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蘇容神色語氣,不像說假,端華對夜歸雪的好奇達到了頂峰。
所以,當有人小聲說:“快看,那邊,是不是夜二公子來了?”
端華立即順着那人的視線看去,當看到白雪落梅,清雅瑰麗極了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來時,她攸地睜大了眼睛,一瞬間,瞳仁緊縮,整個人呼吸都繃住了,用力地攥緊了蘇容的手。
蘇容知道端華與她一樣,看到好看的人,眼睛都能能飛出八百里拽不回來,她湊到她耳邊,對她警告,“這個不許跟我搶。”
她搶周顧也就罷了,婚約已退,隨便搶吧,夜歸雪如今不行,不、以後也不行。
端華一下子差點兒斷氣,她猛地收回視線,瞪向蘇容。
蘇容輕曬,“這個我先看上的。”
端華深吸氣,憋了憋,憋半晌,撇撇嘴,小聲嘟囔,“放心,我不跟你搶他。我纔不願意嫁去南楚那麼遠。”
再說,她還喜歡着周顧呢。
她弄不懂蘇容了,又看了一眼夜歸雪,不得不承認,這人真好看,她眼角餘光掃向四周的貴女們,便見不少人的視線都黏在了夜歸雪的身上,臉上蠢蠢欲動的人大有人在。
她收回視線,拉着蘇容耳語,“單不說南楚萬里之遙,就說這夜歸雪,你拿得下嗎?”
蘇容莞爾,“試試不就知道了,又不要銀子。”
端華:“……”
銀子這等俗物,能拿出來在這時候跟這麼好看的人相比嗎?她心中確認了,蘇容這個人,就是個俗不可耐的俗物,腦子怕是有大問題,才退了近在眼前的周顧,看上個天邊遠的夜歸雪。同樣是高門府邸,容貌俱佳,她不明白,何必捨近求遠。
夜歸雪身邊,跟着葉秋瑩,葉秋瑩正在跟他商量事情,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經的,“小叔叔,我可以去公主府小住嗎?我聽蘇七姐姐和端華郡主剛剛說,她也是見端華郡主第一面,便去公主府小住了多日,端華郡主剛剛邀請我也去她府裡玩呢。”
夜歸雪停下腳步,想說我是你小叔叔,你卻稱呼蘇容姐姐,這不適合,但話到嘴邊,又打住,王女的身份還未曾暴露,他們的婚事兒也剛剛訂下,她喊姐姐也沒有不適合,便道:“那你想去玩嗎?”
葉秋瑩捏着手指,“挺想的。”
夜歸雪笑着摸摸她的頭,“那就去吧!不過不是今日,明日我親自送你過去。”
“好耶,多謝小叔叔。”葉秋瑩開心起來。
夜歸雪對她擺手,“去玩吧,今兒是你生辰,不許亂跑。”
葉秋瑩乖巧地點頭,踱着小步子,又回去了女眷待的地方。
夜歸雪順着葉秋瑩走去的方向,看到了遠處女眷雲集之處,有兩個女子,十分醒目,其中一人自然是他剛剛見過的蘇容,挽着她手臂的另一女子,衣裝盛華,大約就是名聲極盛的端華郡主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心裡想着,王女初來京中,便善於利用端華郡主與公主府,快速融入京中權貴圈,如此遊刃有餘,若去了南楚,想必也不會太吃力。
王說的是對的,他與珍敏郡主的女兒,又得名滿天下的謝遠教養,自是極爲出衆,給她搭一座雲梯,她便能登上去。
他從南楚啓程來之前,還有些擔心,如今當真是無需擔心的。
盛安大長公主輕易不參加赴宴,那日去瑞安王府,也是爲着蘇容,讓所有人都知道,護國公府與蘇容雖退了婚約,但依舊親近,未曾交惡。所以,今兒成國公府給小外孫女擺的生辰宴,她便沒來,以她的身份,也不必來。
國公府的幾位夫人倒是來了,還有五小姐,以及周顧。
國公府的人來的晚,與瑞安王府的人趕在了一起,謝臨見着周顧,想起昨兒他跑去瑞安王府問了他一通,給他弄的抓耳撓腮心癢癢,他卻走了,讓他連覺都沒睡好,如今一見,便一臉哀怨地看着周顧。
周顧心情並不好,今兒本不想來,但聽聞蘇容來,又想到南楚夜相府的夜歸雪如今就在成國公府,以蘇容的身份,這二人必定有交集,他便來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來能做什麼。
