把一柄利器交給一個傻子嗎?”
趙燾笑了笑道:“你能想到,他必然早就想到了。此次爹留有活口,我也正好回去好好瞧瞧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
祝錦衣想起以前的舊相識韓家的遭遇,心有慼慼然,提醒趙燾道:“此案關係重大,趙兄務必當心。”
趙燾道:“多謝祝兄提醒。”
等會了將軍府,趙家一家吃過飯後,趙武便將趙燾叫到了書房。
趙燾見他爹兩眼下一片烏黑,知道他爹爲了趕回來剿滅這夥怪物必然風餐露宿,頭疼的事也是真的,便長話短說道:“爹從何處得知的消息?”
趙武道:“我在京城留有一些耳目,此事皇上也知道,防的就是怕京城動亂,我在邊疆一無所知。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我如此行事是打草驚蛇了,對吧?”
趙燾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活抓來的幾個活屍我都看過了,舉止僵硬、橫衝直撞,除了長相可怖、力氣比尋常人大之外,也沒什麼可怕的。”
趙武喝了一口茶道:“你也覺得這些是棄子?”
“正是。”趙燾如今成了家,和他爹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直說道,“爹想必也看出來有人藏在仁孝王背後,此番怕是將他作爲替罪羊,好消除皇上疑心。”
“接着說。”
“他既設了這個局,想來是篤定我們查不出什麼的。我今日翻看了卷宗,暫時還沒找到頭緒。仁孝王死時服侍之人全數橫死,一個活口都沒有,更何況有仁孝王‘親筆’寫的遺書,情真意切得彷彿他真是愧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