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這才小心地又餵了兩塊,緩緩開口道:“殿下,香花姑娘能吃果子也是這一兩日奴婢才發現的,因此還不敢貿然稟報。”
衛屏嗯了一聲,見她有些畏畏縮縮的,便伸手道:“給我。”
彩雲聞言,便把切好的冰塊一樣雪白瑩潤的梨子交給了衛屏,衛屏照她的樣子扶着香花,用筷子夾起一塊餵給她。
縱然是早就聽楊遇說了衛屏這段時間衣不解帶地照顧過她,香花到這會兒也還是不能坦坦蕩蕩地接受衛屏的用心,梨塊在嘴裡含了一會兒,竟然忘了吞。
衛屏有些慌張地看向彩雲。
彩雲連忙道:“殿下莫急,香花姑娘畢竟還是昏迷着的,吃得慢一些。”
香花便順着彩雲給的這個臺階下,過了一會兒果然把梨塊吞了下去。
衛屏很高興,一連又給香花餵了好幾塊,看得彩雲都忍不住笑意。
“早知道如此,我該把府裡的那些果子帶來,白白放着也是壞了。什麼橘子都是常見的,江南山楂難得,只是不太克化,改日我命人拿一些上來,每日吃上一個是不打緊的,還有從最南邊送來的……猴桃,外表看着那樣醜陋不堪,裡面卻是酸甜多汁,翠如碧玉……”
香花知道在這時候獼猴桃是稀罕物,這幾日天天喝藥喝粥,能吃上一個梨已經是美味無比,更別說還有晚上的叫花雞,以及馬上就要送到嘴邊來的獼猴桃……
她想着想着不自覺的滿口生津,一時不防,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衛屏連忙輕輕爲她拍背,香花咳嗽了一陣,突然回過神來——
咦,她什麼時候把眼睛睜開了?
不僅她驟然愣了一下,其他三人也都呆了一呆。
彩雲先捂着嘴驚喜道:“香花姑娘!你終於醒了!”
香花有點尷尬,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一笑。
衛屏還出着神,見香花舉止和先前一般無二,頓時大喜過望,竟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場,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香花被他這一抱,覺得方纔卡在喉嚨口的那塊梨怕是要咳出來了。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香花垂着手,看了看外面站着的兩人臉上尷尬的笑容,輕聲道:“這段時間,多謝殿下照顧了。”
衛屏聽了稍稍鬆開她,盯着她的眼眸問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都知道?”
香花擺擺手,輕輕笑着:“從我在水裡暈過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好似沉睡在黑暗裡,什麼都不知道,漸漸能察覺到周圍的聲音,是在前幾天……”
“我想起來了!”彩雲欣喜道,“有一回殿下說看到香花姑娘手指動了一下,想來就是那一次了!”
衛屏也想起來那回,便點點頭道:“不管怎樣,醒過來就好。身上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香花不好意思地說:“倒沒覺得哪兒不舒服,就是想起來走走。在牀上躺了這麼許久,好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衛屏便扶着她的手,溫柔道:“好,你小心些,慢一點。”
香花掀開被子,緩緩地挪動着麻木的腿,腳掌剛放到地面上時,只覺得一陣麻痹感直躥腦門,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虧得衛屏將她扶住。
“還能走嗎?”他面容上絲毫沒有見笑的神情,反而關切地望着她。
香花望了他一眼,便急急地把眼神撤回來,輕聲道:“多謝殿下,我還能走。”
衛屏就這麼扶着她一步一挪地從牀邊走到門口,又從門口走回牀邊,香花這才覺得腳上的麻痹感消失了許多,腳掌能感受到繡鞋底子的紋路了。
這來來回回不到一百步,香花卻走得出了一身汗,坐在牀上歇息。
衛屏將懷裡的帕子拿出來替她擦汗,問:“你今晚想吃什麼?我想好好慶祝一回。”
香花把到了嘴邊的“叫花雞”嚥了回去,溫柔地笑道:“有什麼吃什麼就好,如今已經晚了,不必麻煩。”
彩雲照顧了香花這麼些日子,也慢慢地生出了幾分感情,聞言便道:“不麻煩不麻煩,香花姑娘想吃什麼儘管說來,我會做的才也不少呢!”
衛屏也含笑看着她。
香花有一大堆想吃的,只是她大病初癒許多都還吃不得,思來想去只有一個想得了不得,便怯怯地問衛屏:“殿下,我……我能吃剁椒魚頭嗎?”
龍五聽了嘴角一抽,險些沒笑出聲。
衛屏聽了,只是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了一會兒才問:“你這纔剛好,就想吃大魚大肉?”
香花不肯放棄,小聲道:“魚頭上哪兒有肉了,就算有,也只有一點點……”
衛屏實則愛死了她這幅小女兒撒嬌討巧的模樣,但面容上還是繃着,道:“吃芋頭也就算了,不吃清蒸的紅燒的,偏偏要吃剁椒的,你是想着大夫不在便要翻江倒海?”
香花平白無故被扣了這麼大一個帽子,當即叫起冤枉來:“殿下,這菜雖然叫剁椒魚頭,但大家都不吃剁椒,只吃魚頭啊。殿下要是覺得不妥,那我就吃三口,行不行?拜託拜託!”
她搓着手掌求衛屏答應。
衛屏見她都這樣兒了,看來當真是饞極了,終於繃不住笑,妥協道:“罷了罷了,只這一道辣的,其他的都是清淡的就行。彩雲,廚房可還有魚?”
彩雲笑道:“有,今天早上才送來一條大魚。”
衛屏點頭道:“好,你去吧。”
彩雲應了一聲便退了出來,龍五見狀也跟着出去了,房間裡一時只剩香花和衛屏兩人。
香花看了一會兒帳子看了一會兒簾子,終於找到話來和衛屏聊。
“殿下,這兒是哪裡呀?”
衛屏也環視了一圈兒,覺得只是差強人意,“這是王榮送給我的一處私宅,如今閒置着,我便把你放在此處休養,看來真是選對地方了。”
香花哦了一聲,問:“殿下如今更忙了嗎?”
衛屏點點頭。
他其實知道香花不可能和他站在同一立場,只要她好起來,他們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對兩人之間的巨大裂谷。
“還請殿下保重。”她輕輕柔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