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晚,在宣化城裡宣大總督府裡,宣大總督張樸、宣府巡撫秦士文、宣大巡按汪裕、張素養、宣府總兵侯世祿、客將渠家楨正在議事,商量飛鷹旗大舉入侵萬全右衛的事情,不過大家討論了一個時辰了還是沒有任何應變方案。
宣府巡撫秦士文身體不好,經不住這麼長久的會議,宣大總督張樸讓僕人給秦大人送來了被褥,讓秦大人半躺着繼續參加議事,宣大巡按汪裕主戰,希望宣大總督張樸調集宣府精銳,給飛鷹旗沉重一擊,不過其他人不是反對就是沉默不語。
最反對出兵的恰恰是宣府總兵侯世祿,理由是宣府根本沒有兵,這話有些聳人聽聞的,不過仔細分析起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例如隆慶年間,宣府鎮原額馬步官葷十五萬一千四百五十二員名,除節年逃故外,實在官軍八萬三千三百四員名。原額馬五萬五千二百七十四匹,除節年例失外,實在馬三萬二千四匹,可是到了萬曆、天啓兩朝,因爲三大徵和建虜努爾哈赤遼東起事,宣府自薩爾滸之後,頻頻向遼東輸送兵源,如今連隆慶年間實額的一半官軍馬匹還勉強。”
就是現在宣府的官軍皆是出征遼東淘汰下來的老弱殘兵,宣府早已經不是當年的“九鎮之首”了,一個協守副總兵,七個分守參將,把守宣府各路要隘,佔去了宣府兵馬總數的八成以上,現在宣府鎮根本沒有機動力量可以用來作戰。
宣大巡按張素養反對主動進攻飛鷹旗的理由,表面聽起來有些不靠譜,張素養說宣府的餉銀,大半以上靠大同府的稅賦支持,如果宣大兩鎮打得一團糟,恐怕明年的稅賦就成問題了,不過大家都知道張素養是另有所指。
宣大總督張樸嘆口氣說道:“宣府因爲支持遼東鎮對建虜作戰,自身的軍事經濟實力受損很大,大同鎮又尾大不掉,遊離於我宣大總督府的控制之外,哎,渠將軍你也談談高見吧。”
渠家楨搖搖頭說道:“總督大人,末將就是應邀來聽聽的,有沒有什麼高見。”
宣大總督張樸說道:“渠將軍,你對飛鷹旗比較熟悉,還請談談你對他們的看法吧。”
渠家楨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這樣宣大總督府的會議開不下去了,與會的官員都打道回府,至於救不救援萬全城的萬全右衛之事就暫時壓下了,渠家楨剛走到議事廳門口,就被宣大總督張樸的僕人喊住,渠家楨只好再單獨去面見宣大總督張樸。
宣大總督張樸同渠家楨一起坐了好一會才說道:“渠將軍,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希望渠將軍能夠什麼好的建議給本官。”
渠家楨沉默了一會說道:“大人,末將還是以前的說法,以不變應萬變,任飛鷹旗在萬全、張家口遊蕩,等他們折騰夠了,自然會離開的。”
宣大總督張樸說道:“渠將軍,本總督有守土之責,一旦有城池失陷,朝廷的媞騎就會聞風而至,那是等待本總督的將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監獄。”
渠家楨說道:“大人,禍是張家口那些商人惹出來的,這回恐怕沒有人能夠救他們了,如果大人肯捨棄張家口堡,末將倒有讓飛鷹旗退兵之策。”
宣大總督張樸吃驚地道:“渠將軍,你是說飛鷹旗志在張家口堡。”
渠家楨說道:“大人,這次是死結,飛鷹旗不滅張家口商團誓不罷休,就是宣府說不定飛鷹旗也會來走一遭。”
宣大總督張樸說道:“渠將軍的意思是,飛鷹旗志在範永鬥。”
渠家楨點了點頭說道:“大人,飛鷹旗後臺之硬有目共睹,這次重兵壓境志在復仇,絕不會輕易放過敢於反抗的敵人,其他無關人等應該沒有什麼事情。”
宣大總督張樸說道:“渠將軍,前日你不肯出兵協助民軍消滅飛鷹旗,還是認定飛鷹旗是大同薛雲指使的,可是薛雲怎麼能在一天之內聚集上萬的蒙古騎兵呢。”
渠家楨慘淡的一笑:“大人,民軍這兩年一直在琢磨薛雲,除了他在大同裝病潛伏之外,他跟蒙古察哈爾部有重大利益結合,這次薛雲帶兵北上抗擊蒙古入侵,不過是避開曹文詔將軍的幌子,飛鷹旗、蒙古軍都是薛雲弄來制衡朝廷的手段,只要曹文詔退回宣大,我們墊付就風平浪靜了。”
