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這幾年在榆林城過得苦,主要還是延綏鎮邊貿衰落,連帶轄區經濟普遍下滑,跟綏德州周士奇是同病相憐,果然能夠把綏德州至榆林城這條商路連起來,再做活跟襖兒都司土默特人的生意,自己也可以從口外貿易中分一杯羹,不過這件事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理得出頭緒的,王威現在最頭疼的還是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薛家軍。
這時艾萬年告訴王威道:“大人,十里鋪方向塵頭大起,應該是薛家軍的主力到了。”
王威定睛往北面看去,果然十里鋪方向塵土飛揚,看樣子起碼有數千騎兵,這薛雲是撕破僞裝了,自己要是不答應薛家軍的要求,薛雲真的蠻幹起來,那豈不是延綏鎮跟薛家軍兩敗俱傷,自己也陪着薛雲賭一把,將來自己和家族的命運就很難說了。
王威這次對綏德州明教動手,除了想立功替自己在米脂高家軍寨的失敗遮掩,還是受了綏德州知州周士奇的蠱惑,借查抄明教教徒發一筆財,這一查抄效果果真就出來了,延綏鎮官軍個個都有進賬,王威也得到好幾萬銀子的金銀財物,只是樂極生悲把薛家軍招惹出來了,王威見薛家軍援軍到了,更沒有跟薛家軍糾纏下去的意思,就開始轉彎抹角的向周士奇傳遞信息了。
王威說道:“周大人,從薛雲的信上看來,這薛家軍跟明教不像是一夥人嘛。”
周士奇心裡鄙視王威,明明虛場合了,還要又當婊子又立牌坊,還有人家替他圓話,說人家薛家軍是明教搞沒搞錯喲,就明教那些烏合之衆,讓薛雲做明教教主,薛雲還不一定肯幹,人家那是不要你延綏鎮官軍進入米脂高家軍寨的勢力範圍。
不過周士奇從自己師爺哪裡得到一個消息,據抓獲的明軍高層首領交代,明教陝西首領王姓長老在高家軍寨購買了一大批武器,但是武器的具體數目不詳,薛家軍跟明教是什麼那個首領也不是很清楚。
周士奇對高家軍寨販賣武器的事情早有耳聞,莫說延安府不少山寨庒堡在高家軍寨買武器,就是綏德州不少大戶也在高家軍寨買過盔甲兵器甚至馬匹,前段時間有消息說,高家軍寨把武器賣到安塞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來高家軍寨就是薛家軍在陝西的一個銷售軍用物資的基地,明教買的那批武器多半就是從延綏鎮官軍民軍哪裡繳獲的,還好王威並沒有追問這件事。
周士奇說道:“王將軍說笑了,薛雲是堂堂的朝廷總兵,怎麼會跟這些愚夫愚婦混在一起,要是薛家軍真的跟明教有關係,王將軍在米脂高家軍寨時,綏德州的明教武裝就該有所表示了。”
王威嘆口氣說道:“說起來大同鎮跟延綏鎮都是朝廷制下軍鎮,也算是同氣連枝,沒想到大同鎮士兵的家屬這麼多人誤入歧途,本鎮也替這些人惋惜,如果這些人當中確係午抓或無知,周大人是他們的父母官,本鎮倒不方便干涉地方民政。”
周士奇說道:“王將軍深明大義,本官一定吩咐下面官員差役仔細甄別,絕不能冤枉了任何一個善良百姓。”
王威心裡憋屈得慌,給周士奇交代了場面話之後,一甩手就下了綏德城北門城牆回綏德衛官署去了,艾萬年見總兵大人離開,也帶着延綏鎮軍官跟着去了,整個綏德州城牆上只有孫守法指揮的官軍和民軍。
周士奇跟孫守法商量之後,派了一個小軍官去知會薛家軍,說綏德州方面會把關在州府大牢裡的薛家軍軍屬放出,不過希望薛家軍給一晚時間甄別,明天一早就把薛家軍軍屬送出城來。
王二娃得到綏德州方面的答覆,心裡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迅速把情況報告剛剛趕到的少爺,薛雲對不戰能夠去得這樣的效果也很滿意,於是讓王二娃向綏德方面提出,薛家軍希望能夠有核實軍屬的機會。
綏德州的小軍官少不得再跑了一個來回,周士奇遲疑了一會咬咬牙答應了薛家軍的要求,這樣薛家軍在綏德城北門外安營紮寨,並派出了一個百人的審查團,通過雲梯進入了綏德城,領頭的綏德籍總旗苗福虎,還給綏德州知州周士奇、守備孫守法二人送上一匣禮物,周士奇、孫守法得知是薛將軍的禮物都受寵若驚。
