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之後,容吟霜正在捯飭茶樓外的幾盤盆栽,就來了兩個衙差,說是之前在白雲山腳下發生了一起案子,是白雲觀的姑子拉着嫌犯前去告狀的,最近正在審案,他們想讓容吟霜跟他們回去指認一下犯人,做個證。
容吟霜愣了片刻,然後就將滿是泥土的手去到後廚洗了洗,然後就跟着兩個官差去了衙門。
因爲發生白雲山腳下的那件事之後,她也曾跟樓裡的人說起過此事,大家心裡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衙差過來傳她,樓裡的人並未覺得有什麼奇怪,只是派了跑堂的小六跟着一同去了。
容吟霜去到衙門之後,其實案子已經審的差不多了,那個孩子的繼父被判了殺人罪,孩子的母親和白雲觀的兩名姑子也出堂做了證,算是案件確鑿,但容吟霜是第一個發現的,所以必須要把當時的情況交代清楚了。
於是容吟霜便說自己是在白雲山腳下采集草藥時偶然間發現的,因爲那戶人家的圍牆外破了個洞,所以,她就湊過去看了看,沒想到就看見了一個孩子被綁在那裡一動不動,她說,她事先不知道那孩子已經死了,只以爲孩子還有救,所以就撞門闖了進去。
她的證詞其實並不影響全局,因爲她不是當事人,也與死者一家毫無關係,只是恰巧遇見,發生了這件事情,就算她不遇見,等女主人回到家裡也會發現,所以,衙門只是記錄了容吟霜的口供,然後就讓她回來了。
兩個白雲山的姑子也一同出來,容吟霜想起上回曾去她們觀裡叨擾過,於是就邀請兩名姑子跟她一同回了茶樓,讓寶叔拿了兩食盒的點心出來,容吟霜將點心盒塞到她們手上,說道:
“上回我受了傷,在貴觀中叨擾,這些原也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兩位師太且拿回去讓大家嚐嚐吧。”
在容吟霜的堅持下,兩個姑子也就把點心收下了,對容吟霜百般感謝,容吟霜將她們送到外頭,又送了她們一陣,路上不禁提起那日她迷路所入的場所。
“那日清玉師太去給我調配金瘡藥,我在觀裡逛了逛,不甚闖入一坐小院,只不知那院中住的是何人?”
兩名姑子興許是真不知道那院子裡住的誰,只說:“我們也不知道,聽說是掌門的朋友,掌門一直不許觀中弟子前去打擾。”
容吟霜又問:“這麼神秘,怕是皇親國戚也說不定啊。”
其中一名姑子一聽,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什麼皇親國戚呀!我昨兒聽清寧說,後院裡的怕是都快窮的揭不開鍋了,她們還遇見過後院的婆子去後山挖野菜吃呢。”
容吟霜蹙眉,有些不相信:“不會吧。我那日無意闖入,見裡面的人都算是光鮮體面的,如何會窮的揭不開鍋呢。”
另一個姑子似乎也聽過那個傳聞,補充說道:“清怡說的我也聽過,那院子裡的人一開始上山的時候,日子過的比我們好多了,餐餐都有好些個菜,可是,這兩年就一年不如一年了,觀裡好多姐妹都看見過她們去後山挖野菜吃呢。”
“……”
兩名姑子走了之後,容吟霜獨自走在返回茶樓的路上,想起昨日顧葉安的話,他說他沒錢!
