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顧看着南宮崢,這個人,他是欣賞的,當初就是他,險些讓他死在帶岳父逃亡的路上。
就憑這份本事,也值得他多費些脣舌。
尤其是他年紀比他還要小兩歲。
他看着南宮崢道:“一個死去之人,比得上活着的無數人?”
南宮崢依舊不語,即便坐在蘇容與周顧面前,聽了他們的話,他心裡依舊是掙扎的,並沒有比在大魏時,這份掙扎有所減少。
蘇容忽然想起了什麼,對南宮崢建議,“不如你見見王后吧!聽聽她怎麼說,她是你們南宮家的女兒,是你祖父的親妹妹,她於南宮家,做的並不少,南宮家於她,付出的也不少。”
南宮崢點頭,“好。”
蘇容當即對外吩咐,“去王宮裡請王后來這裡,動靜小些。”
有人應是,立即去了。
南宮昕正在與嬤嬤商量開春了,她便自請離宮屆時,就住回昔日南宮家的府邸。還住她未出閣前住的那處院子。
嬤嬤笑着說:“太女早已命人將您昔日未出閣前住的院子重新修繕了一番,也說待開春,您就搬出去住,也免得看王上那張不待見您的老臉。”
南宮昕冷哼“王八蛋的東西,一把年紀了,誰希罕見他那張老臉。”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嬤嬤,我還是年輕的吧?是不是比他年輕多了?”
“是,您未曾如王上一般,日夜磋磨自己,您如今的年紀面貌,走出去,說是太女的姐姐,都有人信。”
南宮昕頓時笑了,“當然,本宮從小到大好吃好穿嬌養着,自是比他日夜酒肉折騰要年輕許多。”
她對出宮住嚮往又期待,“本宮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出這王宮,去過自由又快活的日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嬤嬤也笑,“是呢,老奴也跟您一樣期待。”
二人正說着話,太女的人來喊,說請王后離宮一趟,車輦已備好。
南宮昕納悶,“今兒花燈節,她與太女夫不是在宮外好好玩樂嗎?怎麼還想起我來了?讓我出宮做什麼?”
傳話的人搖頭,“屬下得的吩咐是,太女請您出宮一趟。”
“好吧!”南宮昕知道蘇容不會無緣無故派人請她出宮,遂壓住疑惑答應下來。
她當即簡單收拾了一番,沒帶宮女嬤嬤,自己跟着人坐了車輦,悄悄出了王宮。
南楚王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蹙眉,“小七喊她出宮做什麼?”
李和搖頭。
南楚王不高興,“她們兩個,倒是親厚,小七是一點兒也不記恨當初她派人殺了她多年。”
李和勸說:“王上,那時王后沒真想殺了太女,否則南宮家所有人都出動,未在太女成長起來前,將之殺掉,輕而易舉。”
南楚王依舊不高興,“那也是殺了,她多少次受傷。”
李和閉了嘴。
怨偶做成王上與王后這樣,也是古往今來少有,既然從沒和過,他又何必再勸。
南宮昕很快出了王宮,來到了一處臨街酒樓,由人領着,進了裡面,上了樓,來到一處包房,推開門,便看到了裡面的三人,她乍然看到南宮崢,頓時愣住,“錚哥兒?”
南宮昕與南楚王始終沒圓房,無兒無女,對這個自小聰明漂亮的小侄孫,喜愛得很。小時候,會留他在宮裡偶爾小住,每逢年節,賞賜不斷。若說南宮家有誰讓南宮昕上幾分心,便也就是南宮崢了。南宮崢站起身,拱手見禮,“姑祖母。”
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帶南宮家嫡系親系一脈離開南楚前,既沒想過,他會悄悄回來南楚,以這種方式,見蘇容與周顧,也沒想過,以這種方式,見昔日對他有幾分疼愛的姑祖母。若依照常理,姑祖母是第一個背叛了南宮家的人,他與她該勢不兩立,但如今南宮家落到這般境地,他若爲南宮家十年後的未來着想,便要高瞻遠矚,不可被仇恨矇蔽了心。
南宮昕關上房門,走近南宮崢,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一旁的蘇容與周顧,才疑惑地開口,“你怎麼回來了?”
“回”這一個字,讓南宮崢驀地眼眶發紅,他緊抿嘴角,“回來上墳。”
南宮昕聞言頓住。
南宮崢看着南宮昕,一眼所見,她過的很好,似乎比昔日南宮家最爲榮盛時,還要好,畢竟,那時,她整日裡面上帶着鬱色,哪怕露出笑模樣,也不見真正的開懷。
而如今,她面上的鬱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陰雲過後的晴天朗日,明媚容顏。
他忽然想起,姑祖母其實年歲也不大,他比祖父小很多,如今這張嬌妍,跟做姑娘時,怕也是相差不多。
南宮昕輕聲說:“南宮家的祖陵,有我在照顧,太女仁善,你大可以放心。”
南宮崢點頭,“回來看過之後,的確很放心。”
南宮昕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問:“來了幾日了?”
“今日剛到。”
“還走嗎?”南宮昕問。
“自是走的。”
南宮昕沒了話。
蘇容這時拉着周顧站起身,“你們二人說,我們再出去轉一圈,一個時辰後回來。”
這是留給二人私下談話的時間了。
南宮昕點頭,習慣地囑咐她,“外面人太多,你們兩個仔細小心些,還有,你們倆穿的都有些少。着人趕緊再拿兩件衣裳,如今天還冷着,染了風寒,有你們好受的。”
蘇容笑,“知道了。”
二人離開,走出房門,還能聽到蘇容吩咐,“去馬車上,將我們的披風拿下來。”
有人應是,立即去了。
南宮昕笑了笑,任誰都喜歡自己說的話,被人聽在耳裡,付諸行動,沒浪費自己的一番好意。這就是蘇容的可愛之處。哪怕她並沒有覺得冷。
南宮崢心情複雜,她沒想到,姑祖母在蘇容的手底下,過的是這般日子。
南宮昕上前摸摸他的頭,“又長高了不少。”
南宮崢輕聲說:“姑祖母的變化才大。”
南宮昕笑,輕輕嘆氣,“是啊,想得開,放得下,變化自然是由內而外的。”
她坐下身,看着南宮崢,“真沒想到,你還會回來。我還以爲……要等許年後了。”
蘇容的心思,從未掩藏,大魏與南楚,十年後,必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