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夜的整個身板都扭着,撅着屁股抱着他的腰,用吃奶的力氣玩命地扯着他,主要還是因爲這貨實力太強大,要想留住他的步伐,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一邊拉扯,但很顯然,攝政王殿下卻並不打算給她這個面子,打算將她揮開。洛子夜更是着急得眼淚都險些飄出來了:“鳳無儔,你能不能給爺個面子啊!今天你都讓爺丟了幾回臉了,爺都沒說你。這會兒你就不能稍微冷靜一下嗎?等百里瑾宸救完人再說,你沒見爺求人的時候跟個孫子似的,你爲啥不幫忙就算了,還搞破壞呢?”
話說到這裡,旁人還沒什麼反應,洛子夜自己心裡先咯噔了一下。
是啊,爲啥他不幫忙就算了,還要搞破壞呢?這要是把破壞搞成功了,百里瑾宸的未來不知道是怎麼樣,嬴燼是一定沒救了。不過,她這樣惡意地揣度他,到底對不對?
她這話說完,以及那張小臉上帶着點隱約深思的表情,令他很快地明白了她心裡在想什麼,又是如何惡意地在揣度他。但他並不在意這些,希望情敵死從來就是他的心願,這一點絲毫不需要遮掩!
可眼下,真正撩動他怒氣的人,是百里瑾宸。
他濃眉揚起,一雙魔魅的瞳孔,盯着洛子夜那張焦灼的臉。一字一頓,沉聲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揚言要下聘娶你,孤也應當爲了嬴燼容忍,當成一切都沒聽見?”
他從來就是不容人忤逆冒犯的性格,早期洛子夜都因爲冒犯他吃過不少虧,這會兒她其實能理解他的反應。
但她特別真誠地看着他,眨了眨眼,開口道:“可是小臭臭,你沒看出來百里瑾宸來了之後,幾乎正眼都沒瞧過爺嗎?其實他對爺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他完全就是被你挑釁了,所以回擊而已!他下聘?他下個屁啊,他就是故意刺激你罷了,誰會真心想娶個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人啊。你別再理他,他就不會招惹你了,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回擊孤應當沉默以對?以及,你認爲,這件事情全部都是孤的錯?”他說着這話,魔瞳中的怒焰,倒是慢慢地平息了下來,就那般凝鎖着洛子夜,眸色深斂,等着洛子夜回話。
洛子夜嘴角一抽……
爲什麼她覺得有些人的傲嬌病又犯了,而且還有點無理取鬧?你覺得這都是孤的錯?這句話問得……讓她怎麼回答?
最終,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盯着他的眼,一臉真誠地開口道:“不!你沒有錯,你一點錯都沒有,這都是爺的錯,是的!”
她就像許多在女朋友鬧脾氣的時候的男人一樣,特別勇敢地把所有的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只希望他老人家這時候選擇適當的平靜和適當的寬容,看在她這麼勇敢地承擔責任的份上。
她此言一出,他倒是沉默了片刻。
濃眉也慢慢地皺了起來,那張威嚴霸凜的面孔上,令人熟悉的傲慢,也很快地浮現出來,卻只是點評了一句:“洛子夜,這不像你!”
的確,這不像洛子夜,洛子夜在他面前,更多的時候是有錯都不認,不講道理,並且還會叱問他要媳婦還是要道理,而絕不會如同今日一般,將所有的錯處全部都攬到她自己身上。這算是一種改變,那這改變是爲了誰?
是爲了百里瑾宸,還是爲了嬴燼?
風揚起他墨色衣角,在光陽之下卻似能卷席所有的光明,將黑色的魔息和塵世都蒙在鋪天蓋地的黑暗裡。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手中的墨玉笛,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握緊,那容色沉斂,找不到絲毫溫度。
洛子夜看他這時候冷靜下來,心裡很慶幸,沒太在意他的異樣,回眸看了一眼帳篷門口,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那是,爺畢竟是個男人,偶爾讓着你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當然,今天主要是有救人的正事兒要辦,尋常情況下,爺可是不會讓着你的!”
所以,果然是爲了嬴燼。
閻烈身爲一個局外人,聽着這話都很不舒服,也不知道太子是真的這麼在乎嬴燼,只有爲了嬴燼的時候,纔會這樣乾脆的在王面前認錯,還是因爲這個人一向情商不高,甚至和王一樣,在這方面趨於低下,所以這沒心沒肺的話裡頭,纔多了這麼多容易令人誤解的意思。
“你就那麼在乎他?”他忽然又問了一句,這聲線聽不出什麼怒氣,也聽不出任何森冷的味道,似乎只是閒聊。
也就是因爲他這語氣太平靜,洛子夜這會兒也沒看他的臉色,於是說話也沒打心裡過,直接便道:“廢話!要是不在乎,爺至於在海上顛簸那麼久去求藥,又至於像孫子一樣就差沒跪求百里瑾宸嗎?”
