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蘇容穿着白狐裘的披風,直接去了皇宮。
她手裡有如朕親臨的令牌,自然入宮暢通無阻,不過她還是先去御書房見過了皇帝。
她去的時候,掐着點,正好趕上皇帝剛下早朝,聽人稟告她進宮了,把幾位朝臣們晾在了一旁,先讓人請了她進去。
朝臣們大多數都沒見過蘇容,只有極少數,見過她。
今兒候在御書房外的幾人,都屬於沒見過蘇容的,如今瞧見一個小姑娘,穿着白狐裘的披風,頂着一張極美的臉,瞧着柔柔弱弱的,很難以想象,她就是傳說中的江州刺史府的小庶女,不,珍敏郡主的女兒,據說是南楚王女。
蘇容走過,朝臣們對視一眼,都默默地對她拱了拱手。
蘇容心下感慨,大梁的朝臣們都很和善啊,她對幾人笑了一下,跟着小太監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皇帝端坐在玉案前。
蘇容給皇帝見禮,“舅舅。”
皇帝十分高興她這麼稱呼,笑着招手讓她坐,分外和藹地問:“可是有事情?否則怎麼又來宮裡了?”
蘇容點頭,直言道:“是有事情,瑞安王爺不是病倒了嘛,這查案子的事兒,只能我來了。宮裡的娘娘們,還有牽扯的宮人們,我得都過問一遍。”
皇帝恍然,“朕聽聞瑞安王病的挺嚴重?”
“沒瞧見,應該是嚴重的吧?畢竟都請了徐太醫了,開了我曾經給周顧開的退熱方子。”蘇容道:“這大雪天寒,王爺年歲大了,勞累過度,一下子病倒了,也不奇怪。”
她嘆氣,“舅舅,科考放榜的事兒您要抓緊啊,這朝中還是得新人官員,否則年紀大了的,不禁用啊,一用就病倒,這不是耽誤事兒嘛。”
皇帝點頭,“嗯,朕已在催促了,就是這幾日的事兒了。”
蘇容趁機打探了放榜的信息,心裡有了譜,對皇帝道:“那我先去了?您指派個人,給我帶路?”
皇帝頷首,也不多言,揮手隨意指了當值的一名小太監。
蘇容也不耽擱,由小太監引路,跟着他去了。
蘇容沒立即去見皇后,而是由小太監領着,第一個先去見了麗嬪。
麗嬪病倒了,正發着高熱,整個人短短几日,已不成人形,因是戴罪之身,皇帝雖讓人給請了太醫,但沒有伺候的人,照顧不周,麗嬪吃了藥後,並不見好,也沒退熱。
蘇容來到之後,見麗嬪這副樣子,想着若這麼下去的話,怕是不等案子查清楚,她這一條小命沒準就提前交待了。
她給麗嬪號了脈,本來想吩咐身後的小太監讓人去給麗嬪熬一副退熱的藥來,但想了想,乾脆伸手入懷,將自己隨身帶的退熱的藥丸拿了出來,直接遞給麗嬪吃。
麗嬪看着蘇容,臉色潮紅地問:“是陛下讓你來給我診治的嗎?”
“我是來查案的,正巧碰到娘娘發熱,索性給您診治一下,免得耽誤查案。”蘇容直言道:“麗嬪娘娘怕是還不知道,四皇子前日已在早朝上表態,請陛下不要定案,繼續詳查您的案子,四皇子以他自己做堵,寧死以證您的清白。所以,爲了四皇子,您可不能死,您一旦死了,這案子,可就不見得能還您清白了。”
麗嬪頓時激動,“四皇子怎麼能……怎麼能夠……”
她一下哭了,“是我害了他。”
蘇容捏着藥丸,等着她情緒平靜下來。要說皇宮裡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沒子嗣的一身榮辱寄予帝王,有子嗣的謹防人害。
麗嬪是最可悲的典範,因爲她父親和二叔參與進了這麼大的案子,顯然,還不是心向着他。
蘇容不太明白,放着親女兒親侄女親外孫,有至親之人,怎麼還能胳膊肘拐向外人賣命,且還連累自己女兒外孫替人頂罪。
不過人已死了,目前還沒查明白,這得案子查清,怕是才能知道箇中緣由了。
麗嬪用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下來情緒,紅腫着眼睛問蘇容:“你、你相信我?”
蘇容道:“不是我相信,是覺得娘娘沒那麼大本事。”
麗嬪忽然慘笑起來,“是啊,我哪兒有這麼大的本事。有人可真看得起我。這該是多久之前就做的局,跟前御史中丞秦源一樣,被逼死了。也是想逼死我。”
蘇容挑眉,訝異,“麗嬪娘娘竟然也想到了前御史中丞秦源?”
麗嬪張嘴,“把藥給我。”
蘇容塞進她嘴裡。
麗嬪將藥費力地嚼着吃了,踹了一口氣,才說:“很明顯不是嗎?我又不是真的傻。”
蘇容點頭。
是啊,宮裡的女人,有幾個是真的傻的?若是真傻,也活不到只一個嬪位,便養大了一位皇子。
麗嬪大約被藥丸給苦着了,又咳嗽了好一會兒,小太監遞來一杯水,蘇容看過之後,遞給麗嬪。
麗嬪喝了口水,緩過勁兒,覺得好受了些,靠着牀榻,對蘇容說:“你想問什麼,問吧!”
蘇容搖頭,“我不問,娘娘自己說吧,倒了這個時候,把您這些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不對勁的人,或者手裡攥着誰的把柄,都可以跟我說。我看看從中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來。”
麗嬪看着她,“你若是這麼說的話,那可就多了。”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蘇容坐下身。
麗嬪卻沒立即說,而是對她問:“四殿下如今好嗎?”
“四殿下幾日前深夜去求了太子殿下,向太子殿下表了忠心,殿下接納了,答應四殿下幫他。”蘇容指指自己,“否則娘娘您這個重要嫌疑人,幾乎已被定性,您覺得還能等得到我過來提審您嗎?陛下早就定罪了。”
麗嬪靜了好一會兒,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她又咳嗽了兩聲,忽然笑了,“這樣也好,太子殿下是個德才兼備的儲君,四殿下投靠了太子殿下,只要他不犯大錯,一心一意支持太子殿下,待將來太子殿下登基,他總能爭個王爺當。”
蘇容點頭,“是可以這麼說,四殿下是個聰明人,本來娘娘與四殿下已是一局死局,被四殿下找上東宮的門後,給盤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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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若不是四殿下自己找上門,她也不會接手,把這案子再繼續查下去。對於她和太子來說,只要扳倒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局勢對太子殿下有利,暫時就夠了。至於別的,太子殿下可以慢慢來嘛,本來也不急於一時半刻的。
“這麼說,我是可以相信你的。”麗嬪輕聲說。
蘇容點頭,“娘娘的確可以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除了我,連四殿下你也見不着,太子殿下也是見不着的。”
她頓了一下,“當然,待瑞安王病好了,您過幾日可以見到瑞安王,只不過,您這個病,有點兒嚴重,您確定這樣下去的話,您能活着見到瑞安王嗎?或者即便能活着見到瑞安王,您就能相信瑞安王嗎?若是您相信的話,那一日,您也不至於手裡明明有證據,卻不敢拿出來了。”
麗嬪震驚地看着蘇容,難以置信,一時間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是怎麼知道我手裡有……有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