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臭臭，幸好你來了！（二更）
洛子夜低下頭，看着他遞到自己脣邊的手。
伸出手捉住，狠狠一口咬了上去！她不怪他，她怪的是她自己。可她還是咬了，這一咬，她的眼淚落得更兇，直到嚐到血腥味，她方纔鬆開他，在他懷中捶打他：“你爲什麼不早點來，你爲什麼不早點來！”
她知道這不能怪鳳無儔。
他遠在千里之外，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出事。他能來，能出現在這裡，就已經是個奇蹟，她是不能怪他的。
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她所有的情緒，所有的痛苦，都需要一個宣泄口。
或者說，她心頭的自責，需要一個宣泄口。她爲什麼會這麼愚蠢，爲什麼會相信蕭疏影！爲什麼會絲毫不設防，爲什麼……
最終害得冥吟嘯險些因爲她被人……被人……
而，因爲她愛他。
所以，她能把自己的小性子，把自己的脾氣，都盡數撒在他身上。儘管她心中真正責怪的人是她自己……
他自然能看見她眸中的痛苦和自責，更清楚她此刻並不是真的怪他，可在她情緒崩潰之間，他卻只能抱緊了她，不斷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是孤的錯！都是孤的錯……”
洛子夜哭鬧了一會兒。
才終於冷靜下來。
哭鬧聲止住之後，她緊緊抱着鳳無儔，才輕聲道：“臭臭，幸好你來了！”
是的，她真正想對他說的話，是幸好他來了。
如果他沒來，昨夜的事情纔是真正無法收場。
她總因爲自己的愚蠢和輕信犯錯，最終卻總是要他和冥吟嘯，來爲她收拾殘局。
她更是知道，鳳無儔來晚了，他心裡也是愧疚的。
她不能再把這樣的情緒宣泄在他身上，在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她便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不能繼續這樣，明明心中怪的是她自己，口中卻說怪他，這會讓他更加自責，更加在其中無法自拔。
她這話一出，他微微一顫。
他自然能懂她忽然說出這句話，意味着什麼。她不希望他自責，可他如何能不自責？她這樣，只會讓他更自責心疼罷了！
……
又是半晌過去。
洛子夜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問了鳳無儔一句：“你有沒有查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是蕭疏影算計了他們？
她更清楚，她繼續悲傷是沒有意義的，她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情，是報仇！
讓那些妄圖傷害自己，傷害冥吟嘯的人，付出代價。
……
“你要走？”冥吟嘯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他此刻正倚靠在馬車之中，昨夜那迷藥的藥性已經過去，但是他後腰的傷，依舊沒有好全，還需要修養。
武青城面無表情地道：“對！我要走！”
他這話一出，再一次擡眸看向對方：“冥吟嘯，我不想繼續待在你身邊了！我待在你身邊是爲了保護你，我視你如珍如寶，可是你……你卻爲了洛子夜，這樣輕賤你自己！讓你自己淪爲男人胯丨下的玩物……冥吟嘯，既然這樣，我待在你身邊，還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死心了，他自認爲自己沒有保護面前之人的能耐。
既然這樣的話，繼續留下，對於他來說是多餘的。
對於冥吟嘯而言，也是毫無意義的。
這時候的他，已經取下了自己常常戴在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與武修篁頗有些神似的面孔。
沒帶上包袱。
也沒帶任何東西，卻是將手中最後一把鑰匙，遞交給了冥吟嘯：“這是冥吟昭走之前，留下的國庫鑰匙！我已經交接好了，來你身邊的時候，我沒帶來什麼，如今走的時候我也不打算帶走任何東西。珍重，如果你願意的話，希望你記得我！”
冥吟嘯沉默着將鑰匙接了過來。
並未有任何挽留的心思，反而道：“你應當是會回龍昭吧？對於你而言，回龍昭，是最好的選擇！”
就是這樣的。
淡淡的態度，竟然還能建議自己回到龍昭，或者對於對方來說，自己早就應該離開纔是最好的。武青城也沒打算瞞他，直接便道：“武項陽表示自己要脫離天家皇子的身份，幾日之前，父皇傳信，說希望我回去……他正要離開鳳溟往龍昭而去，我眼下與他一起走，也正好！”
其實，他沒說的是，父皇起初傳信說希望他回去的時候，他是直接就拒絕了父皇，表示自己並不願意回去。
只是，昨夜之事之後，對冥吟嘯……
是恨鐵不成鋼，也是失望吧。
他太清楚，當年冥吟嘯險些被那個老男人……這樣的事情給冥吟嘯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和多嚴重的陰影。而他武青城如此珍視他，那麼擔心他會再一次面對這種事情，可是呢？可是冥吟嘯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個洛子夜，既然這樣，自己再多的保護，也都是多餘的。
“嗯！一路順風！”冥吟嘯笑着說了一句。
