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時,內侍來報說安平公主到了,皇上點頭讓人把她請進來。
安平公主一進來便看見跪在地上的香花,還有坐在龍椅上神色匪夷所思的皇上。
“安平,你可知道香花能聽懂鳥語一事?”
安平公主微微皺眉,如實道:“並不知情。但香花這孩子心性純良,想來不會亦不敢對皇上說謊。”
皇上垂眼想了片刻,嘆息一聲道:“也罷,朕的養心殿你從未去過,殿內養着一隻百靈,你若是能依據它畫出養心殿內情形,朕便信你一回。”
香花跪謝道:“多謝皇上。”
皇上讓人把百靈鳥取來,這百靈鳥非常乖巧懂事,叫聲清越婉轉。
香花鋪開紙張,潤了筆墨,問道:“鳥兒,殿內有些什麼你可知道?”
百靈鳥果然啁啾叫了兩聲。
香花認真地聽了,拿起筆在紙上畫起來。
皇上一直盯着香花看,卻不見她面色有變,舉止從容淡定,似乎真是成竹在胸。
不過一盞茶功夫,香花把畫好的圖紙呈了上來,皇上和安平公主都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這是何物?”皇上看着圖紙上的方方框框問。
香花道:“養心殿內器物衆多,一樣樣仔細描畫恐怕耽擱皇上時間,香花便用最簡單的法子做了標記,請容香花爲皇上作講解。”
皇上聽她如此說,大概也能看出一些佈置,果然和養心殿內情形分毫不差,心裡大罕,點頭道:“你上來。”
香花行了一禮,款款上前道:“皇上請看,這兒是養心殿的正門,正對着正門的是皇上的桌椅,旁邊各有六扇窗戶,這裡、這裡還有這兒,一共有八盞琉璃燈。桌上除了筆墨紙硯外,本還有一個小香爐,但皇上前幾日覺得香薰得頭暈,便讓人把香爐挪走了……”
皇上面色微變。
香花接着說:“這裡是一個珍寶架子,但上面放的都是建窯的瓶瓶罐罐,裡面裝的是每年進貢上來的米。”
安平公主也納罕地看了香花一眼。這連她也不知道,香花當真從一隻鳥兒哪裡知道這些?
皇上突然開口道:“朕有一個很喜愛的白玉如意,如今放在何處?”
香花問了那鳥兒一遍,有些困惑地道:“養心殿內並無白玉如意,倒是靜心殿內有一支。”
皇上本就是故意詐她,聞言便笑了一笑道:“想來是朕記錯了。你所說的這一切當真是從這隻百靈那兒知道的?”
香花垂首低眉道:“千真萬確。佈防圖雖然複雜些,需要的時日更久,但並非畫不出來。”
皇上聽了便沉吟不語。
安平公主對香花點了點頭道:“皇兄,虧得這本領是香花纔有,若是被歹人知道,當真是心腹大患。如今有香花這法子,和親之事大可不必了,暫時想辦法拖住匈奴使臣便是。”
皇上略略點頭。
安平公主給皇上遞了一杯茶,道:“皇兄也知道匈奴使臣到達前日,海洋公主所在行宮有人傳遞消息,楊遇帶人前去時晚了一步?”
皇上喝了茶道:“確有此事,此內賊膽大包天,居然敢在朕眼下做此事!”
香花跪下道:“皇上,那日我帶着貓正在散步,無意間闖入樹林,得知了望山亭上那人的長相。”
“何人?”皇上心底早已知道答案,但還是不願相信。
香花道:“那人身穿玄衣,眼下有一道傷疤,乃是忠順王府豢養的殺手龍五。”
皇上的臉色陰沉得嚇人,半晌突然重重拍了桌,低聲喝道:“混賬!”
就算有心謀反,何至於要與外賊勾結來算計自己的河山?!
安平公主連忙勸皇上息怒,“皇兄,如今匈奴受制於我們,暫時不用擔心,反倒是忠順王已經到了不得不處置的地步了,皇兄需早做打算纔是。”
皇上擺了擺手,只覺得頭痛欲裂,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才道:“那日忠順王請旨,要爲衛屏求娶香花,你以爲如何?”
安平早知道香花和楊遇的事,當即笑道:“香花和衛屏沒見過幾面,他不過是想利用香花來牽制楊遇,皇兄別順了他的意。”
皇上早猜到是如此,又問:“那你覺得應如何辦?”
安平公主想了片刻,看了香花一眼,道:“眼下海顏公主對楊遇有意,忠順王府又打着香花的主意,這兩樁都不能應,但也不能斷然翻臉,楊遇那邊暫時還能拖延一二,香花這邊還得好好尋個由頭。”
皇上緩緩點點頭,忽然道:“你覺得衛晞如何?”
香花眼皮一跳。這和衛晞有什麼關係?
安平公主問:“義勇王和衛晞可有意?”
“那日大臣走後,他便留下來同朕說了此事,衛晞那孩子朕也喜歡,你瞧着怎麼樣?”
安平公主不好回答,只好笑着轉而問:“香花,你覺得義勇王世子如何?”
香花遲疑道:“世子自然器宇軒昂、雅量非凡……”
“既如此,那便這樣定了。”皇上笑呵呵道,“當下權宜之計,只能對忠順王說香花有意於衛晞,方可推開此事。你們以爲如何?”
安平公主看向香花,見香花只低着頭不言語,就代爲問道:“皇兄的意思是,此話只是推托之詞,並不算數?那便說是香花對楊遇深情難忘,暫不議論親事如何?”
皇上搖頭:“不妥。如果只是如此,忠順王定然不會死心,後面還有再生事端。若放出風聲說衛晞與香花彼此有意,一來能保全香花,二來衛屏必定有所動作,忠順王更容易出紕漏。”
香花知道這也是權謀算計,但比起先前的如履薄冰,已經是地下天上了,皇上能做出如此讓步,她也不敢再奢求更多,便只能謝恩。
安平公主讓她在偏殿等一會兒,她有幾句話要囑咐她。
“香花,當年我不輕易擇定義女的緣故,想來你也看出來了。說到底,這身份得不到半分便宜,倒是一重枷鎖,但你我既有這重緣分,我自當爲你着想,你有什麼難處,也大可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