洛子夜說到這裡的時候,心裡其實很欣賞自己。
瞧瞧她這個人啊,雖然常常是有仇必報,但是她有恩也是會還的啊,而且從來認爲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這種品格實在太特麼難得了,她是多麼講義氣的一個人吶!
她在心裡快樂的自我讚美,絲毫沒注意到她方纔的話,就那般令人聽起來,字面意思將被如何領會,也未曾注意到人聽見這話之後,當是什麼樣的感想。說完了之後,還回身拍了一下鳳無儔的肩膀。
因爲他長得太高,所以拍他肩膀的時候,她還顛了一下腳,拍上去,開口道:“所以你看在爺的面子上,你就先別是折騰了!真心的,爺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纔把藥求回來,爺容易嗎?爺不容易!藥有了,神醫也有了,你就當幫爺一把,做做好事,先別跟百里瑾宸槓了可好?”
他爲她出生入死尋冰貂。
她爲嬴燼出生入死求藥。
他因她跟百里瑾宸有過牽扯動怒,她爲了嬴燼求他做做好事,先忍了?他沒說話,靜默着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冷,似乎沒有絲毫溫度。閻烈聽着這些話,都有點看不過去了,正打算開口。他卻忽然擡手,那是一個制止的動作,示意對方不要開口。
閻烈嘴巴動了動,最終憤憤地沒吭聲。
而攝政王殿下這時候也果然不說話了,也沒走,只轉過身,背對着帳篷,手中握着墨玉笛,負手站着。他極高,所以一眼看去,給人一種天地孤一的高遠之感,也漸漸地令人感覺到了古怪的疏離。
他好不容易是平靜下來,不打算鬧事了,但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驟然平靜下來的樣子,洛子夜的心裡反而覺得沒底了。正想着是不是說句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帳篷裡頭,忽然傳來一道淡薄聲線:“安靜,或者離開。”
她嘴角一抽,話都噎在喉嚨裡頭,沒有說出來。
也是,神醫在救人的時候,他們在帳篷外頭聒噪,的確是不太明智的行爲。人家沒早早地發火,就算是不錯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掀開帳篷,走了進去。
而門外的攝政王殿下,似乎並沒聽到她進去的聲音,負手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閻烈仰起頭,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話,很快地低下頭去,心裡卻有一句話,憋着沒說,他覺得如果太子方纔的話,都是肺腑之言,她心裡頭真的是那麼在乎嬴燼的話,那麼以後就算是王,也不能再感情用事了,還是要適當地防範着太子。
畢竟,防範太子這句話,洛肅封身邊的臨安公公,已經提醒過王許多遍了。每次臨安公公說這話,都是因爲太子在洛肅封的面前,說了些什麼,而從來王都是選擇了相信太子。可事情到今天這局面,太子在千浪嶼上說的話,以及剛剛說的話,的確是令閩越覺得心驚,覺得不能輕信!
閻烈沒敢多話,攝政王殿下也似乎無意進去看治療的過程,更無意知道洛子夜到底會有多在乎、多擔心嬴燼,而她進去之後,看着百里瑾宸爲嬴燼治療,又會露出何種表情。這些東西他都不想看見,既然如此,那也不必進去。
洛子夜還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經引發了這些,小心翼翼地進屋後,便看着百里瑾宸治療,青城這時候看洛子夜的臉色,倒是好了不少,因爲百里瑾宸來了,那麼公子得救,也將是必然的事情。
百里瑾宸也並沒看他們,屋內的桌案之上,是明火在跳躍,上頭支着一個藥罐。
他自袖中掏出一瓶藥水,白皙乾淨到近乎透明的手指,持着那藥瓶,將裡頭的液體都盡數倒入藥罐之中,接着便取過妖蓮,將之拋入藥水之中,旋即便見妖蓮融化了。
青城動了動嘴,看着這情況,似乎是想說什麼。
但,他還未張口,便聽得一陣清冷孤傲的聲線,帶着幾分天生薄涼的味道,淡漠道:“你來救人,否則噤聲。”
短短的一句話,八個字,倒是說清楚了他的意思,也表明了他的性格。
當真是話能說多短就說多短,而且脾氣相當不好,等於就是在對青城說,要麼你過來救人,你不能救,就閉嘴,別吵吵,別插嘴。
青城噎了噎,閉上嘴不敢吭聲了。
洛子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講真的,被人家公然說閉嘴,真的是蠻尷尬的,不過這世上但凡能力出衆的人,其實都會有一些古怪的脾氣,這倒算是普遍現象,所以洛子夜除了同情青城之外,倒沒有旁的想法。
那妖蓮化成水之後。
他偏頭掃了青城一眼,淡淡地道:“灌下去。”
“啊?哦,是!”青城立即將藥罐子小心翼翼地端起來,將裡頭的液體全部倒入碗中,而後飛快地過去,將牀榻上的人扶起來,把那藥餵了進去。
好在嬴燼的意志力,也還算是不錯,所以喂藥的時候,他即便在昏迷之中,也還是配合着,將藥都喝了下去。
藥喝完之後,青城退到一邊。
百里瑾宸手中的五根針,便一起對着嬴燼的穴道紮了上去。尋常人施針都要給人寬衣,但百里瑾宸卻並不用,他甚至在那五根針射出去的時候,眼神都並不在嬴燼的身上,而是落在桌案上的另外幾十根針上。
似乎是在看着,準備接下來再用哪幾根針。
這樣的態度,若不是特別不負責任,那就是醫術高超到逆天,根本不回頭都能確定不會弄錯的位置了。
而,這五根針扎入嬴燼體內之後。
嬴燼驟然面色一變,那容色似乎十分痛苦,額角的青筋,也都爆了出來。倒是百里瑾宸聽着這輕微的響動,回眸看了一眼。他容色淡薄依舊,只是微微扯起的脣角,似乎有幾分玩味:“他中過萬蠱之王的毒?”
