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榮的心願(上)

唐朝民間殷富,五貫錢對於中等之家來說那算不得什麼,可是對於陳老實這個赤貧之家的一家之長來說那是一個非常大的數目,哪能不激動呢?

見了陳老實這副激動模樣,陳晚榮想起了一件讓他終生難忘的事情。在另一世界,當他考上大學後,家裡經濟拮据湊不起學費。爲了他上大學,父親只有去向親戚朋友借錢,一個親戚借了一千塊錢。這親戚離家有幾十裡遠,父親就是用一雙手捂住這一千塊錢,走了幾十里路。這事說起來讓人難以置信,卻是實實在在的親身經歷。(按:這是發生在我老家的一件真實的事。)

陳老實如此激動,陳晚榮無比熟悉,倍感親切,安慰陳老實:“爹,這只是個開始,以後我們會越來越有錢,日子會越過越好。”

“嗯。”陳老實鼻子裡嗯一聲,再也忍不住了,眼裡的淚水涌了出來,忙用手擦乾:“晚榮,你長大了,你長進了!有了你,爹肩上的擔子就會輕許多!爹歡喜,歡喜!”以手捂面,輕輕啜泣起來。

望着陳老實那張粗糙的臉膛,陳晚榮知道這張臉不僅僅鐫刻着歲月的滄桑,還有養家餬口的沉重負擔。數十年來,一家人的生活負擔壓在他的肩頭上,現在長子會賺大錢了,他感到肩上的壓力輕了許多,終於有一個人與自己一起分擔這家庭的負擔,他這是如釋重負之後的激動。

“爹,您不要哭!”陳再榮機靈的在陳老實背上輕拍,開導陳老實:“哥賺大錢了,哥好能幹呢。爹,等我長大了,我和哥一起賺錢,準讓您們過上好日子,不再受苦受累,日子會越過越好。”

陳老實擦擦眼淚,一臉的笑容:“再榮,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爹哪裡在哭了。爹的眼睛裡有沙子,揉揉不行麼?”笑容燦爛,淚痕宛然,還有孩子氣的調皮。

陳王氏白了他一眼,伸手幫他擦眼淚:“老頭子,你看你,都自家人還嘴硬。死鴨子德性,渾身都煮得爛,就一張嘴煮不爛。”

陳老實順勢握住陳王氏的手,在她手背上撫摸起來,陳王氏使勁抽了回去,臉一紅,瞪了他一眼,很不好意思的嗔怨一句:“毛手毛腳的。”

陳晚榮和陳再榮同時擡起頭,翻着眼珠望着屋頂,陳晚榮打量着茅草:“再榮,你說這茅草是不是該換了?”

陳再榮的表演功夫可比陳晚榮還誇張,指着屋頂:“哥,你看,那裡的茅草都朽了,幸好是冬天,要是大熱天肯定會掉蟲子,是該換了。”

陳老實一臉的奇怪,擡頭望着屋頂,教訓人了:“哪裡朽了?去年秋天才換的,新的,你們咋老喜歡亂說?眼睛看清楚了再說話。”

陳王氏明白兩兄弟是假意裝作沒有看見他們老夫妻的小動作,纔拿屋頂說事,在陳老實背上使勁一掐,在陳老實的叫疼聲中斥道:“老頭子,你木頭疙瘩呀!”

“我?”陳老實先是驚奇的問了一聲,隨即明白過來,也就轉換話題,把錢塞到陳晚榮手裡:“晚榮,這錢你收着。”

陳晚榮這才收回看屋頂的目光,把錢遞向陳王氏:“娘,您收着。”

陳王氏臉上綻出一朵花兒,笑得眼紋都不見了,並沒有接:“晚榮,這錢是你賺的,你收着就是了。”

“娘,都一個鍋裡吃飯,什麼你不你我不我的,娘收着還不一樣嗎?”陳晚榮堅持盡孝心。父母的錢,最終都花在兒女身上,即使陳王氏收下了,也不會自己花用,但陳晚榮如此做畢竟是討人歡喜的事兒,哪個父母會不喜歡兒子盡孝呢?

