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攝政王殿下的王帳,燈火通明。
似乎是在等着什麼人,但與往常不同的是,王帳的門口,還守着許多人。又好像是堵在那門口,又表明什麼人都不能進去。
王帳裡頭。
閻烈開口道:“王,洛肅封的意思,想必是讓您除了克爾汗。先前您似也預料到了太子或許不會同意當皇帝,於是令合齊王子成爲戎國儲君,而如今洛肅封這反應,當也不在您意料之外……此刻,您是否打算,讓合齊王子名正言順地登上戎國君主之位,命其安然受降?”
王座之上的人,此刻正揉着自己的眉心。
倒不是因爲眼下的事情心煩,不過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又有傷在身,故而疲憊。聽得閻烈這一問,他微微頷首,並未開口,卻是靠在王座上,閉目養神。
閻烈看他這樣子,便也明白自己是猜對了。
他又開口道:“只是,這一次合齊王子的表現,顯然是得到了軒蒼墨塵的指點,倘若這兩個人攪合到一起……”
那最終戎國到底是幫太子的,還是幫軒蒼墨塵的,那就很難說了。
他此言一出,鳳無儔未動。
半闔的雙眸,卻眯了起來。濃眉皺起,掃了閻烈一眼,下巴微微揚起,那是倨傲的姿態。警示道:“閻烈,你當學會識人!”
就這麼一句話,未曾有其他言論。
閻烈聽罷,思緒微微一轉,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王這話,是在說,自己應當學會辨識人心,而合齊王子,當不會是出賣朋友的人吧?
正說着,攝政王殿下眉心一動。
便聽見了外頭的響動,不必擡眼,也都知道是洛子夜到了!閻烈偷偷地瞄了一眼攝政王殿下的臉色,開口問道:“王,應當是……太子,讓不讓他進來?”
他一問,那王座上,高高在上的人,這時候倒算沉默了。
一雙濃眉也皺了起來,足見他此刻情緒惡劣。默了好半晌之後,他冷醇磁性的聲,緩緩地道:“閻烈,你覺得孤應當讓她進來嗎?”
這一進來,必當是爲了船。
也只能是爲了救嬴燼,若非是爲了救嬴燼,只怕她斷然不會主動來他這裡吧?這般想着,也立即憶起來,早上她往申屠焱的胸口,猥瑣的伸手撫摸的一幕,這一想,更是怒上心頭。
未等閻烈回話,他便驟然起身,拂袖道:“不見!”
說完這話,他從王座上下來,繞至屏風之後。緩沉着腳步,往那張雕着飛龍的墨玉長塌的方向去了。
閻烈站在他身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盯着他的背影腹誹:王,您就可勁兒的裝吧,您要不是想見太子,早就休息了吧,豈會還在王座上等了這麼久。這還不是等着太子在門外,卯足了勁求着見您,滿足一下您那傲嬌的心情嗎……
心裡已經腹誹了這許多,但是嘴巴上他可是一句找死的話,都不敢說。
閻烈跟着他身後走了幾步,還壞心眼地說了一句:“王,屬下也的確是覺得,您不宜見太子!太子的有些行爲舉止,實在是太過分了,而這其中,最令屬下感到生氣、鬱不能解的,一來是太子似乎從未想過對您專一,哪裡有美男子,哪裡就有她走不動路,舉止猥瑣的身影。二來,是從認識到現在,太子也就只有昏迷和有求於您的時候,纔會對您和顏悅色。其他的時候,指望她態度好,太難了!”
平日裡太子跟王說話的時候,那可是囂張得很。可只要指望王幫忙辦點什麼事,那態度立即就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兇悍的老虎,變成柔順的小貓,太子這是把王當傻子玩弄呢!
他此言一出,攝政王殿下腳步一滯。
濃眉皺起,思索了片刻,那張俊美堪比神魔的面上,此刻也透着幾分不豫。閻烈的話,也的確是點到了中心!
他正想着,閻烈又接着道:“昨夜您派人叫太子來,太子不來。今日早上非禮了申屠焱,晚上又跟軒蒼墨塵聊天,屬下認爲太子的確是需要一點教訓!而您,卻總是見着太子之後,他說幾句軟話,您就招架不住,恨不能答應他所有的要求,將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他。這……這還談何教訓?您不若就不見吧,即便一定要見,您今日也一定要心狠一些,斷然不可答應,否則……”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
攝政王殿下驟然扭過頭,魔瞳掃向他,問:“否則怎樣?”
