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羣殺

看着這幕畫面,老供奉生出了一抹悔意。

他已經猜到了那名啞僕的身份,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刺客都曾經屬於天機客,都是此人的下屬。

老供奉深深地吸了口氣,望着那名啞僕喝道:“劉青,來戰!”

不愧是半步神聖的前代強者,縱然被偷襲受了重傷,依然聲如雷霆,威嚴至極。

寒冷的冬風吹拂着他的頭髮,狂亂至極。

是的,那名啞僕便是劉青,曾經的天機閣刺客組織首領。

在蘇離和那位神秘的刺客先後消失之後,他便是這個大陸最可怕的刺客。

只有他才能成功偷襲如此強大的人物,只是也付出了很重的代價。

唐三十六站起身來,望向劉青問道:“還行嗎?”

劉青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戰你個頭啊戰!”

唐三十六撣掉身上的雪屑,看着石階上渾身鮮血的老供奉說道:“現在輪到我們羣毆你了。”

說完這句話,他意氣風發地揮了揮手。

劉青與七名刺客向着石階上殺了過去。

同時,祠堂的門被推開,有更多的人涌了進來。

凌厲而陰森的劍意不時在祠堂的牆上留下痕跡。

弩箭與暗器在風雪裡發出嗚咽的響聲。

到處都是鮮血,白色的院牆看來需要再次粉刷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雜亂的聲音終於消失,祠堂恢復了安靜。

非常的安靜,能夠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也能夠聽到人們急促的喘息聲。

到處都是血,所有人都帶着傷,唐三十六也不例外,斷了兩根肋骨。

爲了吸引老供奉的注意力,他不允許自己退到最後方。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有效的,圍攻的衆人一個都沒有死。

老供奉死了,靠着祠堂裡的香案,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血已經流盡,看着異常悽慘。

他的眼睛還睜着,裡面還隱約能夠看到些悔意與惘然。

……

……

來援的那些人都是唐家長房的人。

這半年時間,再沒有扔進牆裡的石頭,也沒有劃破天空的風箏,但既然啞僕是劉青,唐三十六自然與長房保持着密切的聯繫。祠堂附近的民宅,早已經被長房暗中控制,只等着需要動手的那一刻。

但唐三十六確實沒有想到,老供奉居然變成了二叔的人。

今天如果不是劉青在這裡,他必死無疑。

唐三十六讓長房的人退出祠堂,望向劉青說道:“偶像兄,這半年辛苦你了。”

當初去寒山參加煮石大會時,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刺客。

當時劉青想讓陳長生去做刺客組織新的首領,陳長生當然沒答應。

唐三十六很想做,想弄到劉青的聯繫方式。

陳長生很清楚他想打什麼主意,所以沒有同意。

但唐三十六被關進祠堂後,情況發生了變化,陳長生的想法自然也不一樣。

於是,唐三十六和劉青聯繫上了。

劉青面無表情說道:“收錢辦事而已。”

唐三十六忽然問道:“有沒有做我唐家供奉的想法?”

劉青看了他一眼,說道:“等你做上家主再說。“

這半年時間爲了保護唐三十六的安全,劉青在祠堂冒充啞僕,自然不能說話。

無論人前人後還是庭前院後或是獨居暗室哪怕睡覺後,他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唐三十六不再說話。

有些唐家人以爲他是因爲絕望而如此,有些人以爲這意味着沉默的對抗。

沒有人知道他只是想清靜自省一段時間,順便陪陪劉青。

唐三十六望向那些受傷的刺客,說道:“我做家主後,奉養你們一輩子。”

這些刺客原先歸屬天機閣,現在則是朝廷的臣屬,今日因着劉青的命令出手,等若謀逆,必然會迎來朝廷的全力追殺,雖說他們習慣了在黑夜裡生活,但若長年如此,誰願真會做只孤魂野鬼?

唐三十六的話很直接,雖說現在看來有些遙遠,但終究是承諾。

那些刺客向他點了點頭,用眼神請示劉青,便消失在了風雪裡。

劉青對唐三十六問道:“接下來做什麼?”

唐三十六望向重新關閉的祠堂大門,沉默片刻後說道:“等。”

劉青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也離開了祠堂。

所有人都散了。

祠堂裡只有他,還有滿地死人。

他走到石階上,把老供奉的屍體從香案前移開,從案下拿了張新的蒲團。

風雪悄無聲息地落在庭院裡。

他坐在蒲團上,看着門外的雪景,神情平靜地等着最後的結局。

……

……

祠堂裡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回了老宅。

陳長生看着門外的雪景,臉上的神情漸漸鬆快,就像掙脫了厚雪的臘梅,光澤喜人。

老宅管事看了唐家二爺,低下頭說道:“大少爺給二爺帶了句話。”

唐家二爺沒有說話,看着桌上那些散落的牌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老太爺說道:“這孩子又要說什麼俏皮話?”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轉身看了唐老太爺一眼。

從稱謂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老太爺對唐三十六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

祠堂裡那場刺殺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具體的細節畫面,但想來必然血腥而冷酷。

包括唐老太爺在內,誰都以爲唐三十六會被唐家二爺殺死,陳長生雖然知道劉青一直在唐三十六身邊,也覺得局面極其危險。

但祠堂這場暗殺的結局,卻與所有人的想法截然相反。

老宅管事低聲說道:“大少爺說,刺客還是要自己養的纔好用,別人給的終究不是你自己的,就像本事一樣。”

這句話聽着有些亂,本事具體是指什麼本事?

別人聽不懂,但唐家二爺能聽懂。

知道祠堂裡的結局,他哪怕心情再如何震驚,但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靜。

直至此時,聽到唐三十六說的這句話,他再也無法支持,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哪怕你再如何聰慧過人,擅長陰謀,如果自己的實力不夠,只能利用別人來爲自己做事,那麼遲早會出問題。

他想到三年前王破在雪街上說的那番話,前天折袖在道殿說的那番話,神思不禁有些恍惚,心想自己這些年難道真的錯了嗎?

魏尚書沒有來,來的是刑房那些神情靦腆的年輕人。

唐家二爺被帶走了。

沒有人知道他會被關進何處,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出現在世人的眼前,又或者今夜便會死去。

就像是老供奉在祠堂裡看着唐三十六時想到的那番話一樣。

唐家行的是商賈之道,贏者通吃,敗者便什麼都不會剩下,就是如此。

又像是唐三十六帶給唐老太爺的那句話,自由心證,哪裡需要什麼證據,又哪裡真正講過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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