綏德籍總旗苗福虎是天啓四年末隨紀天恩去大同鎮的,這之前苗福虎經常出入綏德州,整個一遊手好閒的二流子,屬於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管的貨,綏德州認識苗福虎的人是一把一把的,薛雲派苗福虎帶隊進綏德城就是看到他在城裡人頭熟這個優點。
周士奇、孫守法對薛家軍派這樣一個綏德城熟悉的人也很滿意,這證明薛家軍確實是只解救自己的軍屬,苗福虎這一百個綏德籍沒有帶長兵器的薛家軍士兵,迅速投入到了知州大牢篩選薛家軍軍屬的工作中去。
周士奇和孫守法一直在知州衙門暗中盯着苗福虎這些薛家軍的動作,衙門師爺和差役輪番來報,苗福虎這些人除了一見面認出來的親人,對其他人都是拿着名單分批一個個的詢問的,而且盤問非常的嚴格,看不出有什麼故意弄走明教教徒的意思。
到第二天天明時,苗福虎這些薛家軍士兵,在四千明教俘虜中,篩選出四百多薛家軍軍屬,周士奇、孫守法對薛家軍的做法很滿意,就是一直關注大牢的王威也覺得無可挑剔,周士奇考慮再三,還是開西門把苗福虎的薛家軍和家屬送出,苗福虎臨出城門時,向前來送行的孫守法守備表示,薛家軍希望跟周大人、孫將軍做朋友,綏德州和高家軍寨也能夠守望相助,孫守法只是含糊的答應了,並表示把話帶給周士奇知州。
薛雲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見到了護送薛家軍老弱軍屬回來的苗福虎一行人,薛雲嘉獎了苗福虎,並給一百個薛家軍士兵記功一次,讓閻老幺妥善安排薛家軍老弱軍屬的生活和休息,薛雲接下來是準備對綏德州的一些士紳武裝展開報復。
昨天夜裡就有不少薛家軍軍屬投奔而來,薛雲對這些人是好生安撫,對這些人的哭訴也做了記錄,對那些真的參加了明教的軍屬,薛雲只能表示薛家軍會對他們提供儘可能的幫助,而是把目標鎖定在趁火打劫藉機報復的情況上。
薛雲看着閻老幺一夜整理出來的情報,綏德州到現在爲止,有三個村寨五支地方武裝,對薛家軍軍屬進行了屠殺滅門,這三個地方分別是三十里鋪、林家寨、李家川,其中三十里鋪就有三支士紳武裝血洗五個薛家軍軍屬。
同日九月二十八日,王二娃、閻老幺各率一千薛家軍士兵奔赴林家寨、李家川,薛雲率領兩千多薛家軍士兵和七百多軍屬移鎮三十里鋪,薛雲剛剛在三十里鋪鎮外安營紮寨,王二娃已經剿滅林家寨的士紳武裝過來會合了。
王二娃對薛雲彙報:“少爺,林家寨的林生員一家連家丁一百三十七口全部斬殺,林生員罪行已經按少爺的意思發榜張貼了,財物讓林家寨的百姓分了,宅院也已經燒燬了,就是沒有找到被害軍屬的倖存者。”
王二娃的親兵搬進來幾大包包袱,薛雲說道:“二娃,這就是你的把財物讓林家寨的百姓分了。”
王二娃笑道:“少爺,小的只是帶回一些值錢的輕巧物而已。”
薛雲本來是不想借誅殺跟薛家軍爲敵的士紳發財的,不過越來越多的軍屬彙集在薛家軍身邊,沒有金銀恐怕是打發不了這些人的,薛雲只好默許王二娃的亂來,讓娜仁高娃把幾個大包袱收了。
薛雲對王二娃說道:“二娃,三十里鋪是個大地方,做事首尾乾淨一些,不要被別人拿到薛家軍的把柄知道嗎。”
王二娃說道:“少爺放心,小的不會讓薛家軍蒙羞的。”
三十里鋪有兩家薛家軍軍屬被當成明教教徒滅門,嚴格的說被滅門的楊家嚴格算烈屬,楊家的庶子楊振奇在弘螺山已經陣亡了,楊家是三十里鋪的大戶,不過一向循規蹈矩,這次是被馬、劉、蒙三家盯上了,還有一家是姓姚的軍屬,兒子現在在臺灣島從軍,因爲父親不願意把女兒許給馬家二兒做妾,也被馬家栽贓陷害當明教教徒一鍋端了。
王二娃的士兵用杆子挑着從林家寨看來的頭顱,去三十里鋪向寨子裡的人示威,表明薛家軍只找馬、劉、蒙三家的麻煩,與三十里鋪其他寨民沒有任何關係,不過三十里鋪半數跟馬、劉、蒙三家有關係,王二娃的宣傳有多少效果就不清楚了。
這時閻老幺也從李家川回來了,李家川和林家寨都是小地方,寨堡的防守並不嚴,而且寨民都知道是報私仇了,寨堡裡本來就有很大的恩怨矛盾,沒有什麼人願意幫着抵抗,李家川的土財主李績祖一家,被薛家軍殺得乾乾淨淨的,財物閻老幺拿了賺錢的,其餘的任李家川的人取拿,最後並只是沒有燒李家房屋,只是李姓軍屬一家也沒有留下倖存者,說起來閻老幺攻取李家川比王二娃取林家寨還順利,只是李家川的路途遠些,閻老幺趕到三十里鋪會合時,落在了王二娃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