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心疼他父王,周顧卻覺得瑞安王病得及時。
他問謝臨:“瑞安王嚴重嗎?”
“嚴重啊,咋不嚴重?”謝臨道:“請了太醫院的院首徐太醫,也動用了蘇七小姐救你那天開的退熱方子,我父王的高熱才退下來,昨兒夜裡十分兇險。”
周顧點頭,“所以,如今這案子,成了她主查,你輔助?”
“是啊,我父王要養幾日身體了。”謝臨道。
周顧頷首,“那是該好好養養,案子重要,王爺本身更重要。”
謝臨說完了瑞安王,又想起什麼,對周顧壓低聲音說:“聽我父王說,蘇七小姐與夜二公子相處的極好,兩個人十分和諧,一起見陛下,共同進退,你……”
他看着周顧,見他面色平靜,他有些拿不準,小聲問:“你對蘇七小姐,是不是沒放下?”
周顧扭頭看他,並不否認,“這麼明顯?”
謝臨點頭,“挺明顯的,一聽說她來了,你匆匆就來了,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問她。”
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周顧抿脣,算是承認,“那又如何?我也左右不了他們。”
謝臨看着他,見周顧這麼短短時間,似乎清瘦了極多,以前張揚恣意驕矜傲氣的周小公子,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雖然不至於灰濛濛的,但卻整個人透着沉鬱的霧色。
他的改變,在短短時間內,是巨大的,大的讓人心驚。若是讓京中喜歡他的閨閣小姐貴女們瞧見,怕是都會不認識他了。
他想到他的救命之恩,以前從沒想過,周顧有一天會出手救他的命,這樣的周顧,他自覺應該幫他,於是,他伸手拍拍周顧肩膀,想打散他周身的霧氣,湊近他問:“真放不下啊?”
“放不下。”
“你有沒有試着放下?”
“試過了。”
謝臨吸了一口氣,“時間還短,前後不足一個月,也許你還能再試試呢。”
“你想說什麼?”周顧聲音平靜。
謝臨小聲說:“我想說,若是你試過了,依舊放不下的話,那就奪過來。我們男人,骨子裡不是天生就有勝負欲嗎?自然也有強取豪奪的熱血,你若是真放不下,那就奪唄。”
“強取豪奪?”周顧看着他,“你是說蘇容?你確定她那個人,我能搶娶?能豪奪?”
謝臨一下子噎住,與周顧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他才撓撓頭,“這、這我也不確定。”
若蘇容只是江寧郡的一個小庶女,憑他護國公府周小公子的身份,就強娶了又如何?但人家如今不是啊,人家是南楚王女,這在京城,已經不是秘密了。而她選擇夜歸雪,論人品樣貌家世,哪一樣都不輸周顧,且還能給予她最大的助力,何樂而不爲?
謝臨如今再仔細想想,周顧若強搶,還真沒多大的勝算。
謝臨嘆氣,有些替他犯愁,“那你打算怎麼辦?”
周顧自然不會說他已決定去南楚,這個秘密,除了祖母、母親、蘇行則和太子外,他打算誰都不說了。哪怕是謝臨,他也怕節外生枝。
於是,他搖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謝臨剛要再說什麼,聽到不遠處有了動靜,立即扭頭,透過珠簾縫隙看去,詫異,“蘇七小姐出來了,好快啊。”
這麼短的時間,是審問出了什麼?還是什麼都沒審問出來?
子夜一直守在地牢外,見蘇容出來,連忙見禮,小聲說:“七小姐,我家公子與謝小王爺在水榭的暖亭裡。”
說完,他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亭子。
蘇容擡眼看去,竹簾遮擋,隱約有兩個身影,她點點頭,向那處走去。
隔着竹簾的縫隙,周顧看着蘇容,她似乎還是以前的樣子,纖細,美貌,遠遠走來,依舊讓人忍不住懷疑一陣大風颳過來,就能把她吹走了一樣。哪怕裹了冬衣,而她依舊纖弱。
謝臨在周顧身邊感慨,“蘇七小姐真好看啊。”
可不是好看嗎?冬日裡,白雪飄落,她撐着傘走在雪中,是一道極其靚麗的風景,似乎把這天寒地凍白雪紛飛的冬日都給映的陽光明媚了。
有一種人,美而不自知,說的就是蘇容。
周顧忽然扭頭瞪向謝臨。
謝臨嚇了一跳,“你這是什麼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一般。”
周顧警告他,“你不許對她動心思。”
謝臨冤枉,“我哪兒敢啊!”
這樣的姑娘,他可不敢,是那天邊的雲,飄忽的雪,只可遠看,若伸手,那是抓不到的,就算抓到,也是抓不住的。雲不會飄落,雪入手即化。
周顧又警告,“也不許覺得她好看。”
謝臨:“……”
這個也管!
他無語地看着周顧,低聲提醒他,“人來了。”
周顧立馬轉回頭,正襟危坐。
謝臨:“……”
他算是看出來了,周顧只會在他面前耍橫,到了蘇容面前,老虎化爲貓,爪子都不敢伸了。
這也真是神了!
子夜先一步挑開珠簾,蘇容收了傘,進了亭子。
她也第一時間發現周顧似乎清瘦了極多,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就笑了,“周顧,傷養好了?”
周顧緩緩站起身,沒錯過她一瞬間的蹙眉,心被提起,見她對他笑了,又落下了一半,輕“嗯”了一聲,指指不遠處的椅子,“是不是渴了?喝口熱茶?”
蘇容點頭,“好。”
周顧親手給蘇容倒了一盞熱茶,遞給她。
蘇容伸手接過,“謝謝。”
周顧垂下眼睫,見她落座,也跟着落座。
謝臨瞧着二人,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很是礙眼,他極其識趣地起身,想給二人留出說話的時間,對蘇容說:“來了這麼久,還沒去拜見大長公主,你們先聊,我去拜見大長公主。”
蘇容伸手攔了他一下,“我也沒去呢,一會兒一塊去。”
謝臨咳嗽一聲,十分機靈地說:“七小姐,你一會兒再去,我在大長公主那裡多說會兒話。”,說完,又立即補充,“是有些事情,我想私下請教大長公主。”
他這樣說完,暗暗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蘇容挑眉,多看了謝臨一眼,這一眼,也把謝臨看的心都快提起來了,一時間差點兒繃不住,徒然覺得壓力罩頂的感覺,不過很快,蘇容便頷首,從善如流,“也好,那你先去。”
謝臨連連點頭,飛快地走了,出了亭子老遠,纔將憋着的氣鬆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蘇容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大的氣勢?啊啊啊!
謝臨看看汗溼的帕子,再回頭瞅向身後的亭子,只見在他離開後,那兩個人不遠不近地坐着,周顧坐的很規矩,很板正,蘇容卻有些懶散隨意,端着茶盞,輕晃着茶杯,在與周顧說話。
謝臨又微鬆了一口氣,擡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想着,做什麼君子啊,要什麼德行操守啊,自己都快要被難受折磨死了,心都疼得要死了,整日活在濃霧裡,還要守那些規矩禮數立身持正行止端方嗎?
若不是秦鸞進了東宮,在太子這個儲君面前,他不能搶,也不敢搶,他早就動手了。
不過他對秦鸞,好像也沒到周顧對蘇容這個地步。
謝臨撓撓頭,覺得自己不算什麼深情人,喜歡傾慕自是有的,但沒有那股豁出去的勁兒。
這麼一對比,他又嘆了口氣,若沒有救命之恩,他肯定是要笑話周顧的,但有了周顧對他的救命之恩,他覺得這時候他笑話他纔是不厚道,能幫一把是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