顧葉安不論從哪裡看都不像是會故意賴賬的人,可是他卻明明白白的說了他沒有錢,若是他說的是真的,那這些姑子說的話,也就值得相信了。
顧葉安曾說過,他的癡症已經維持不下十年,十年前,子然居士還是溫郡王妃,所以身邊多少都會有些積蓄,因此他們在白雲觀裡過的還不錯,可是,隨着年份越來越長,顧葉安也不見好轉,子然居士爲了他耗盡了銀兩也是人之常情,這麼一想容吟霜倒覺得心裡油然而生出一些責任來。
倒不是說她念在與顧葉安相識的情誼上,就算是爲了子然居士,她覺得她也應該做些什麼。
因爲,不管她是誰,在如今的時代一個女人毅然決然的拋起了錦衣玉食,繁榮富貴,對癡呆的獨子不離不棄始終如一照顧着,就算曾經絕望,但也撐過了十個年頭,這份堅持當屬十分不易的了。
再說顧葉安,他剛從餛飩中醒過來,總要補一補才能快些恢復元氣的。
這麼一番思量,容吟霜就直接去了街上,先從藥鋪裡轉了一圈,買了些野山參和銀耳紅棗等常見的補身乾貨,又去菜市上,買了一小缸菜油和好些素菜,捎帶買了三十幾個白麪饅頭。
回到茶樓之後,讓剛把下午要用的點心做完,正準備上籠蒸的月娘替她辛苦跑這一趟,月娘叮囑了容吟霜每樣糕點的起鍋時間,然後就收拾收拾,將這大包小包送去了白雲觀。
容吟霜不放心,就追出去將那院子的大概位置告訴了月娘,叮囑她要趁着沒人的時候,將東西放在拱門裡頭就走,若實在有人問起,就說是她是山下菜農,東西是送給子然居士的。
月娘也是個細心的,聽容吟霜這麼一說便就知道,掌櫃的說這麼多,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東西是她送的,點點頭,就拎上東西出城去了。
月娘一來一回也快,因爲沒什麼牽掛,只用了大半個時辰就完成了容吟霜的囑咐,回到茶樓時正好趕上吃飯。
容吟霜問她事情辦的怎麼樣,月娘接過寶叔殷勤遞過來的一杯溫水,坐在寶叔特意端好的凳子上,一邊享受着寶叔的私家扇風服務,一邊對容吟霜說道:
“按照掌櫃的吩咐,東西我都讓在拱門裡頭了,沒人看見,我就走了。”
容吟霜點點頭:“嗯,做得好。累壞了吧。”
月娘擦了擦嘴角,爽快的搖搖頭,說道:“這有什麼累的,我從前送的泔水車可比這些重多了。掌櫃的今後若還要跑腿,儘管吩咐就是。”
容吟霜還沒說話,寶叔就先奇怪問道:“掌櫃的,您讓月娘送那些東西去白雲觀幹什麼呀?”
容吟霜對他笑了笑說道:“觀裡有個我認識的,知道他最近有些困難。”
“是掌櫃的之前說的那個子然居士嗎?”月娘接着寶叔後頭問道。
容吟霜瞧着這兩個人,好奇的表情似乎都已經開始有些相似了,乾脆也不解釋太多,只是點點頭:“是啊。就是她。”
寶叔一聽是個女的,就沒什麼興趣了,要是個男的,他還願意去探究一番這裡面耐人尋味的關係。
跟大家一起吃過了飯,容吟霜就回到了三樓雅間,繼續整理毋道子的書籍,她發現,有些比較難懂的法術,她一邊整理,一邊記憶,會比較容易一些,午後的陽光自窗牑中撒下,容吟霜想起那日顧葉安就坐在她的對面,陽光下的他,透如蟬翼。
其實當時她就覺得他似乎變得淡了,他卻矢口否認,如今想來,應該他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知道自己快離開了,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容吟霜也十分好奇,但是她知道,這一切好奇都只能無奈打住,因爲,就算現在顧葉安清醒過來,並且他們也見過好幾次面,但是,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做生人魂時的記憶,她就是再怎麼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的。
正伏案奮筆疾書,外頭傳來敲門聲,小六說有人給她送了封信。
容吟霜讓他把信拿進來,接過之後,容吟霜將信拆開,就見潔淨的信紙上只寫着三個字:春香樓。
連個署名都沒有,容吟霜覺得有些奇怪,小六也看見信上的字,不禁對容吟霜問道:
“掌櫃的,這是誰啊。春香樓不是那間賣八寶醬鴨的嗎?”
容吟霜沒有回答,她左思右想也就只會是那個可能,無奈的將信紙摺好,仍舊塞入信封之中,然後下榻穿鞋,就走了出去。
果然,在春香樓的招牌底下,一抹頎長儒雅的俊美身影就那麼站着,彷彿吸引了大多數的日光,整個人似乎都有些超凡脫俗的微亮,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目。
顧葉安始終嘴角噙笑,任人觀望,容吟霜出現之後,他就毫不遮掩的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用眼神默默的勾、引容吟霜快些前來。
“你約我來這裡做什麼?你又餓了嗎?”
容吟霜沒好氣的對他說話,裝作剛給他家送過東西的人不是她。
顧葉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才淡然說道:“今天不餓。”
容吟霜冷冷瞥了他一眼,問道:“那你找我幹什麼?”
顧葉安像是絲毫不介意容吟霜的冷淡,對她伸出一隻手,說道:“你有沒有一兩銀子?”
“……”
容吟霜瞪着顧葉安,難以置信的看着他,這傢伙是越來越過分了,昨天騙了吃喝不算,今天又來騙銀子了?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晚。但是第三更也不會少的,只是會晚一點,大家可以先睡,明早起來看。晚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