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屏垂眸看着香花,像是滿心期望她給出一個迴應。笑一笑,或是哼一聲,或者最好出口反駁,可香花還是紋絲不動。
他自己說了半日話,說着說着就有些惱了。
“成香花,你別以爲我當真拿你無法!”他忽然提高聲音,雙眉也豎了起來,“你再不醒,我便讓阿碧拿她的長生蠱給你!到時你不僅會醒過來,而且會不老不死,但也會變得呆呆傻傻,你想變成那樣?”
彷彿是被這突然的震怒嚇了一跳,香花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下。
衛屏看得分明,連忙抓住她那隻手,放在手裡搓揉:“香花,你醒了?你馬航就要醒了對不對?”
他滿懷期待地凝視着她,可香花除了方纔動了一下,之後就再沒有任何反應。
衛屏拿不準她到底是還昏迷着還是已經醒了一點,思及幾次三番被被她所騙,屢屢因她方寸大亂,便更覺得心浮氣躁,恨自己被她弄得團團轉。
“我有時真恨不得你別那麼聰明,你最好變成一個小傻子,只會笑嘻嘻地跟着我打轉便好!”
“你爲何不肯聽話一點,讓你府衙呆着你非要跑出來,讓你好好等我你非要逃跑,你不過是仗着我疼你、愛你、不忍心罰你,你便如此胡來!你爲何不那時就去了,省了你我如今這番折騰!”
“早知今日會變成這樣,我寧可相遇那時候就殺了你!我這輩子僅有的這點耐心全用在你身上了,你還嫌不足,那日你也本不該救我!”
衛屏一時激憤,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說完之後只覺酣暢淋漓。方纔說的什麼要死要活,也全都拋諸腦後,他見香花還好端端地躺在這裡,身上也還帶着淡淡的溫度,便覺得心裡安慰。
龍五在屋檐下站着,但聽力極好的他就算是不想聽也聽了一耳朵,他皺着眉想,這忠順王世子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片刻後,衛屏人模人樣地走了出來。
“這裡可有外人來過?”
丫鬟回稟道:“除了那位大夫,便沒外人進來過。送菜的也只到門口。”
衛屏對她輕輕一笑,道:“很好,改日本殿下重重有賞。”
丫鬟謝了賞,自己回到屋內收拾打理。她看了一眼紗簾掩映後的姑娘,並不敢去問她是何來歷、與世子殿下又有什麼關係,只是世子殿下看她極重,每隔三五日就定要來看她一看,有時也會親自喂藥、給她擦臉。
她想若是有一人能如此待她,不論是不是世子,此生都足夠了。
“彩雲姑娘,送菜的來了!”門口的守衛叫她。
彩雲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東西,拿上一吊錢出去。
她覈對了送來的菜,東西沒少,反而多了一些肉。
送菜的笑說:“我們家都是小本生意,前段時間我娘病了,家裡都揭不開鍋,還好殿下開大恩定了我家的菜,如今我娘好起來了,就想給殿下送些肉,多謝殿下大恩!”
彩雲笑道:“殿下忙着呢,他不住在這裡,你把肉拿回去吧。”
“那就給姑娘吃吧。”送菜的和彩雲也見過還幾次了,知道彩雲很好說話,“菜有些多,姑娘自己搬得進去嗎?”
彩雲笑道:“會有人幫忙的。”
說着,彩雲便把錢給了送菜的,送菜的高興地走了。
到了天黑,彩雲照例伺候了香花之後,便在桌子上小憩一會兒。這活兒不辛苦,香花每日躺着,不過按時喂湯藥喂水,簡單的梳洗打扮一下就好,彩雲很是知足。
這日彩雲正睡得半夢半醒,朦朧中彷彿看到一個男子走到眼前來,嚇得渾身一激靈,立時醒了過來。
她趕緊四處查看了一番,並沒有看到什麼人,香花在牀上躺得好好的。
彩雲這才稍稍安心,但還是叫了門口一個守衛進來找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彩雲這才放了心。
此時已是丑時尾聲,彩雲沒撐多久便沉沉睡去,也沒留意到房間某處飄出來細細的異香,她聞了之後便睡得更香了。
牀上,香花的被子微微動了動,緩緩掉到了地上。
一個青年男子正緊緊擁抱着香花,正是方纔翻牆而入的楊遇。
元寶從牀底下鑽出來,對牀上的兩人輕輕喵了一聲。
怎麼樣?
楊遇還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巨大狂喜中,一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就算香花毫無反應,他也急切而輕柔地吻了她的頭髮、額頭、鼻尖和嘴脣。
元寶覺得簡直沒眼看,又催促了一聲。
你快些,這個丫頭不知什麼時候就醒了。
楊遇握着香花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聲喚道:“香花,是我。我來晚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
元寶等了一會兒不見香花動彈,便急道:先帶她走吧!
楊遇抱起香花,覺得香花嬌小的身子輕飄飄的像是一片羽毛,想到這段日子一來香花不知吃了多少苦,心裡一酸,兩顆淚珠便滾了下來。
元寶回頭一見,被嚇了一跳:前些日子都說成那樣了也不見你哭,這會兒你知道哭了?
楊遇沒理會元寶的挖苦,他抱着香花走了幾步,突然看到一旁放着的包好的藥材。
元寶腦子機靈,立刻輕巧地跳上桌子,將那藥包叼了下來,“喵。”
走。
楊遇的腳步卻頓住了。
“我們現在還不能帶走香花,香花如今還需要吃藥,躲不開衛屏的追查。”
元寶丟下藥包問:那怎麼辦?
楊遇看着懷裡依偎着自己的香花,不捨道:“香花暫時還得呆在這裡,這裡安靜,有人照顧,衛屏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對香花……還是挺好的。”
元寶氣道:你到底站在哪邊?你替衛屏說話?
楊遇垂下眼,輕柔地把香花放回牀上,替她放好頭髮、蓋好被子,整理得如同方纔一樣,才道:“我和衛屏不共戴天,但眼下香花的安危爲重。衛屏瞞着他爹把香花放在此處休養,就是不想香花再捲入那些無休無止的爭鬥當中。”
元寶喵了一聲,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