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一個顆惴惴之心,陳晚榮回到老宅,已經有僱工回來了。這些僱工帶着親朋前來拜會陳晚榮,說是見個面,混個臉熟,其真實用意是要陳晚榮給個話,能不能收下。對這事,陳晚榮決定採取不干預策略,不置可否,要孫正平說話。
沒多久,孫正平來了,歐勝也回來了,二人和陳晚榮見過禮,意思是要陳晚榮來把關。陳晚榮回答他們“我既然請你們做掌櫃,自然也信得過,這些事你們處理好了”。歐孫二人知道這是陳晚榮對他們的信任,心下感動,謝一聲,就去忙活了。
僱工三三兩兩的回來,二人往往一個人的事還沒有忙完,又有新人到來。才收了三五個人,肖致中就過來了,問明情況,叫上新人就去了酒坊。陳晚榮問他把人叫走做啥,他笑呵呵的回答“東家,這還用問麼,自然是幹活了。現在不把竈頭砌起來,把該預備的事情做好,還等甚呢?”
陳晚榮提醒他,應該先幫助新人安排食宿,肖致中還沒有說話,新人的親朋倒先回答了,說這事有他們幫着做,不會有事,先做正事要緊。
如此一來,陳晚榮也不好再說話,任由肖致中帶着人去了。哪裡想得到,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沒多久,肖致中就派一個夥計過來接人,三五個一次的接走,等到全部招完,老宅已經沒新人了,全給接去酒坊了。
等忙完了,陳晚榮問孫正平有沒有難處,孫正平回答說唯一的問題是酒坊那邊房間有限,住處有困難,看老宅這邊能不能解決。老宅還有空房間。陳晚榮當即拍板,讓他們住在老宅。至於吃飯問題,隨便他們在哪邊吃。反正酒坊和老宅的伙食都一個樣。
這事一決定,陳晚榮和歐勝隨孫正平去酒坊,來到砌竈頭房間,只見肖致中滿頭大汗,忙着指揮。竈頭已經砌出雛形了,新人們第一次上工,很是激奮。忙着表現自己,累得汗水長流,好象在水裡泡過似的。
陳晚榮看得直皺眉頭,叫過肖致中,埋怨起來:“肖師傅,這麼做不行,不怕把人累垮?”
肖致中手一攤,很是無奈的道:“東家,你這話可是有欠公允呢,我叫他們慢一點。他們反倒說哪有幹活不用快的道理,我也沒轍。東家,你瞧。這個胖傢伙,搬着磚頭在飛。”
陳晚榮一瞧,一個稍胖的新人抱着磚頭,跑得咚咚地響,好象在打雷一樣,陳晚榮忙攔住道:“慢點。不準跑,不要累壞了。”
胖僱工呵呵一笑。不明所以:“東家。快點有罪麼?”話一出口。發覺有語病。不好意思地辯解:“東家。我不是那意思。我還能挺得住。”
“挺得住。看看你身上地衣衫。象水洗過地。”陳晚榮臉一沉。手一揮。讓他去幹活。這纔對肖致中道:“隔一陣。叫他們歇一會。還有。茶水有沒有準備?”
孫正平白了肖致中一眼:“東家。這事很倉促。都還沒來得及準備。老茶根是現成地。煮煮就好。東家不用擔心。”
歐勝眉頭一軒:“東家用。我去叫人來幫着燒茶水。”這提議不錯。孫正平手邊地人都在忙着幹活。還真沒人來做這事。陳晚榮沒理由不同意。歐勝自去叫人。
到天黑地時候。十個竈頭全部砌好了。王中則和馬師傅回來也沒有歇息。叫上木工開始做釜器。轉載自我看_到吃晚飯時已經做好兩個了。
第二天。孫正平預訂地大鍋送來了。陳晚榮和孫正平、肖致中一商量。決定先做起來。主要是爲了培訓新人。這些新人只會種莊稼。這釀酒一事還不會。先期培訓很有必要。
一決定下來,肖致中把新人招集在一起,簡單的把做蒸餾酒的過程說了一遍,至於原理他是似懂非懂,想教也沒辦法教。更主要地是,用不着,只要他們會做就成了。
僱工這是這輩子頭一遭遇到如此新奇之事,很是好奇,無不是眼睛放光,恨不得馬上做起來。等到介紹完,肖致中這才把幾個老手叫過來,要他們做一鍋,讓新人實地參觀一次。
