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書該怎樣寫,蘇容也沒親手寫過,但她毀過一本婚書。
她看看自己此時的模樣,雖被打理的很妥當,但還是有別於她完好時的模樣,她不太想以後每逢想起給周顧寫婚書時,便是這般地窩在馬車裡,她動都不能動,渾身是傷,虛弱蒼白,婚書是他扶着她的手寫的。
所以,她與周顧打着商量“既答應了你,便不會反悔了,這婚書先欠着,等我傷好了,自己能動了,再給你寫好不好?”
“不好。”周顧覺得一刻都拖不得,若不是昨兒看她整個人都沒力氣,他昨兒就想把筆塞她手裡讓她寫。
蘇容無奈,看着他,“你這樣急不太好吧?”
周顧不覺得,“我覺得很好。”
他對蘇容明顯失去了信任,“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碰到傷口的。”
蘇容試圖讓他改變主意,“這不是碰到不碰到傷口的事兒,這是以後我想起來你手裡的婚書,便覺得你我的婚書,不該在這樣的場景下訂下的事兒。”
周顧聞言看着她,“我覺得今日極好,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是個好日子。”
蘇容:“……”
如今沒下雪的天,都可以稱之爲好日子嗎?
她費力地伸手指指自己,“你看看我,我這個樣子,你有沒有覺得,有礙觀瞻?”
“沒有。”周顧搖頭。
蘇容沒話了。
周顧彎着脣笑,伸手將她一縷髮絲攏到耳後,看着她嬌嫩白皙的臉,“除了因受傷而虛弱些外,真的沒有哪裡不漂亮。”
蘇容嘆氣。
在他眼淚,可不是沒有不漂亮嗎?昨兒那般血污邋遢,他都能親得下嘴。
周顧見她不情願,使出殺手鐗,“你毀我婚書那日,也沒有挑日子,我萬分不願,你都死活毀了。”
蘇容頓時理虧,豁出去地點頭,“好吧好吧,這就寫。”
周顧見她答應,眉目舒展,伸手將她扶起,摟在懷裡,一手托住她手臂,一手將筆塞進她手裡。然後,又從袖中抽出一本沒寫字的大紅婚書,擺放在她面前。
蘇容睜大眼睛,“這東西哪兒來的?”
她以爲,這麼倉促,只能寫在宣紙上了。
“你換藥時,我讓人去找的。”周顧道:“這事兒怎麼能將就呢。”
蘇容很想說,婚書是不將就,但寫婚書的人怎麼就不再講究一下呢。
她握緊筆,問周顧,“那個,婚書該怎麼寫?”
周顧也不知道,反正寫的人又不是他,他只需要一本婚書,見她看他,對他眨眨眼睛,“你寫清楚把自己許給我就行。”
蘇容:“……”
她覺得他着實不靠譜,詢問地看向鳳凌。
鳳凌連連擺手,“姐,別問我,這種事兒,我也不知道啊。”
蘇容犯難。
周顧提醒她,“當初你毀我們的婚書時,自己沒看嗎?你記性好想必還記着上面寫了什麼吧?”
蘇容很想摸摸鼻子,但如今她擡手都費勁,她自然記得,但那本婚書,她既毀了,便還原不了了,而且她覺得,那時母親與老護國公定的婚書,怎麼能與如今她跟周顧自己訂的婚書比呢。
自己訂的婚書,哪怕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簡陋的馬車裡,她又受傷的情況下,但依然要好好寫一下的。
所以,她斟酌片刻,在婚書上落筆。
“喜今日兩性連理,締結鴛盟,
良緣永固,相配同稱。
看此日風和日麗,郎君光風霽月,俊俏風流,甚得吾心,
卜他年桃花灼灼,妾一朝榮貴,聘王夫尊位與我同昌。
謹以白首之約,書嚮明月,好將你我之名,冠以彼此之姓,求花醉滿堂,歲歲長安。
此證。蘇容。予婚書於周顧。”
蘇容寫完,手已痠軟的不行,她將筆放下,歪頭看周顧。
只見周顧的視線已焦在婚書上,許久都移不開,神情似歡喜,又似觸動,好半晌,他纔想起了什麼,張口趕鳳凌,“鳳凌,你可以出去了。”
鳳凌:“……”
這姐夫真是用到他朝前,用不到他就攆人啊。這時候,他已見證完,是不好打擾兩人了。於是二話不說,麻溜地下了車。
在鳳凌下車後周顧拿起婚書,看了又看,然後,慢慢地將婚書合上,收好,妥帖地放進了懷裡,貼身存放,做完一切後,他側身,低頭,準確無誤地對着蘇容的脣吻了下去。
不同於前兩次的淺嘗輒止,而是很深很深的一個吻。深到讓她只能被動承受,毫無返還之力。
若非顧忌她的傷,若非還沒失去理智,若非外面趕車的子夜,騎馬貼着馬車走的鳳凌,以及前後圍繞的暗衛,周顧覺得,他此時此刻,一定饒不了蘇容。
反正,他有婚書了!
有婚書的人,就是有這個底氣!
懷裡的這個人兒,又是他的了,這一輩子,他都要牢牢地抓住她,抓死她,再不放手,誓死不放手。
蘇容被他鬆開時,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雙水眸瀲灩,香腮似染了桃花,就如她婚書上寫的,桃花灼灼。
周顧看的心動,但他不敢再動作了,只能輕輕喘息着,剋制着,壓抑着,虛虛環抱着蘇容,額頭貼着她臉頰蹭了又蹭,聲音低啞,“蘇容,我很歡喜。”
是喜歡,更是歡喜。
他長這麼大,鮮少有能讓他高興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事兒。他自出生起,就什麼都有了,但正因爲有了,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東西,他伸手就能拿到,但也正因此,很難有什麼讓他求不得,放不下,吃遍百苦,嚐盡相思,唯獨一個蘇容。
如今,他予她的這份歡喜,讓他整顆心如被春水泡着。
他一聲一聲地喊“蘇容”的名字,將一個少年無處抒發的歡喜,都傳遞給她。
蘇容的心也柔軟得似被春水化掉。她這樣的人,生來就少一根筋,那根筋可以稱作七情六慾都淡薄。這是天生的,也是謝遠刻意培養的,但如今,都被眼前抱着他的這個少年給破例融化了。
蘇容心想,終此一生,她都逃脫不了名爲周顧的這個人,與他編織的這張網了。
把糖袋子都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