他從出生,便被釘在了一個框架裡,按照祖父預想的方向成長,他本來覺得棄武習文,也無不可,祖父說的對,護國公府的子孫,當該爲護國公府支撐門庭,當該爲大梁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在一定範圍內,順應形勢成長,也不覺得太過受限制,比起如他大哥一樣的嫡長孫肩上擔着擔子的人有一大把,他身爲最小的孫子,已足夠幸運了。但如今,他才方知,框架就是框架,他的出身是他的福氣,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他的悲哀。
比如蘇容。
在得知她身世後,對於她的退婚,他便十分能理解了。 wωw .t t k a n .¢ ○
蘇容是否有過掙扎,他沒看見,但在他不知她身世時,她便快刀斬亂麻地強硬退婚,雖讓他短暫地陷入了自我懷疑,但不得不說,她的乾脆果斷,不給他半分掙扎的機會,未必不是對他的一種妥善和寬容。
若讓他來做選擇,他不知自己有沒有她這份果斷,會不會陷入痛苦掙扎不可自拔中。
如今倒好,他無需掙扎。當然,婚書化爲碎屑,他與她也什麼都沒有了。
謝臨勾住周顧肩膀,小聲說:“兄弟,你昨兒問我那些話,是不是還想與蘇容……”
周顧偏頭看他,眼神漠然,全無情緒。
謝臨頓時打住,鬆開他肩膀,“好好好,我不問了,不問了,別這麼看我,怪害怕的。”
周顧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謝臨擡步跟上他,發現周顧與被退婚當日拉着他喝酒時那滿身外溢的情緒相比,如今一身隱隱沉鬱,還哪裡有半分曾經周小公子打馬遊街時的張揚驕縱了?
哎,他想說,他對秦鸞,莫不是沒有真心實意?否則,當初被周顧搶人,他也沒跟他這般啊?
謝臨對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與瑞安王府普通小範圍的宴請相比,成國公府今兒的宴席設的大,來的人自然也多。
不止瑞安王府、護國公府、公主府的人來了,而且大皇子、二皇子等一衆皇子也陸續來了。大皇子攜手大皇子妃、二皇子攜手二皇子妃,其餘一衆皇子均未娶妻,故而隻身前來,也來了幾位公主。
太子的身份獨立於一衆皇子開外,但宴席快開始時,也來了。
端華拉着蘇容小聲說悄悄話,“寧瑤這女人,可真不簡單,你看她因爲被我薅禿了菊花製茶之事,背地裡都快被人笑話死了,但依舊沒事兒人一樣,今兒來赴宴了。”
蘇容也跟着點頭,“的確。”
“在這京城混,臉皮不厚可不行,臉皮越厚的人,混的越好。”端華跟蘇容繼續咬耳朵,“對比寧瑤,張婉就臉皮要薄些,否則怎麼都不敢邀請咱們倆過府了?”
蘇容笑,“她府中是有什麼好東西嗎?”
“有啊,她喜歡收集字畫,若是被咱們倆都給抱走了,她豈不是要哭死?”端華輕哼,“所以她纔不敢了。”
端華又道:“大皇子也臉皮厚,別看他看起來一副不聰明的樣子,盡做蠢事兒,但他臉皮夠厚這一點,就能吃得開了。你看他,攛掇人彈劾你,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被皇舅舅警告了,若是換做別人,不得閉門老實幾日?但他這才兩日,就來湊熱鬧了。”
蘇容很好理解,衝着南楚夜相府三個字,也值當大皇子與二皇子跑來交好夜歸雪了。若有南楚國的扶持,爭奪大梁皇位,便多一分勝算。
可惜他們倆對於夜相府要失望了,因爲夜相府扶持她,而她支持太子燕回聲。
端華又說到燕回聲,嘆氣,“哎,太子表兄就是太端方持正了,沒有他們臉皮後,所以,這些年,他總是吃虧。”
蘇容笑,總是吃虧倒不見得,但所有人都看到太子足夠低調,避其鋒芒了。
這樣的太子,朝臣們會不覺得他受委屈嗎?自然是覺得的。本是儲君,德才兼備,能力出衆,賢名遠播,按理說,不必如此委屈,但太子偏偏很受委屈,而這正是因爲陛下重權的結果。
所謂物極必反。所以,當有一天,當今皇帝更過分時,朝臣們也看不過去時,便是太子燕回聲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