這效果不錯,第一鍋纔開始出酒,新人們就嚷嚷開了,要動手做。肖致中叫出幾個新人,再派老手一人帶一個,指點他們做酒。在老手的指點下,新人們忙得不亦樂乎,出錯雖是難免,卻也不是甚大問題,沒多久就裝好一鍋,升起火,等着出酒。
肖致中組織得不錯,每一口鍋前派一個老員工負責,帶着新人忙活。其餘的老員工帶着新人開始做下一鍋。這麼組織有一個好處,就是釜器不足,得等一個做一鍋。釜器源源運到,這開工數越來越多,到第一天過去,已經有五口鍋全面開工了。
經過一天的培訓,新員工都有動手經驗,對釀酒不再那麼好奇。陳晚榮、歐勝、王中則、馬師傅、孫正平和肖致中略一商量,王中則保證明天會做好所有的釜器,然後趕一批酒桶出來,再去做木盒子。
沒有木桶,也沒法配酒精,因而木桶就是下一步要急趕的東西了。如此安排,很合適。肖致中卻冒出一個想法,堅持要開夜工,目的是讓新人多熟悉,明天全面開工,就熟練多了。一致通過,肖致中負責開夜工的事了,直到三更時候這才停工歇息。要想趕工的話,完全可以晝夜不停的趕工,陳晚榮之所以沒有這麼做,在於鍋竈不貴,再者這不是連續生產,沒必要。畢竟夜晚幹活,讓人難以適應。
到了第三天,出現了一個意外,就是沒東西裝酒精了,王中則不得不把釜器停了,全力趕木桶。趕出一批木桶之後,這才又恢復做釜器。木桶一到。肖致中親自配酒精,陳晚榮在旁邊把關,不愧是老師傅。動作熟練,很快就配好一批。
猛然間,陳晚榮靈光一閃,一拍腦門,叫聲哎呀,大是後悔。旁邊地孫正平忙問道:“東家,出甚事了?”很是緊張。
正在配酒精的肖致中聞言擡頭。看着陳晚榮,一臉的不解。陳晚榮很是興奮地道:“我居然忘了一個東西,這酒精配起來會更加快捷,沒這麼麻煩。”
“東家,是甚好東西?”肖致中一聽這話,忍不住開口相詢。
陳晚榮踱步道:“這叫比重計,酒精合不合要求,只需用比重計一量就知道了。哪有現在這麼煩瑣,我一直沒往這方面想呢,都怨我。”
“東家。要甚材料,我去找,馬上做。”孫正平也來精神了。
陳晚榮想了想道:“現在做不成。等我把玻璃做好了再說。”比重計需要玻璃,陳晚榮纔有是言。
“那還不是遠水不解近渴。”肖致中大是惋惜,很是失望,埋頭又配酒精去了。
陳晚榮也不去解說,四處走動,巡視指點。到了晚上。所有的釜器全部做好了,人員也到位,明天可以全力開工了。
回到老宅,已是繁星滿天了,歇息一陣準備睡覺。就在這時,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陳掌櫃,可是歇息了?”
聲音很是熟悉,正是袁天成的聲音,陳晚榮忙拉開門。只見袁天成站在院裡。一臉地興奮,彷彿撿到寶貝似的:“哎喲。陳掌櫃,你沒睡就好,沒睡就好。”言來頗是放心。
陳晚榮不明他爲何這麼晚了還趕來,忙把他請進屋裡,請他坐下來,奉上茶水,就着燈光打量起袁天成,眼睛通紅,頗有些憔悴,卻是紅光滿面,興奮不已。大是不解,問道:“袁掌櫃,你找我有甚要緊事?你說,我一定幫你。”
“陳掌櫃,沒事就不能找你麼?”袁天成不領陳晚榮地情,反詰一句,這才道:“我是閒得慌,找你聊聊。”
這麼晚了找人吹牛,興致也太高了,就是有點讓人無法領受,陳晚榮腹誹一句,笑道:“那敢情好,歡迎。”
把茶杯放下,袁天成抹抹嘴,這才笑道:“陳掌櫃,跟你開玩笑地。你猜猜,我找你有何事?”眨巴着眼睛,頗有點調皮。
陳晚榮摸着額頭,想了想,不明所以:“袁掌櫃,別賣關子了,直說。”
袁天成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指點着問道:“陳掌櫃,這可合你的意?”
陳晚榮拿起一瞧,一個石墨坩堝,比起現代社會市場上出售的坩堝,其形制沒甚區別,唯一的差別就是太小。打量一陣,陳晚榮喜滋滋的道:“袁掌櫃,你是怎麼做出來的?”
