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后的鳳儀宮出來,天已黑了。
皇后親派了一名小太監送蘇容出宮。本來皇后讓人安排了轎子,蘇容不愛坐轎子,寧可自己走,故而小太監提着燈,蘇容撐着傘,向宮外走去。
剛走出不遠,恰巧遇到了珍貴妃的儀輿。
以蘇容南楚王女不算是秘密的身份,自然不必避讓,但她是走路,人家是乘坐儀輿,她還是讓到一旁。
儀輿走到近前,珍貴妃挑開簾幕,吩咐道:“停下。”
儀輿瞬間停下。
珍貴妃探出頭,看着蘇容,笑問:“可是蘇七小姐?”
蘇容含笑而立,“正是,貴妃娘娘。”
因珍貴妃身旁伺候的人多,儀輿停下後,宮女太監們手裡的罩燈把四處照的十分亮堂。蘇容可以清楚地看到珍貴妃姣好的容貌,真真是明豔照人。一點兒也不像比她大了十多歲的女人。
珍貴妃下了儀輿,站在蘇容面前,“本宮前兒遠遠瞧見蘇七小姐與夜二公子一起出宮,奈何不湊巧,沒說上話,今兒趕得巧,碰上了。”
她仔細打量蘇容,“陛下的書房裡,收着一幅畫,你與珍敏郡主長的可真像。”
蘇容拿不準她這句話的意思,微歪了一下頭,“多謝娘娘告知,我家裡早已沒了我孃的畫像,舅舅手裡既然有,改日我去討要過來,他應該是會給我的吧?”
珍貴妃頓了一下,笑着搖頭,“這本宮就不知了,陛下待珍敏郡主姐弟情分重,興許會捨不得。”
蘇容很大氣地說:“那給他收着也行,反正我與我娘也就只剩下小時候的一點兒記憶而已,我們的母子情分不過幾年,的確是不如我娘與舅舅自小長大十幾二十年的姐弟情分重。”
珍貴妃笑着道:“倒也不是這樣說。”
她看着蘇容,“七小姐這是要出宮?天色已這般晚了,怎麼不在宮裡住下?”
“皇后娘娘是留我了,但我不習慣,還是宮外更自由些。”蘇容直言,“娘娘這麼晚了,沒待在宮中,是要去見舅舅?”
珍貴妃頷首,臉上染了一抹薄暈,“陛下召見本宮。”
蘇容明白,就是今兒皇帝翻了貴妃的牌子嘛,要她侍寢嘛,她見珍貴妃身上穿的極少,很妥帖地建議,“貴妃娘娘穿的這般少,趕緊上儀輿吧,改日我去娘娘的宮裡尋您說話。我聽皇后娘娘說,您是一個極好的人,在宮裡,她與您最合得來了。”
“是皇后娘娘心懷大度。”珍貴妃沒立即走,目光落在蘇容身上的白狐裘披風上,主動說起,“兩三年前,本宮得知太子殿下手裡攢了不少白狐皮,想討要過來做一件白狐裘的披風,太子殿下沒應我,沒想到如今倒是大方,送給了七小姐。我還當真以爲,他是要留着給未來太子妃呢。”
蘇容眨了眨眼睛,“我是太子殿下新認回的表妹,大約是血緣的緣故?纔有這個榮幸?”
珍貴妃笑,“興許是,這白狐裘的披風,可真好看,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姑娘,穿在身上,嬌俏極了。”
她似乎也覺得冷了,打住話,“你既不留在宮裡住,那趕快走吧,是本宮耽擱你了,這天冷得很,可別凍着,尤其是你連個手爐也沒帶……”她說到這裡,立馬將手裡的手爐塞給蘇容,“本宮的手爐給你吧!”
蘇容剛要推辭,她擡手攔住,“本宮就幾步的路,你出宮卻要走很久的路。拿着吧!別跟本宮太見外了。本宮也不能讓陛下等太久,改日你去我宮裡,我們再敘話。”
她說完,上了儀輿。
蘇容只能道謝,“多謝貴妃娘娘!”
珍貴妃笑着對她擺擺手,儀輿起駕,浩浩蕩蕩走了。
蘇容捧着手爐,掂了掂,很有分量,也很暖,她一手抱着手爐,一手撐着傘,尋思着珍貴妃是當真與她這麼巧的巧遇,還是故意試探她。
她回身問小太監,“後宮裡的娘娘們侍寢都這麼早的嗎?”
小太監立即回:“別人不早,但貴妃娘娘往日裡的確都這麼早。每日到貴妃娘娘侍寢時,陛下都會早早處理完朝事。”
蘇容懂了,這是貴妃娘娘身爲寵妃特有的待遇。
小太監送蘇容來到宮門口,瞧見沈府的馬車,小太監囑咐蘇容小心些,這才原路返回去了。
蘇容上了馬車,見車內坐了蘇行則,愣了一下,訝異,“大哥?”
馬車內掌着燈,蘇行則捧着一卷書在讀,見到蘇容,他點點頭,“左右無事,聽聞你一日都在宮中,不太放心,過來接你。”
蘇容無奈,“宮裡雖然吃人,但也還不至於吃了我,鳳凌也在宮裡,大哥不必擔心的。”
蘇行則看了她一眼,“近來你身邊,實在是太安靜了,保不準想殺你的人,在憋什麼大招。”
蘇容誠心建議,“大哥,操心太過容易使人老,依我看啊,你就是閒的。不如趁着如今有空閒,你也趕緊娶妻?”
蘇行則臉一黑,沒好氣,“你當我樂意來?你嫌我管得多,我又不是不知道。”
蘇容看着他,聽他這話今兒來接她似乎不是本意,問道:“那誰讓你來的?沈伯母?”
蘇行則剜了她一眼,“不是,周顧。”
蘇容默了一下。
蘇行則見她沒了聲,依舊有些氣不順,“我關心你還有錯了?你就非要沒人管沒人理才行?身在福中不知福。”
蘇容摸摸鼻子,討好地笑,“我也不是不識好歹,這不是大雪天的嘛,你在屋子裡待着多好?這車裡就算放了暖爐,也沒屋子裡暖和啊。”
蘇行則哼了一聲。
蘇容不敢惹他,“好好好,大哥,是我錯了,你關心我是我的福氣,我不該不識好歹,你別生氣。”,他想說手爐給你用,但想到這手爐是珍貴妃給她的,給她大哥不適合,還是算了,便將手爐擺弄着說:“你看這手爐,漂亮不?珍貴妃送我的。”
蘇行則其實也沒生氣,聞言瞅了她手裡的手爐一眼,蹙眉,“怎麼收了珍貴妃的東西?”
“剛剛出宮的路上碰到的,她見我沒帶手爐,強塞的。”蘇容簡單提了遇到珍貴妃,都說了什麼話,然後嘖嘖道:“若我到了她的年紀,還能像她一樣,依舊是個美人,我做夢也要笑的。”
蘇行則沒見過珍貴妃,不好評價,看着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風問:“她跟你提起向太子殿下討要過白狐皮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呢,大約覺得,我從別人嘴裡聽說,不如她自己說給我聽。”蘇容打了個哈欠,“這查案真不是人乾的活,累,怪不得瑞安王半途要病倒。”
蘇行則點頭,看着她眉眼顯而易見地疲憊,嘆了口氣,“累就睡會兒吧,回府後我喊你。”
蘇容點頭,伸手拿了個抱枕枕在頭下,身子一歪,躺在了車上,閉上了眼睛。
蘇行則看着她捲成小小的一團,還是個小姑娘,跟小時候一樣,好笑地搖搖頭,重新拿起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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