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回來

王妃思忖片刻,點頭道:“我去問問。”

衛晞痛得滿頭大汗,神智也是浮浮沉沉的,他雖然沒有聽到外面幾人的對話,但自己如今這情形想來不會太好,見他母親紅着眼睛從外面進來時,心下更有幾分瞭然。

“晞兒。”王妃只說了兩個字,就有些哽咽了。

衛晞打起精神,勉強笑了一笑道:“母親……孩兒讓母親擔心了。”

王妃用手絹給他擦了擦汗,稍微平靜下來一些才道:“晞兒,方纔我們在外面商量過了,你這傷不要緊,只是得用針線……縫上那麼一兩針……”

衛晞笑了笑道:“不妨事,要母親和大夫多費心了。”

衛晞一向懂事,從不嬌慣,王妃見他到了如今這般地步還這樣懂事,更加悲從中來,哽咽着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跑出去了。

這邊管家聽了吩咐滿城尋找梨花針和羊腸線,梅呂卻說還有一件事得辦妥。

“待會兒我縫合的時候,旁邊得另有一人輔助。此人不可與病人太親近,免得到時心有不忍,也不能對此人漠不關心,以免橫生枝節。更要緊的,是要病人信得過,我也不瞞各位,待會兒那一晚相當於我帶着公子去鬼門關走一圈兒,那另外一個人得負責叫他回來。”

梅呂說話一向這麼單刀直入,王妃一聽又要嚶嚶哭泣。

小玉道:“就我吧,我去就行。”

梅呂看了她一眼,謹慎地說:“小師姐,若是坐更守夜沒人比你更合適,但是待會兒那人還得幫我穿針引線、擦汗遞水,瑣碎得緊,你可有耐心?”

小玉便對他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小玉什麼都好,就是有時會有些急躁,尤其是對她這個半吊子師弟。

王妃擦着淚道:“我來吧。我是他的母親,沒有人比我更盡心了。”

梅呂無奈地看了一眼淚珠掉個不停的王妃,委婉地提醒道:“王妃,你如今這般傷心模樣,只恐世子見了更加放心不下呀。”

眼看着義勇王府裡的人一個個都想毛遂自薦來效力一把,梅呂趕緊道:“不如我去問問世子,待會兒那情形他想誰人陪在身邊?”

王妃點點頭道:“無論他說何人,除了皇上老人家尚在休養,若是其他人我就是三跪九叩也要把人請來。”

梅呂進去片刻便出來了,出來時一雙眼就直接看向香花。

香花正在琢磨誰人能擔此重任,就和梅呂的目光不期而遇。

梅呂言簡意賅道:“香花姑娘,就你了。”

香花大惑不解道:“我?”

梅呂點點頭:“世子親口說的,請你進來吧。梨花針和羊腸線可準備好了?”

管家心急火燎地跑過來,雙手把東西奉上道:“好了好了!”

梅呂檢查了兩遍,又說:“待會兒廚房隨時預備着溫水,除非我說不用纔不用。”

王妃放心不下,上前一步道:“先生,我可否進屋陪着?”

梅呂毫不客氣地說:“王妃,鄙人周圍越是清靜,成算就越高。”

王妃一聽,雖然眼睛裡淚水盈盈,但是到底不敢多話了。

梅呂說完就和香花一起進了屋去,其餘人都被關在門外。義勇王府上下燭火透明,今夜註定無眠。

衛晞躺在牀上,被子虛掩着胸口,見香花果然跟着梅呂進來了,便有幾分過意不去地對香花笑了笑。

“對不住,又麻煩你了。”

香花此時也不想和他計較太多,見他還想動身,就皺眉道:“殿下好生躺着,可別再動了。”

衛晞道:“我聽了梅先生的話,思來想去想到的人只你一個,若是此番能化險爲夷,定然爲姑娘供長生像,報答姑娘救命之恩。”

香花不想他這會兒還有心情開這樣的玩笑,又是氣又是笑:“我沒有這樣的本事,救你命的是這位梅先生,你供他就好了。”

梅呂卻喝了一杯茶道:“供什麼長生像,不如再給我買個梅園還好些。”

香花便和衛晞一起笑了起來。

梅呂等他笑完,利落道:“殿下,這藥叫麻沸散,吸入之後就會失去知覺。在你失去知覺的這段時間,我和香花姑娘會爲你縫合傷口,你大可放心。”

衛晞笑了笑道:“我自然放心。拜託梅先生和香花姑娘了。”

香花見他嘴上都沒了血色,就問:“他不能喝水嗎?”

梅呂道:“這會兒還不行,也不知道他這胸口裡面哪些地方破了,得等他沒了知覺我才能好好查看一番。”

香花聽着都覺得疼,便道:“那我待會兒用溼帕子給他擦擦。”

梅呂點頭笑道:“正是這樣。我待會兒一忙起來就顧不上這些了,王妃和小玉可能關心則亂,還是你進退有度。我開始了。”

香花點點頭。

衛晞緩緩合上眼,口鼻間呼入一股說不出的味道,這股味道漸漸散入四肢百骸,慢慢的,衛晞便昏睡了過去。

梅呂動手之前終於想起來問了一句:“香花姑娘你怕血嗎?”

香花嚥了一口唾沫道:“怕,我不看就是了。”

香花時時留意着衛晞的生命體徵,還有沒有呼吸、脈搏還有沒有跳動,一邊還要顧着給衛晞潤潤嘴脣,給梅呂打打下手,可謂是很盡職的助手了。

這一夜香花幾乎沒有坐下來過。

因爲神經一直繃得像弓箭上弦一般,香花也沒時間覺得睏倦,等到梅呂終於開金口說“成了”,香花才意識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已經僵住了。

香花幫着梅呂把東西收拾好,看了一眼牀上一動不動的衛晞,問:“他還要多久才醒?”

梅呂道:“快了。等他醒了就有得受了。”

香花明白他的意思——麻沸散消除之後,那些痛楚就會全都反噬回來。

“如今這些傷口我是處理好了,但他能不能扛過這五天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梅呂道,“我去寫一張方子,讓外面的人有點事做,不然可要望眼欲穿了。”

香花笑了一笑,見他出去了,她便把地上沾滿血跡的帕子收起來準備帶出去,可方要擡腳,就聽到牀上呻、吟一聲——衛晞居然自己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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