青城立即點頭,道:“是的!若非是如此,公子的血,也是不能將洛子夜體內的斷腸蠱,引入體內的!”
“萬蠱之王是什麼?”洛子夜作爲一個土包子,忍不住問了一句,而且心裡還覺得這個毒很牛逼,中毒之後,竟然還能吸附一切蠱蟲,說不定哪天還能派上用場。
她這一句話問出來,百里瑾宸並沒理她。
旁邊的軒轅無,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面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口解說道:“萬蠱之王,是所有蠱毒之首,中毒者會承受常人不能承擔的痛苦,這都只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拔除這種蠱毒的時候,纔是真正的蝕骨之痛。這世上拔出此毒之後,還能活下來的,迄今爲止,這個人,可能是唯一一個!”
因爲沒有體會過的人,不知道這需要多強大的意志力。所以,即便是百里瑾宸,這時候看着嬴燼,面上也似有幾分玩味。
洛子夜忍不住看了青城一眼,說實話,她對嬴燼的過去,真的越來越好奇了。
而青城聽完這話,一張臉很快地沉了下來,難看得可怕。軒轅無說的這些東西,他自然都知道,可是知道卻並不代表,能夠毫無感覺地聽人再一次提及。
百里瑾宸掃了嬴燼一眼,面色淡薄,語中更無絲毫感情,淡漠道:“他既然中過萬蠱之王的毒,自然也當清楚,以後再中任何蠱毒,都將承受三倍痛楚,再次拔毒痛楚更是百倍。今日能活,算他命大。”
他這話一出,青城當即便鬆了一口氣。
百里瑾宸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那麼至少這時候,公子的性命是不必擔憂了。
但是洛子夜這時候表情很複雜,當初斷腸蠱的痛苦,到底有多難受,她至今依舊記憶猶新,單單就是那個痛,她都覺得生不如死,但百里瑾宸卻說,嬴燼是承擔三倍痛處,拔毒更是百倍。
那……
正想着,牀榻上的人,嘴角的血,猛然涌了出來。
沿着那張蒼白的面容滑落,似罌粟中綻開了曼珠沙華,美豔惑人之中透着淒冷。美得驚心動魄,也令人擔憂得心臟微縮。
她眉頭緊皺,也不敢隨便問什麼話,因爲知道百里瑾宸的脾氣不算是好。
又等了一會兒之後……
“噗!”的一聲,牀榻上的人猛然嘔出來一口血,那是一口黑血。接着,百里瑾宸手中,又是一根針,飛了過去。這一針落在嬴燼的指尖,刺破了皮膚之後,一條絲線一樣的毒蟲,掉了出來。
沿着他指尖的血,一起滑落在地上。
在地上動了幾下身子,就死了。而嬴燼的指尖,這時候還在流血。百里瑾宸的眼神都沒落過去,淡淡地道:“自己替他包紮。”
“好!”青城馬上過去。
而洛子夜正打算開口,這時候軒轅無已經備好了水,遞了一塊白絹,給百里瑾宸淨手。他月色般醉人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淡薄道:“神醫門的規矩,一命換一命,你應當知道。”
“呃……聽說過!”的確是在千浪嶼聽說過。
接着他道:“那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三日後,你必須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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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臭:孤心冷,需要月票捂熱……
百里瑾宸:我不冷,但我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