閻烈低下頭:“否則,以後太子只會更加肆無忌憚,或者明天又會非禮其他美男子,更甚之,您不在的時候,她還打算跟美男子卿卿我我呢!王,您先不要生氣,屬下也並非惡意揣度太子,只是太子好男色之風不可輕縱,您還是好好懲戒爲妙!”
他說到這裡,鳳無儔眉心微蹙。
濃眉之間是極重的摺痕,似是思索了片刻,半晌之後。沉吟道:“你說得不錯!”
閻烈在心中滿意點頭,他說的當然不錯了,要不是有他閻烈在,以王的情商,能追到太子嗎?但是世界的發展觀告訴我們,單單追求到,其實是遠遠不夠的,還要令對方對你一心一意,才能保證感情的長治久安,故而,他覺得這時候王採納他的建議,是很有必要的。
話說到這裡。
攝政王殿下吩咐道:“寬衣!”
話音落下,很快便有內侍上來,爲他褪去威重的華袍……
而這時候,洛子夜還在王帳外頭的草地上,望着天空,翹着二郎腿,嘴裡叼着一根草,她還並不知道,閻烈已經在王帳裡頭慫恿了鳳無儔不要見她,並且就算是見了她,也一定不要答應她。
她這會兒等着沓沓回來,先來告訴她,青城那邊準備船了沒有。
出門之前也吩咐了路兒,沓沓回來了,讓路兒直接過來找她。先看看青城那邊有沒有船,再考慮要不要去求鳳無儔,倒不是旁的,只是求人這種事情,能不做最好還是不做,這舔着臉就過去求吧……
對方要是不答應,你尷尬了,白去了,折了面子。
對方要是答應了吧,你就欠了人情,以後就得琢磨着人情要怎麼還。
所以人生在世,能自己解決的問題,就最好不要去求別人幫你解決。自己實在是解決不了,再想想是不是有折中的法子,哪怕是跟誰談個條件都好,儘量不要隨意開口求人。
當然,這一切的人生哲理,都是在洛子夜很清楚鳳無儔這次是不會輕易答應她的前提之下,產生的,之前她求他的時候,那可是隨便一句話就開口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的哲學思維,其實總是在逆境中被激發出來的,所以不要小看你所經歷的每一次逆境,它們也會給你帶來一些東西,讓你領悟真諦。
洛子夜就歪着腦袋,在那裡想七想八……
終於眼前一亮,看見了不遠處,沓沓飛奔而來的身影。沓沓到了這跟前之後,四處一看!洛子夜立即把自己嘴裡的狗尾巴草拿出來,躺在草坪上,舉着自己的胳膊揮了揮,讓沓沓知道自己的方位。
果然,她這樣一揮,沓沓立即就眼前一亮。
注意到她了!
並飛快地奔了過去,洛子夜也很快地坐了起來。但沓沓的面色卻不是很樂觀,到了洛子夜跟前之後,就立即開口道:“太子,奴婢去問過了,青城……青城說……”
她跑得太急,一口氣還順不過來。
洛子夜立即拍了拍她的背:“慢點說,順過氣再說!”
她這舉動,卻驟然令姑娘臉一紅,飛快地後退了一步,面上染上紅雲,似天邊的晚霞,只是在這夜色之中,看不太清楚。洛子夜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眼下的身份,畢竟是個男子,所以太孟浪了,也是不好,於是摸了摸鼻子,沒再動。
而沓沓這一口氣順過來之後,很快地開口道:“太子!是這樣的,青城說,他們以爲您早有準備,加上之前鳳無儔的人在造船的消息,他們早已知道了,所以……而他們的確也是打算派人悄悄地跟着您一起去千浪嶼,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可是他們在天曜到底人力不及鳳無儔,又是偷偷造船,所以還沒有完工!”
於是,洛子夜聽明白了。
青城那邊是打算偷偷造船,跟在她屁股後頭一起走的,但既然是跟在她屁股後頭,所以晚個兩三天,也沒什麼問題,加上他們的人力物力,這幾天也實在是來不及,所以這大抵是準備,她出行了之後,他們造好了船再跟上!