那笑靨妖嬈美豔，令人沉墮，便是看他一眼，就如同被召喚，想要隨同他一起在慾火中沉墮。
然而，武青城心裡明白，這些都不過是表象。
忽域烈對他做那種事情，沒有死，無非就是因爲當時洛子夜在對方的手中，無非就是因爲，對方拿捏着冥吟嘯的致命的弱點，拿捏着那個該死的女人！
若非如此，真的想對冥吟嘯做什麼。
這個看似好說話，實則薄涼狠辣的男人，定然會讓人死跟死在鳳無儔手下的那些人一樣慘烈。
他斂下心神，打算轉身而去。
而也就在這時候，冥吟嘯擡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竟忽然開口道：“但願多日之後，我能收到你成婚的請柬！”
他這話一出，武青城腳步頓住，整個背影也僵住。
即便是做夢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過，冥吟嘯竟然能無情到這步田地！他應當謝謝對方的祝福嗎？或者將這理解爲一種善意？一種對方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幸福，而不是在無謂的情感上，繼續浪費時間的善意？
終於，他還是沒能說服自己說出一聲謝。
揚了揚眉，大步離開。
冥吟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回頭盯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鑰匙。他房中還放着無數把鑰匙，是他多年來斂下的小金庫。直到這一步，當身邊的人全部都離開。
從洛子夜，冥吟昭，到武青城，盡數去走他們自己的道路。
他終於慢慢扯了扯脣畔，他還剩下的，就只剩下一個國家，一身身爲帝王的責任，以及……這個斂財的小小愛好，與滿足感。如果沒有這個，他的人生是不是會……
一點樂趣都沒有了呢？
大概帝王，就註定是孤獨的。
只是他和小夜兒，上次分別的時候都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竟然這麼快就會見面。而且再見面的時候，是在這樣尷尬的境地上！下一次他們再見，會是在什麼時候？在她和鳳無儔的婚禮上？
他閉上眼。
開口吩咐道：“去墨氏王朝，告訴墨子燿這件事！蕭疏影的全家人，墨子燿若是不願意料理，我來替他料理！”
當初蕭疏狂放蕭疏影走的時候，他就對對方說過，倘若他的妹妹再一次回來害洛子夜，就要他們全家償命。冥吟嘯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門外有人很快地應了一聲：“是！陛下！”
馬車還在繼續前行，外面是車輪軲轆的聲音。
慢慢從耳畔響起，直至無聲，直至天青路遠……
……
“王爺，您將這個女人救回來，您……”下人膽戰心驚地看着軒蒼逸風。
當日，客棧之中出事。他們探查到消息，感覺到客棧裡頭情況不對之後，在第一時間就將這個消息，傳給了王爺。等到王爺趕到的時候，就已經看見武青城的人，和蠻荒部落的人打了起來！
王爺當時也是沒打算摻合，便是看了一眼之後，直接便從客棧的後院，翻了進去。
在裡面找到了蕭疏影。
那時候這女人還處在昏迷之中，王爺就這麼將對方救了出來。
只是，眼下聽說鳳無儔的人，正在滿天下捉拿蕭疏影。
王爺把這個女人救回來，這不是在觸鳳無儔的眉頭嗎？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個客棧裡頭具體發生了什麼，就是一直讓他們盯着客棧裡頭狀況的王爺，對當日發生的事情，也只知悉了一個大概。
可是，可怕的是……
短短一個晚上，那個客棧的周圍，死了幾百個人。
都是死無全屍，只能看見滿地的殘肢斷臂，足見鳳無儔當時的憤怒。
也足見那個男人可怕的實力和破壞力！這簡直就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倒像是從遠古來的神魔一般，擁有毀天滅地的實力！
可是，王爺居然頂風作案，把蕭疏影給救了回來？
“她救過我一條命，如今算是兩清！”軒蒼逸風淡淡回了一句，單單從他這句話，從他的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來，只是他的眼神很深，顯然這時候是有心事！
此刻，他們在蒼山之下。
這個地方是江湖中的世外高人，隱居的時候纔會選擇的地方。
鳳無儔的人就算是搜查蕭疏影，也斷然不會想到這個地方來。
他這說話之間，原本處在昏迷中的人，這時候倒是醒了！醒來之後，她便直接從牀榻上坐了起來，張口便道：“不行！你們不能這麼做，你們不能……”
這坐起來之後，看着面前的場景，她才發現情況似乎不太對。
這裡不是客棧！
這裡是哪裡？
她往邊上一看，便發現自己在一間竹屋裡頭，窗外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而耳畔傳來呼吸聲，表示這屋子裡面還有人，回過頭，她便看見軒蒼逸風神色複雜地坐在她牀邊。
可，卻是不知道爲什麼。
看見這個幾日不見的人，蕭疏影竟然有了一瞬間的晃神。是的，晃神！她原本以爲，對方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對於她來說，就是甩掉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可是這幾日他不在，她竟然常常覺得不習慣，甚至覺得坐立難安！
而這時候看見對方的時候。
