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兒本是跟着梅呂來看傳說中的“小師姐”的,誰成想遇到這麼兇險的一幕。一開始梅呂還信誓旦旦地說他小師姐能夠應付,但看到後來,這些刺客居然設了個連環套來對付他小師姐,他便有些坐不住,方纔直接出手相助了。
龍五方纔轉身看她時,她也看到了龍五。兩人的眼神隔着幾十個你死我活的人影,隔着家國生死的阻隔,在空中驟然相遇。不用什麼言語,兩人血脈中的感應已經認出了彼此。
六兒喉嚨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但奈何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龍五。
龍五早已從衛起那裡得知了六兒當臥底的事,以爲她是被眼前這古怪男子所迫,便問:“你和她什麼關係?”
梅呂把皇上靠牆放下,道:“你和她又是什麼關係?”
龍五不便回答,只瞪着他道:“你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
梅呂把他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道:“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你是六兒的爹?”
龍五眉頭一鎖,厲聲道:“你如何知道?”
梅呂道:“都說骨肉至親,子女和雙親總有難以割捨的相似之處,你雖然面目兇狠,但骨相和六兒頗有相像之處。”
龍五正要追問六兒爲何和他在一處,就聽梅呂質問道:“你作爲她爹,爲何這些年對六兒不管不顧?”
龍五被他這一問問懵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這與你何干?”
“與我何干?”梅呂冷笑道:“‘醫者父母心’,你不知道六兒因爲身上的蠱毒吃了多少苦,也不知道香花姑娘和我爲了解這蠱毒花了多少心血……”
“解蠱毒?”龍五眼中一亮,問,“你們會解蠱毒?”
梅呂一副“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生氣道:“如今六兒總算有了一絲希望,你卻在這裡刺殺皇上,你想株連九族你自己去,別拉上六兒!”
龍五又回頭看了一眼六兒。六兒如今雖然還是有些瘦弱,但氣色精神都好多了,她雖然聽不到梅呂在和她爹說什麼,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龍五心中一時百感交集,既高興六兒的蠱毒終於得解,又悔恨只能在這樣的場面下相見。
夜梟被小玉纏住脫不開身,見龍五在那裡時機正好卻久久沒有動手,便高聲喊道:“龍五!”
龍五被他這一喊回過神來,目光定定地看向倚在牆邊喘息的皇上,和已經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衛晞。
他還有回頭路可走嗎?
遠處城外的大軍已經到了,他們這裡支撐不了太久。
龍五看了一眼六兒,六兒覺得她爹的眼神兇狠得有些怕人,只能默默地對她爹搖頭,打手勢讓他不要衝動。
龍五留戀地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女兒。六兒的眼睛和她孃親真的像極了,都是一樣的溫柔。
他的目光最後定格在夜梟那裡。夜梟對他點了一下頭,朝皇上那邊使了個眼色。
可龍五並未如夜梟所願朝皇上舉起屠刀,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朝小玉襲來,所幸小玉本就留意着這邊,見狀連忙閃開,夜梟毫無防備地中了龍五一刀。
小玉瞪大了眼睛。
夜梟也難以置信地看着龍五,嘴角慢慢滲出血來。
龍五爲了讓他死得痛快些,將手中刀刃在他肚子裡轉了一圈,夜梟終於噴出一大口血來。
“你……爲何……”
龍五冷冷道:“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他利落地抽刀,不再看已經奄奄一息的夜梟。夜梟一死,刺客羣龍無首,已經不足爲懼。
龍五站在那兒向六兒看了一眼,六兒顯然不明白怎麼回事,正一臉茫然地望着他,只是神情慢慢從迷惑變成驚恐——
龍五悶哼一聲。
他回身看向已經半跪在地上的夜梟。夜梟的手還保持着撒出毒針的姿勢,龍五的後背上有十幾根淬了劇毒的銀針。
他猝然倒地,緊隨其後,夜梟也終於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此次衛起派來的兩個刺客首領以自相殘殺收尾,其餘的刺客亂了陣腳,沒多久就被全數殲滅。祝渙之派人驗明正身,確實都是衛起身邊的精英。
祝渙之道:“這次他可是血本無歸了。”
小玉扶着還留有一口氣的衛晞問:“那些傀儡軍如何了?”
祝渙之道:“在我的鐵騎之下自然是勢如破竹,已經全被收拾了。”
小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嘀咕了句“怎麼可能”便走了。
祝渙之護送着皇上回宮不提。
且說阿碧這邊本來還要操控傀儡軍拖延一段時間的,可不知爲何,那些傀儡軍突然就開始不受控制,一開始還只是一小部分不肯追殺,到後來竟然全都呆在原地任人宰割了。
她在暗處聽到夜梟和龍五等人已經伏誅,其他人也全軍覆沒時,便想喬裝改扮趕緊混出京城,可在路上正好聽到有人說自己能解蠱毒。
梅呂道:“……我方纔就是這麼和你爹說的,我是你身上蠱毒已解,讓他想清楚什麼事當做、什麼事不當做。”
六兒才和她爹相認,就是這樣的結果,此時黯然神傷,只能點點頭。
阿碧本要出手教訓梅呂,可見六兒有些眼熟,思來想去才記起許多年前自己的確給這個小姑娘下過蠱,而且如今她身上的確沒有蠱蟲的氣息了。
莫非此人真的能解蠱毒?
阿碧悄無聲息地打量着梅呂,雖然看不出此人有什麼本事,但她既然碰上了自己的剋星,便不可能就這麼放過。
“小二,我們的面什麼時候好?”梅呂問。
小二點頭哈腰地跑過來說:“馬上就好,二位稍等。”
阿碧勾起脣角一笑:這個男的自然留不的,龍五死了,六兒活着也沒什麼用了,不如都一起上路吧。
那邊二人的面已經準備好,阿碧趁小二不注意的時候彈了一指尖的毒藥到二人碗中。這些藥粉都是無色無味的,吃上去也渾然不覺,但不過一刻鐘就會暴斃。
小二興高采烈地把面給梅呂二人端上去,阿碧則冷笑着喝了一口茶,等二人吃幾口她就走,橫豎懷疑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