洛子夜撫了撫額頭,就是說明天想出發的話,青城是指望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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沓沓又接着道:“青城一聽說您船都沒有,還很有點生氣呢!他說明天您要是不能出發,他就……”
“行了!行了!”洛子夜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了。
青城想說的話,不必問都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她這時候大概是一定要進去求鳳無儔,她的心情已經非常鬱悶且蛋疼了,實在是沒興趣聽青城打算如何威脅警告她。
沓沓也識相的閉嘴,踮着腳瞧了一眼攝政王殿下的王帳,努了努嘴:“太子,您這都到了攝政王殿下的門口了,也就不要再多想那許多東西了!去吧,指不定您一開口,攝政王殿下就同意了呢,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這話一出,洛子夜一僵。
是的,沓沓的最後一句話,其實是說到點子上了——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除了去求鳳無儔,的確是沒辦法了。她嘆了一口氣,看着沓沓道:“那你就先回去吧,出海的東西還是都準備好!爺雖然沒什麼把握一定能說服鳳無儔,但是說不定……呢?”
說不定就成了呢?
“是!那奴婢回去了!”沓沓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
她跑遠了之後,洛子夜扭頭看了一眼王帳,那門口鋪着黑色的地毯,兩邊站着人防守。還足足站出來一個隊列!個個腰間都佩了劍,神情冷冽,眸色如刀,臉上都寫着一句話:誰他媽的要是敢擅闖,一刀砍死!
洛子夜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打算上前去。
這時候,腳邊也有一物,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哎……”
她嘴角一抽,低頭一看。那正是果果,也不知道這小破鳥,到底是啥時候過來的,她低下頭看果果,果果也擡頭看了她一眼,那雙鳥眼中頃刻就含了淚光,顛三倒四地道:“害了果爺,果爺被你害了……從昨夜就沒吃飯果爺,主人不要果爺了……哇哇哇哇……”
說完這幾句洛子夜努力地理解一番,還是可以被理解的話之後,果果就開始仰天長嚎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翅膀傷心地抹眼淚……
如此情態,更令洛子夜的心裡咯噔一下!果果昨天是跟她一起得罪鳳無儔的,聽這小破鳥的話,很顯然那貨生氣了之後,都已經開始虐待小動物了,從昨天開始就不給飯吃了,跟了鳳無儔這麼久的果果,都是這種下場,她還用提嗎?
她正想着,果爺已經抽抽嗒嗒地瞅着鳳無儔的王帳,尖着嗓子,眼淚汪汪地唱歌:“愛你愛得心好冷,已讓我疲憊。餓得我快要崩潰……”
洛子夜:“……”
這真是一隻多才多藝的鳥!
它尖着嗓子悽慘的唱歌,聲音還特別大,旁邊那些守衛的護衛們,自然也都是聽見了。但是他們一個一個表情冷凝,根本頭都不回,全都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唯一一個回頭的,還警告了一句:“果爺,王已經休息了,你若是把王吵醒了,這後果……”
果果一噎,抽噎了一下,捂着自己的鳥嘴,不唱了。
而那人一回頭,也見着了洛子夜,他很客氣地對洛子夜點了點頭,便回過頭去,繼續站崗。
洛子夜臉頰一抽,上前一步,打算過去。
果果在她腳下嘀咕:“還是不要去了你,你還是不要去了,你快回去吧……主人貌美心黑,他都生氣了,你去也沒有用,果爺太瞭解主人了,嗚哇……”
說到這裡,它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下原本心裡就沒有什麼底的洛子夜,被它這麼一哭,更是什麼信心都沒有了,可也不能一扭頭,就這麼回去吧?就算是隻有十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得上去試試看不是?而且她這還是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事!
懷着一種鬱悶的心情,她從果果的身邊離開。往王帳的門口走去……
原本還在傷心哭泣的果爺,在她走遠了之後,在自己屁股底下的鳥毛裡頭扯了扯,扯出來一個果子,往嘴裡塞。一雙鳥眼盯着洛子夜的背影,很生氣。這該死的洛子夜,居然不上當,又湊到主人的跟前去找存在感了,氣死果爺了……
閩越遠遠地看着,嘆了一口氣。
果果這幾天一直往軒蒼墨塵的帳篷附近飛,這果然不是什麼好事,好好的一隻猥瑣鳥,飛了幾回變成了心機鳥……
洛子夜這一到王帳之前。
長長的站崗隊,都還在她前方,並未能直接就踱步過去。但是對方這時候,卻是已經充滿敵意地將手中的長戟,往前頭一交叉,眼神如刀,道:“太子,王已經休息了,早就吩咐了,誰都不見!”