她心中竟有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彷彿在這個人的身邊，就很溫暖一般。
然而，軒蒼逸風的眼神，卻很冷，是她從未見過的冷！令她幾乎懷疑是一盆子水，從她的頭頂澆了下來。讓她覺得自己似乎處在一個冰天雪地的環境之中，渾身上下都是冰涼的痛感，因爲冰冷，渾身的血液寸寸麻痹，最終疼痛入骨。
“醒了？”軒蒼逸風的語氣也是很冷。
是一種很疏離的語氣，不像是從前那般臭不要臉，也不像是從前那般死纏不放，便就是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語氣！
沒由來的。
蕭疏影就出顫抖了一下，點了點頭：“醒了！是你救了我？”
“不錯！當初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還給你一命！從此之後，你我之間就算是兩清了，蕭疏影，我軒蒼逸風再不欠你什麼了！至於以後，你是被鳳無儔抓住，還是被洛子夜找到，你是生是死，我都不會再多問！”
軒蒼逸風說完這話，就起身。
蕭疏影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晃神，他那背影看起來離她很近，但是她已經漸漸看到了疏遠的味道。
彷彿對方今日只要走出去了這個門，那麼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回來。
這念頭一出，不知怎的，她心頭就涌起一分慌亂，盯着對方的背影，忽然開口了，“你是在怪我嗎？怪我當日對你說的話？”
“我軒蒼逸風還不至於那麼小家子氣！不過，蕭疏影，也如你所願，我不會再糾纏你了。”軒蒼逸風說到這裡之後，頓了頓。
面上浮現出一分譏誚，回過頭看向蕭疏影，“如果我沒料錯，昨夜你是與武琉月合謀，想要殺洛子夜對不對？”
蕭疏影面色一白，在對方銳利的眸光注視之下，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但，她告訴自己，軒蒼逸風又不是她的誰，她爲什麼要怕對方？這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這念頭出來之後，她很快地揚起頭看向他：“沒錯，是又怎麼樣？”
“你們不僅僅要殺她，還要找人玷污她的清白？”軒蒼逸風說着這話的時候，看蕭疏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個什麼骯髒之物。
或者說，更像是看着一隻讓他避之不及的蛇蠍！
這樣的眼神，刺得蕭疏影心口生疼。其實不是的，其實那是武琉月一個人做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當時還想過阻攔，其實……
她正想開口，爲自己辯駁。
可也就在這時候，軒蒼逸風先她一步開口了：“好了！你不必說了，我已經知道了！蕭疏影，我可能不知道，我喜歡上你的時候，就是你救了我，我從昏迷中睜開眼的那一秒的時候，那時候我看見你眼中的善良！可是現在，我發現我看錯你了。我心中仙子一般美好善良，口硬心軟的女子，原來根本毒如蛇蠍！不過是墨子燿退了你的婚，你就要殺人？”
他這麼一問，蕭疏影面色發白，回視着地方，竟在對方銳利的眼神之下，說不出話來。
而，軒蒼逸風似也沒有等她開口回話的打算。
卻是偏轉了頭，繼續道：“情愛之中失利，便要下殺死自己的情敵這樣毒手。甚至殺了對方還不夠，還要與人合謀，在殺死對方之前，玷污人家的清白！蕭疏影，我現在覺得，我當初大概是瞎了眼，纔會覺得你善良，纔會愛上你！”
這一字一句，軒蒼逸風說得極爲嫌惡。
就這麼聽起來，讓人一眼之間，倒是很難分辨他這嫌惡是對蕭疏影，還是對他自己。
是對蕭疏影竟然如此狠毒的憎惡，還是對他自己竟然看上這樣一個女人的憎惡！
蕭疏影被他一席話，說得面色蒼白！其實，軒蒼逸風的話不全是對的，她並沒有要找人玷污洛子夜的清白，她就算是憎惡那個女人到了極點，也做不出來這樣惡毒的事情。
可是，對方的話也不全錯，自己的確是想要洛子夜死的。
的確只是因爲，墨子燿不喜歡自己，退了自己的婚，所以她纔想要對方死。這樣的心思，大概在男人的眼中……不，在一個但凡知道禮義廉恥，知道倫理道德的人眼中，都是歹毒的。
所以，她已經明瞭，自己就算是解釋，也是無用。
說自己只是想殺了洛子夜，但是從未想過要毀了對方的清白嗎？這樣的話說出來，又什麼用？她想要對方死，也一樣是心思歹毒的證明！
軒蒼逸風說完這話，便再一次舉步往門外走。
並冷聲道：“我軒蒼逸風一生光明磊落，敬重品質高尚之人，敬重道義！今日救你，是爲了還你當日恩情。至於你我，便是此生不復相見得好！我不想再回憶起來，自己竟然愛上過這樣一個女人，相信心裡只有墨子燿的你，也不會希望再看見我！”
說完這話，他踏出了大門。
蕭疏影心頭一驚！
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她驟然感覺到心口抽疼！比當日，墨子燿來退婚的時候，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還要叫她心痛難忍！
與墨子燿，當日她是覺得失望，尷尬，憤怒，不服輸。還有絕望。
可是今日，她卻是覺得，像是有刀子，要將自己的心生生割裂，分離！她驚惶地道：“軒蒼逸風，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