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韓深雲,他的語氣很特別,一聽就能聽出來。
韓遠山道:“怎麼看?老三一家原本是最風生水起的,誰想到突然就遭了難,連救都來不及,這也怪不得我們。如今這突然冒出來幾個人,說是妙真的相公和孩子,咱們也懶得去追究真假,但家產怎麼也分不到他們頭上吧!”
韓深雲道:“當年老三出去時,就沒要家裡的家產。老孃心裡過意不去,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補償的機會,她怎麼都會有所表示的。”
韓遠山:“她想補償那是她自己的事,別動咱家裡的就成。”
“爹已經不在了,我雖然暫且管着家裡,什麼事也都是要問過母親示下的。大哥你這樣說話,母親又要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她管過我高不高興嗎?橫豎她耳朵聽不到,我就要說,偏要大聲說!”
“你這……”韓深雲欲言又止,“大哥,你就沒想想萬一母親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麼辦?”
韓遠山聽到這個,總算恢復一點理智,問:“你什麼意思?她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要有三長兩短了?”
韓深雲輕輕笑了笑:“你我也都到了不惑之年,母親年紀已經大了,近日延醫問藥的事也多起來了。你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她不高興,你想過日後的家產?”
韓遠山愣了一下,冷笑道:“她就算再不喜歡我,面子上總要過得去,不然得被人戳脊梁骨的。何況她要是處事不公,我也能請族老們來評評理,總不能讓她一手遮天了去!”
韓深雲嘆了口氣,搖頭道:“大哥,不是我說你,你也該想想清楚,咱們韓家到底是怎麼發的家。爹原本就是個窮書生,還是靠母親的陪嫁才做起來的,一應的生意、產業也都是母親一手打點,別說我們,就是族老們也都吃人家的嘴軟,要我說你就快些浪子回頭,好好地儘儘孝吧。”
韓遠山雖然一向和他娘不對付,但覺得他弟弟說的也有道理,犯不着在這個節骨眼和她鬧,就哼了一聲沒說話。
韓深雲說:“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娘一直都偏愛女孩,我們倆又不爭氣,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她原先就喜歡老三的媳婦,後來又有了韓妙真,好不容易這些都沒了,又跑出來個成香花,和韓妙真長得一模一樣,你說她能不動心思?”
韓遠山果然明白過來了,點了兩下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幾天注意着點就是。橫豎他們明天就回去了,礙不着什麼。”
韓深雲點點頭,目送着韓遠山走了。
香苗掩着脣小聲對東林說:“這什麼兄弟呀,背後這麼議論自己親孃?”
東林讓她小聲些。韓遠山一看就是胸無城府的,可韓深雲不同,他更可怕些。
果然,韓遠山走了沒多久,就又來了一個人,看穿着打扮應該是管家。
“二少爺。”
韓深雲應了一聲,問“母親睡下了?”
“睡下了,睡之前交代了一下明日的事情,說是要請族老們來把韓妙真的骨灰放入家祠,另外立長生牌位,想來族老們就算不同意,也只會勸說兩句。”
“這個無妨。母親說了別的什麼事沒有?”
管家想了想,道:“老太太還讓我去打聽一下成家,尤其是成香花。”
韓深雲笑了一笑:“都說母親耳朵不好,我看她的耳朵好用着呢。成香花這樣的人尖兒,她怎麼可能白白放過。”
管家低着頭沒吭聲。
韓深雲道:“算了,你下去吧。成家和成香花的事,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管家略作思忖,道:“我就說成家是金州的一個殷實鄉紳,至於成香花……”
韓深雲道:“你就如實說。”
管家愣了一下,“那二少爺你不是——”
韓深雲搖搖頭,笑了笑道:“我也打聽過了,成家雖然只是鄉紳,可在金州也是家大業大的,未必有這個閒工夫特意來這裡。就算母親真有心分些給他們,到時候也不過是讓我照管。”
管家點點頭,答應了一聲下去了。
東林對香苗道:“這事我們得告訴姐。”
兩人回到客房時,香花正和楊遇商量着蜀國之行的事。
香苗一進屋子反身就把門關上了,喝了一口水說:“姐,我和東林方纔聽到個大消息!”
香花問:“怎麼了?”
東林擔心香苗說不着重點,就開口道:“方纔我們沿河看花,正好聽到韓家大少爺和二少爺在說話,兩人似乎都對老太太心有芥蒂,還說了很多家產的事,像是擔心老太太可能把家產分給姐你。”
香花一頭霧水:“我?我也沒做啥呀,這中間又隔了好幾層,爲啥能分家產?”
香苗道:“我知道!韓家四個孩子都是男子,肯定是物以稀爲貴,老太太更偏愛女孩些,尤其是聰明的女孩!”
楊遇笑道:“那確實可能喜歡香花,香花做生意也挺有頭腦。”
香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就別湊熱鬧了。要真是這樣,我也不能要,不然弄得人家家裡家宅不寧,又有什麼好的?”
楊遇點頭道:“也是。只是方纔東林說,這大少爺二少爺心裡已經不滿老太太了,不止又是什麼原因。”
東林道:“大少爺口口聲聲老太太不喜歡他,二少爺也說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大約是老太太太嚴格了?”
香花笑了一笑,道:“大少爺活該自己不討人喜歡,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確實一無是處。至於二少爺,目前還沒看出什麼端倪來。”
幾人圍坐着商量了一會兒,打算等明日再說。韓家的家事,他們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
香苗生性好動,說眼下還太早了,她再出去走兩圈回來。香花叮囑她別一人往偏僻人少的地方去,她也爽快地答應了。
香花一開始還大着膽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等到發現小路越走越偏,路旁的燈籠也朦朦朧朧的時候纔有點怕起來。
可心裡一慌,記憶就更混亂了,覺得哪條路都像是回去的路,都快急得哭出來。
“你在這裡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