“爺也不見?”洛子夜盯着他們。
眼角的餘光一瞅,倒是瞅着了昨天晚上過去請她來的那個小子,那小子正站在站崗的第二排,這時候也正扭過頭看着她。
洛子夜立即對着他揮手打招呼:“嘿!看見爺了嗎?昨兒個鳳無儔就是讓你去請爺的,快,快給爺進去通報一下!”
那一米八的小帥哥,看了洛子夜一眼。
微微一笑,很客氣地開口道:“太子殿下,昨日屬下請您的時候,王可是說了,您昨晚之前後悔,都是來得及的。但是您當時都沒後悔,您現在來了還有什麼用?王給您的期限已經過了,來不及了呀!”
“太子,您還是請回吧!王已經休息了,閻烈大人進王帳之前,也說了,沒有他的吩咐,今夜任何人都不得攪擾王休息!”這話是擋在洛子夜跟前的人說的。
洛子夜聽着這些話,表情有點陰沉。
而這時候,王帳裡頭,墨玉長塌之上。似乎已經睡着的攝政王殿下,那雙濃眉卻還是緊皺着,聽着外頭的動靜!
洛子夜盯了一眼王帳的門口,那門緊緊地閉着,帳篷的門,必然也就是個簾子。
可似乎是一絲風都不能透過去,更何況她這麼一個人。
她盯了一眼面前的人,開口道:“你進去通報一聲也不行?”
“不行!”那人面無表情,十分堅持。
洛子夜又瞟了他一眼:“那你去把閻烈給老子叫出來,總行吧?”
鳳無儔跟她生氣,那也就是一時的,閻烈是個識時務的,就算是閻烈心裡不贊同她,但只要把閻烈叫出來,讓閻烈進去幫忙通報一下,應當也沒什麼問題。
門口的人對視了一眼,擋在她跟前的人開口道:“太子殿下,恐怕這也不行!”
“或者你打算讓爺闖進去?”洛子夜擡眸,盯了他一眼。
從她的表情不難看出來,她已經生氣了!門口的人瞅了一會兒,也是知道情況不妙,太子要是真的跟他們動起手來,這要是傷了太子吧,王定然震怒,這要是不傷就容易擋不住,擋不住的話,他們又沒完成任務。
於是,門口那人立即道:“那就請太子殿下先等等,屬下進去稟報閻烈大人!”
他話一出,閻烈就已經出來了。
一襲墨色披風,表情倒是比在外頭所有人的表情,都還要冷肅幾分。微微擡手,示意那些用長戟當着洛子夜的人,將武器收回,讓洛子夜往前頭走了幾步,這就到了王帳的跟前。
閻烈道:“太子,王說了不見您!屬下既然已經讓他們放您到了帳篷的門口,同樣的,也請太子不要爲難屬下要硬闖進去。太子今日還是回去吧,王明日氣消了,您再來,或許情況會好些!”
他這話一出。
洛子夜自然也不好繼續硬闖了,閻烈這就是一副已經給她面子的樣子,她要是堅持硬闖,倒似乎是她不仗義。
但是讓她回去,她也是不幹的。
於是,她直接就站在門口喊了起來:“鳳無儔,你立即放老子進去!”
這一喊,周圍都靜謐了幾秒,而王帳內的攝政王殿下,聽着這一聲咆哮,眉梢蹙了蹙,魔瞳中也染了幾分怒意。
門口的人更是急了。
閻烈當即就道:“太子,您若是繼續在門口,出言無禮,閻烈就不客氣了!”
畢竟她方纔的話,要是換了任何一個人吼出來的,他都早就拔劍了!當着他們王騎護衛的面,咆哮着對王自稱老子,還用命令的口吻咆哮,太子是不想過日子了嗎?
他此言一出,洛子夜那張風流俊逸的臉,僵硬了幾秒鐘。
她盯了一眼帳篷的人,眼珠轉了轉,接着,驟然就有水光染上眼眶,可憐兮兮的哽咽道:“臭臭,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都不見我,完全忍不住眼淚……你一定是不愛我了,你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她一假哭。
閻烈嘴角一抽……聽着王帳裡頭的動靜,就知道有些人又堅持不住了。默默地爲自家沒出息的王鞠了一把辛酸淚,讓到一邊去了……
果然。
王帳內,攝政王殿下黑沉着臉,冷嗤道:“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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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哥:你們是不是不愛我了,月票都不投給我,完全忍不住眼淚……你們一定是不愛我了,我哭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