不僅陳王氏笑得合不攏嘴,就是陳老實也是不住摸發燙的臉:“晚榮,你收着和你娘收着都一樣,都一樣。你也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私房錢了。省着點花,存着好討媳婦。”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老實不客氣的把陳晚榮的私房錢收刮一空,當衆宣佈讓陳晚榮存私房錢是生平第一遭,這證明陳晚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大爲改觀了,讓他放心了。

傳宗接代是中國人最看重的事情,幾千年沒有改變,沒有哪個父母不爲此揪心,陳老實也不例外,纔有這話。陳王氏對此也是深表贊同:“晚榮,你得多留心留心,有沒有中意的姑娘。要是有的話,你給娘說,娘請媒婆去提親。老頭子,晚榮這麼能幹,會賺大錢,到哪裡去找般配的姑娘呢?”

陳老實猛點着頭,誇讚起陳晚榮了:“我們得多留留心,給晚榮好好物色一個。要賢慧,善良,會侍候人,纔不辱沒我家晚榮。”

現代社會是自由戀愛,陳晚榮就是其中受益者,追求到一個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可惜現在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此生難以再相見。一想到女朋友,陳晚榮不免幾許傷感,岔開話題:“爹,娘,我去鎮上買些原料回來,把李老闆的東西給做了。”

這纔是正事,陳老實忙附和起來:“對,晚榮,這事要早點做。李老闆訂金都付了,一定要先給做了。我們是窮,但不能做賴皮的事情,拿了人家的錢,就得給人家做事。”

陳老實人很窮,做人並不失敗,話語間透着鄉下人的質樸。

陳王氏想得就更遠了,一推陳老實:“老頭子,晚榮去買原料,東西多,你去幫着弄弄。”

自己的確是有欠思慮,沒有想到這層,陳老實一拍額頭,贊同她的提議:“晚榮,爹跟你去。化工,爹不懂,爹還有點力氣,幫你背點東西還成。”

“爹,您不用去,我去。”陳再榮自告奮勇。

陳王氏馬上就反對了:“再榮,你才受了傷,還是歇着,讓你爹去。”

陳再榮頭一昂,胸一挺,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娘,您瞧,我象受傷的嗎?這點傷,算得了什麼?我手不能提,還能背嘛。哥,你說是不是?”左眼衝陳晚榮一閃,好象在傳遞某種意思。

陳晚榮看在眼裡,心想他肯定是有什麼話要趁這機會和自己說,點頭道:“爹,您歇着吧。這事,我和再榮就夠了。”

“爹忙了一輩子,哪有歇不歇的?”陳老實嘴上如此說,心裡着實高興,臉上泛光。

陳再榮從屋角提起一個揹簍,催促起來:“哥,我們這就走。”

“好吶!”陳晚榮知道他急於和自己說事,應一聲,向陳老實陳王氏道別:“爹,娘,我們走了。”

陳老實這次沒端家長派頭,更沒有用命令的口吻說話,而是說得非常溫馨:“早去早回。官道上車來人往的,多長個心眼,不要出事哦。”

“老頭子,你怎麼說那麼不吉利的話?”陳王氏斥責起來,叮囑道:“晚榮,不要聽你爹的。家裡沒甚事,不要着急,把該買的買齊了再回來。”

陳再榮把揹簍往背上一背,衝二老揮手:“爹,娘,我們走了。很快就回來。”

兩兄弟出門而去,陳老實忙和陳王氏追出屋去,目送二人不見人影這纔回到屋裡。陳老實又去忙他的木活,屋裡傳出砰砰的響聲。

行出老遠一程,陳晚榮這才問道:“再榮,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哥,我昨晚上想了一宿,我還是想從軍。哥,你能不能給爹孃說說,要他們讓我去。”陳再榮瞅着陳晚榮,充滿期待。

誰都明白,安北都護府現在招募材勇之士,年內必然對後突厥有大的軍事行動。一旦上了戰場,生死難料,一個不好陳再榮血灑疆場,二老還不知道如何傷心。陳老實一個想不開,抹脖子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萬萬沒想到陳再榮出的是這難題,陳晚榮不停的撓頭,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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