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放心

這一番折騰足足搞了大半日,直到最後蠱蟲重新回到盒子裡,梅呂這才摘下面紗,香花發現他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怎……怎麼了?”

梅呂擦着淚道:“無事,我只是太感動了。這世上……竟有如此溫柔的蠱蟲,真應該名留青史!”

香花哭笑不得道:“大可不必。”

梅呂心情稍微平靜一點後,才道:“這是嗜血之蟲。中蠱者前期沒有明顯不適症狀,等出現子夜夢魘之時則爲時已晚。這蟲不會輕易要人性命,中蠱者都能活十到二十年不等,直到油盡燈枯。”

香花心裡暗暗想了一下,只怕她爹和六兒中的是同一種蠱蟲。

“公子可有法解?”

“這也不難。”梅呂道,“只是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我看這府裡規矩甚多,恐怕不好預備,不如把病人請到我的梅園,悉心調養,半年就能初見成效。”

香花聽了幾乎喜極而泣,無有不應,只說問過了六兒就來回他。

六兒從小就和雙親分開,被衛起養在府裡當做傀儡一般對待,膽子不大,心思卻不少,聽說要和梅呂在一個偏僻的地方二人同居,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怎麼勸也不肯去。

最後還是香花和祝錦繡說會輪流去看望她,六兒才勉強答應了。香花覺得六兒有點思慮太過了, 她和梅呂雖然認識不久,但像他這樣“醉心於學”的人,品性總不會太壞,就是有點缺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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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呂當然不會覺得自己“缺心眼兒”,他覺得自己可體貼周到了呢。甚至在六兒到梅園的第一天,就問她喜歡什麼木頭做的浴桶,用的花瓣是喜歡玫瑰花還是月季花。六兒聽得小臉一紅,推開他跑了。梅呂自己還一頭霧水。此是後話了。

香花這邊一找到解決之法,就立刻讓墨墨捎信回家,告知她爹和香苗這個好消息。同時楊遇的第二封信也送到了。

楊遇到了漳州沒多久,有一日衛屏遣人讓他去一趟,楊遇原先是十分不想見,但如今卻不一樣了。

自從幾年前在青山村見過之後,兩人就再無交集,但兩人卻又因爲香花彼此之間未曾斷過聯繫。兩人再次相見,心中都有許多一言難盡的滋味。

“楊指揮使。”衛屏皮笑肉不笑地說。

楊遇也對他點了一下頭,客氣道:“世子殿下。”

衛屏快速地打量了一下他。當日在青山村他一副委頓頹喪的模樣,形如敗家之犬,如今卻是器宇軒昂,隱隱有大將之風。都怪他當日小看了他,沒有斬草除根。

楊遇也默不作聲地看了衛屏一眼。衛屏本來就是一副天生的好相貌,養尊處優地養出很有教養的談吐,只是內裡骯髒不堪,正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時隔多年,兩人還是覺得看對方十分不順眼。

“當真是世事難料,若是放在半年以前,我萬萬想不到會有這樣和你說話的一天。”

楊遇笑了一笑,半年以前正是他帶着香花逃到西北的時候,衛屏果然還沒嚥下這口氣。

“殿下言重了。”

衛屏笑了一會兒,突然斂起笑意,問:“香花和衛晞到底怎麼回事?”

楊遇本來也十分厭煩此事,但他知道這是假的,又見衛屏因此大爲光火,心底就隱隱有一分痛快。

“就是傳言中那樣。”

衛屏拍案而起:“胡說八道!”

楊遇淡淡道:“殿下心中早已清楚,何必再問?”

“我不信香花是那樣嫌貧愛富之人!”

你是不信她寧可選擇衛晞也不選擇你吧。

楊遇道:“香花自然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她父親家人都在皇上手裡,她還有別的退路嗎?”

衛屏張口想說“我何嘗不是她的退路”,但話到嘴邊,想起還被關押着的成東林,以及在牀上起不來的成林昌,又只能把這話嚥了回去。

都是她不好,是她逼得他只能出此下策。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何曾看得起我們,不過也是別無選擇。”衛屏冷冷一笑道,“但你如此行事,又將她置於何地?”

“我已留信說明去向,日後戰場相逢刀劍無情,若有造化翻了這天,我同香花再續前緣,若是沒這個造化,橫豎我也多活了十年,何懼生死!”

衛屏笑了一笑,眉梢微擡:“翻天也不十分難,花落誰家更難說。”

楊遇也笑道:“的確,花落誰家更未可知。”

楊遇出來之後,成狗剩已經賊眉鼠眼地等在外邊了。前些天成狗剩去打聽東林和趙燾的事,這幾天也該有消息了。

“都交代好了?”楊遇見四下無人,才輕聲問。

成狗剩笑嘻嘻地說:“好了好了,可花了我不少錢呢!”

楊遇笑道:“都記在賬上,等回去了加倍還你!”

成狗剩知道楊遇言出必行,就緊跟了幾步小聲道:“說起來也是可用之人不多了,要是親信我可不敢去問,不過如今看守的這幾個嘛,不過多費些銀錢就夠了。老大,你待會兒去得快些,問了要緊的就快寫出來,要是被那兩個發現,以後就不好見了。”

楊遇點點頭,腳步更快了。

當日寫信說見過東林的話並不算十分的真話,當日只是爲了寬香花的心,着急託人打聽了東林和趙燾等人的安危,一得了準信兒就趕緊寫信寄出去了。直到今天,成狗剩這機靈鬼才搞定了看守的人,楊遇也才真能去見東林一面。

“東林!”楊遇輕聲喊道。

東林正在屋子裡亂轉,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便連忙四下張望,這纔看見了在窗戶外面的楊遇。

“芋頭哥!”他趕緊跑過來,驚喜地問,“你怎麼來了?”

楊遇道:“說來話長,以後慢慢告訴你。你如今怎樣?”

東林雖是少年,但從小跟着香花,自己又聰明,並不覺得害怕,坦率說:“芋頭哥放心,我在這兒有吃有睡,就是不能出去,沒什麼不妥。”

楊遇聽了便點點頭,又說:“那就好。”

東林許多話想問,但一時問不完,只能把最擔心的先問了:“爹如今好嗎?姐呢?香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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