袁天成頗爲得意,摸着鬍鬚,慢條斯理的道:“不就是以石墨爲主體麼,這有何難?三兩天就想到了辦法了。別問,不告訴你。”
那天在窯場,袁天成爲這事很犯愁,沒想到這麼快就做出來了,陳晚榮不得不讚嘆一句:“袁掌櫃,真有你地。”
這話袁天成很是受用:“老夫一生做過地怪東西多了,就沒有如這東西難做。不過,只要想到辦法,也不難,很好做。當時聽你一說要求,就給懵了,後來想了一天,就想到了。趕着做出來,請你驗證。”
陳晚榮摸着坩堝,笑道:“這坩堝還是熱地,剛出窯吧?袁掌櫃,沒說的,走,喝酒去。”
袁天成搖手道:“陳掌櫃,出去就免了。老夫一門心思在這東西上,這幾天沒咋吃喝,要是有現成地飯菜,來一口就是了。要是再回去吃,準餓暈了。”
陳晚榮二話不說,邀請袁天成去食堂,把剩下的葷菜切了些,擺在桌上,和袁天成小斟起來。袁天成沒有先喝酒,而是先吃了三碗飯,這才和陳晚榮喝酒,海聊起來。
“陳掌櫃,你這次給我試手,是不是以後要大量做?”袁天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發出滋滋聲。一副美不勝收之態。
陳晚榮陪他喝一杯,夾起一塊雞肉吃着:“是呀。要不然,我哪會麻煩你呢。這石墨我手裡只有這麼多。過一段時間就會多起來,那時,我再來請你幫忙。”
按照陳晚榮的想法,這次去長安,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香水這事搞定,然後玻璃一事也該準備了。太子這麼快速度就找到石墨,要不了多久。會有大量石墨到來,到那時處理完成,就可以做設備,準備建立熔爐。
“包我身上就是了。”袁天成興奮不減,指着陳晚榮笑呵呵的道:“陳掌櫃,你每次來找我,都要給我出難題。不過也怪,難題歸難題,卻是讓人打心裡想去做。這次也是一樣,先是難住我了。後來慢慢一想,就有辦法了。”
陳晚榮對他用何種辦法做成一事很是感興趣,請教道:“袁掌櫃。你用的甚法子?能說給我聽麼?我也長長見識。”
袁天成特別得意,放下筷子,捋着鬍鬚,先來一長串地笑聲,這才道:“其實這法子一點也不難,不難。很簡單,只要你去想一定想得到。陳掌櫃,好好想就是了。”
看得出,他挺得意,是以不想說給陳晚榮知曉。陳晚榮也不去問,只要有石墨坩堝就成了,笑道:“這事我還真想不到,讓我好好琢磨琢磨。”
“這就對了!”袁天成很是讚賞,右手在桌上輕擊一下:“以後有事找我。越難越好。”
不聽則已。一聽之下,陳晚榮眼睛放光。右手一拍桌子:“袁掌櫃,我正有一個難題,勞你幫我解決一下。”也不等袁天成說話,去竈洞裡撿來一塊木炭,在桌子上畫起來。
陳晚榮一畫完,袁天成想也不想,呵呵一笑道:“不就葫蘆上長根棍子麼,簡單。”
“袁掌櫃,你先別說,聽我給你解釋。這東西有一個要求,一定要中空。”陳晚榮指着畫解釋。他畫的是一個圓形,上面插着一根棍子,只要不中空,絕對好做,要中空就是天大的難題了,袁天成一下不說話了,看着圖形沉吟起來。
陳晚榮提醒一句道:“不中空地話不行,我裡面要裝東西。”
袁天成有點好奇,順口問一句:“陳晚榮,你這是甚寶貝呢?”
“哪是寶貝,我這是工具,叫比重計。”陳晚榮指着圖畫解釋起來:“本來我是想等我做好玻璃之後再來做,用瓷器也成,因爲我的要求不是那麼高,夠用就成了。中空是爲了加些東西進去。你也知道,要是不中空,往水裡一放,還不全沉到水裡去了。”
袁天成畢竟是良工,目光炯炯:“陳掌櫃,不中空要沉到水裡沒錯,可中空了,漂在水面歪來歪去的,有甚用呢。”
陳晚榮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道:“所以,我要求中空,往裡裝些汞,放到水裡,就會筆直浮在水面,而不會歪倒了。”
玻璃比重計下面一個玻璃泡,裡面放些水銀,包證不會歪倒,才測得出比重。其實,不一定非要用水銀,其他地重金屬也成。
袁天成手指叩擊桌面,沉吟不決:“這可難了呢。要是分成兩部分,還有辦法。”
又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陳晚榮大是興奮,右手朝袁天成一招:“袁掌櫃,來,我有辦法了。就照你說的辦,分成上下兩部分,下面的要中空,上面部分不用再中空了,能用螺紋連結起來麼?”
“陳掌櫃,你也太小瞧老夫了!”袁天成很不服氣。
陳晚榮知道他誤會了,解釋道:“袁掌櫃,你別多心,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用螺紋連接起來以後,還不能漏水進去。我這是計量用地,一定要精確,要是漏水進去的話,就不準確了。”
袁天成略一尋思道:“那簡單,做好了,把兩部分連結起來,再用粘土糊上,重新燒一次就成了,包你不漏。”
“那不行,我中空部位要裝東西呢。”陳晚榮一口否決。
真是個技術挑戰,袁天成迎難而上之人,眼裡神光四射,問道:“要裝甚,先裝進去再燒不就成了?”
這主意大妙,陳晚榮一拍桌子,笑道:“好主意,比重計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