宣大總督張樸想了想說道:“皇上對薛雲是寵愛有加,開始薛雲實在是太辜負皇上了,如果侯總兵,曹家軍和你渠將軍聯手,能不能讓薛雲的飛鷹旗吃一個啞巴虧。”
渠家楨說道:“大人,大同北方的豐鎮那邊,薛家軍和蒙古軍恐怕是在唱空城計,最近幾天都會彙集我們宣府的,哎,大明怎麼出了這麼一個妖孽啊。”
宣大總督張樸和渠家楨二人相對無言,半響宣大總督張樸才說道:“張家口那些商人私底下做些什麼,宣府的軍民都是心知肚明,就讓薛雲這個惡人來磨一磨他們吧,這兩天我們坐在城門看風景就是。”
三天後七月二十六日晚,宣大總督張樸、宣大巡按汪裕、張素養、宣府總兵侯世祿和渠家楨聚集宣大總督府,上次一言不發的宣府巡撫秦士文請了病假,客將渠家楨也沒有到,宣大總督張樸心說渠家楨的判斷真準,飛鷹旗果然只針對張家口那些商人,對萬全城官軍並沒有施以刀兵。
雖然萬全城是沒有事了,可是張家口堡和來遠堡麻煩大了,那些伏擊飛鷹旗的商人,不太會像萬全城裡的陸老闆那樣,甘願自己冒險離開,也不願意拖累萬全城一城軍民,這樣張家口堡和來遠堡的軍民,就可能沒有萬全城的軍民那麼幸運了。
宣大總督張樸被宣大巡按汪裕弄煩了,既然你受範永斗的好處強出頭,張樸就準備坑一下汪裕:“汪大人,你既然說範掌櫃願意舍家爲國,出資招募民軍抗擊飛鷹旗,本總督就任命範掌櫃爲民團首領,汪大人爲監軍,三日招兵一日整頓,第五日出發北上,相機配合張家口堡、來遠堡殲滅飛鷹旗。”
宣大巡按汪裕一聽總督大人是要甩包袱啊,把這個範永鬥當垃圾倒出宣化城,自己因爲跟範永鬥親近,每每借請戰促總督大人出兵,把總督大人得罪狠了,把自己也搭在範永鬥這堆垃圾一起倒掉了。
宣大巡按汪裕苦着臉說道:“大人,範永鬥一個商人,怎麼可能鬥得過上萬的飛鷹旗,這事恐怕做不得啊。”
宣大總督張樸嘿嘿冷笑:“範永鬥只是一個商人,一個商人統領上萬的民軍打仗,這跟造反沒有多少區別了,他範永鬥不是特別能耐嗎,怎麼一個人逃到宣化城來了,爲什麼不在張家口堡跟那些同黨同甘共苦,侯總兵,你負責三日之內把範永鬥和他的民軍都請出宣化城去。”
宣府總兵侯世祿連忙答應下來,宣大巡按汪裕告饒道:“總督大人,下官不諳兵事,出任監軍一職實在不妥,請大人另選賢明。”
宣大總督張樸說道:“汪大人,只要你配合侯總兵,三日之內把範永鬥和他的民軍請出宣化城去,要不要做監軍你跟範永鬥一起去聊聊吧。”
宣大巡按汪裕搖搖頭再不說話,宣大總督張樸和藹地對宣大巡按張素養說道:“張大人,京城來的曹文詔將軍,在大同城下受傷十幾天了,野外餐風露宿的,不利於曹將軍養傷,張大人去好言相勸曹將軍,務必請他迴轉宣化城或者北京城養傷,我們要爲皇上保護好曹將軍這樣的將才。”
宣大巡按張素養心說在活路也不好乾,這分明是讓曹文詔死了當大同鎮總兵的心,所謂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自己雖然還沒有達到那樣被曹文詔厭惡的程度,可還是做這吃力不討好的髒活。
宣大巡按張素養看到同僚汪裕的熊相,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至於到了大同城下,請不請得回曹文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去大同府至少比去宣府北面去安全很多,權當一次野外旅遊吧。
宣大總督張樸散會之後,範永鬥在第一時間從宣大巡按汪裕哪裡得到消息,總督大人讓他當民團首領,三日之內招兵買馬,第五日出發北上去對付飛鷹旗,這哪裡是讓範永鬥去對付飛鷹旗,分明是讓範永鬥去飛鷹旗哪裡送死。
範永鬥那個氣啊,好你個張樸,你爲了不讓飛鷹旗南下宣化城找麻煩,把我範永鬥踢出宣化城,我範永鬥也不是省油的燈,把我範某人惹毛了,拉起手裡這兩三千民軍大鬧宣化城,大不了投皇太極去,跟伯父一樣在金國盛京好吃好喝當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