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傾心相談

睿宗還以爲太平公主要刁難沈榷,很是生澀的問道:“小妹,做什麼事?”

這個問題,正是所有人要問的,包括李隆基在內,無不是暗中點頭。

太平公主一笑:“五哥,小妹以爲現在的朝廷綱紀不振,宰相都在仗勢欺人,以官壓官,那麼老百姓的日子不是更難過嗎?所以,小妹以爲,還是讓沈榷來震震他們,這長安令無能,不能威懾百官。沈榷領中書令,兼領長安令,好好整治一番。”

什麼官最好當?山高皇帝遠的官最好當!什麼官最難官?自古京官難當!長安令不是不想做事,是不敢做事,因爲長安的大官多的是,隨便拎一個出來,他都惹不起,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話音一落,長安令額頭上冷汗直冒,跪在地上請罪:“皇上,臣知罪,臣知罪!”

如此大事,長安令也難逃其責,處罰他是必然的。太平公主這話正合睿宗之意,大是開心道:“那就依小妹所言,沈榷領中書令,兼領長安令,整肅長安綱紀。至於長安令,就交給太子發落。”

沈榷的才氣雖不如姚崇他們,其人硬氣,並不比姚崇他們差,聽說他要來整肅長安秩序,羣臣無不是心驚,特別是那些做過壞事的臣子,心裡更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時難以平靜。

可是,睿宗已經下旨,誰敢不遵呢?

“宣沈榷!”睿宗一揮手。

陳晚榮這才發現,沈榷不在大殿,今天是大朝。他怎麼沒有來呢?不僅陳晚榮奇了,羣臣誰個不奇?

旨意下去,不一會兒,蹬蹬的腳步聲響起,沈榷身着官袍,手捧玉笏,大步進來:“臣沈榷參見皇上。”

睿宗一擺手:“沈卿,免禮!沈卿,從現在起,你就是中書令。同時。你兼領長安令,整肅綱紀。”

沈榷一點也不意外,領旨道:“臣遵旨!”

昨天晚上,睿宗連夜召沈榷進宮,就決定任命沈榷做中書令了。沈榷是李隆基的人,李隆基自然是不會有問題。父子二人一條心,不論太平公主同不同意,沈榷這中書令是做定了。

睿宗之所以要讓沈榷來做中書令,就是要給太平公主敲敲警鐘“無論你做什麼始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的功業得我作主”。

唯一讓人想不到地是,太平公主居然也舉薦沈榷。這太出人意料了。

“散朝!”今天早朝,並沒有發生睿宗意料中的爭執,而且事事如意,遠遠好過他的預期,心裡着實高興,這一聲散朝都洋溢着喜氣。

羣臣領命,各自散去。一出大殿,一大羣人把陳晚榮圍住了,個個一臉的親切笑容,人人巴結。說些定交的話,忙得陳晚榮團團轉,費了好大口舌才應付過去。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睿宗對陳晚榮格外在意,太平公主對他也是多有嘉勉,至於李隆基,早就傳開了和陳晚榮的關係非同一般。羣臣能不趁這機會來巴結一番麼?

就是蕭至忠和竇懷貞也上來說了幾句親熱的話,這纔去公幹。

應付了羣臣,陳晚榮大步出而去,匯齊楊思勖,準備去軍器監。今天應該是葉天衡澆鑄的日子,陳晚榮這個“項目負責人”要是不去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陳大人。請留步!”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陳晚榮扭頭一瞧。是太平公主地車伕葉六,大步趕來。忙道:“葉大哥,可有要事?”

葉六一笑道:“陳大人,公主有請。”

陳晚榮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太平公主居然在這時候要他過去,又推脫不得,只得跟着葉六去了。太平公主的儀仗就在前面不遠,太平公主正站在車前打量着陳晚榮。見陳晚榮過來,笑盈盈的道:“晚榮,快來!”

“參見公主!”陳晚榮上前施禮。

太平公主笑道:“哪那麼多的虛禮!崔那狗東西把你府上糟蹋成什麼樣了?我去看看。”

她駕臨,那是莫大的榮幸,好多臣子做夢都想。不過,陳晚榮現在心念澆鑄一事,道:“公主,臣正要去軍器監。”

太平公主手一揮,很大度的道:“你放心,你一天不去,也誤不了事。好了,我派一個人去傳訊,就說你今天不去了,要他們該幹嘛幹嘛。”

事已至此,要推也推不掉了,陳晚榮只得道:“謝公主。”

“好了,上車吧!”太平公主登上車轅,衝陳晚榮招手。

和太平公主同乘固然是莫大地榮幸,不過陳晚榮可不想要這份榮幸,道:“公主,臣還是騎馬方便。”

太平公主一笑:“晚榮,你要知道,有好多人想與本公主同乘而不可得,你居然不屑一顧,是不是瞧不起本公主?”

這話雖有說笑成份,可也太重了,陳晚榮沒有辦法,只得道:“臣遵命。”上了車轅,鑽進車廂,只見車裡極是奢華,金銀玉器不少,還有各種珍奇果品。

太平公主坐下來,陳晚榮坐在她對面,車聲轔轔,向陳晚榮府第駛去。

“晚榮,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爲何要去你家?”太平公主問道。

陳晚榮直接承認:“公主萬金之軀,駕臨臣家,是臣的榮幸。只是,公主公務繁忙,去臣家,臣實在是想不通。”

太平公主微微點頭道:“你有疑慮,這很正常。明說了吧,我去你家,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想看看司馬道長。司馬道長也真是的,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把他請來。可他在我那裡住了幾天就住不下去了,在你那裡,卻是一住旬日之期。我倒要想看看,你府裡有什麼東西讓他如此着迷。”

她對司馬承禎極是看重,去看看司馬承禎很正常,陳晚榮相信她說的是真話,爲她釋疑道:“公主有所不知,道長這段時間迷上一樣東西了。”

“什麼東西?”太平公主忙問道。

陳晚榮解釋:“道長在忙着配香水。香水就是我從花裡提煉出來的精華油,再經過調配,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地香味。塗抹在身上。香味經久不散,比起香料使用方便多了。”

香料用起來很麻煩,要想讓身上有香味,就得用香料來薰,耗時長不說,還挺費事。哪有香水方便。

知道太平公會追問,陳晚榮才先行解釋香水的用處。儘管如此,太平公主也是興趣大起,問道:“哦,世上竟有這種好東西,我一定要見識一番了。”

陳晚榮謙遜一句:“只怕公主眼光高。看不上眼。”

太平公主搖頭:“能讓道長如此着迷的東西,必非凡品,看來我今天去你府上,是去對了。道長有沒有配出來?”

“公主放心,以道長的才情,要配香水不過是一樁小事。道長配的香水肯定會大受歡迎,讓人生出飄然出塵之想。”陳晚榮忙回答。

太平公主不無興奮的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定要見識!這第二嘛,就是想去你府上走走看看。你府第可是潛邸,五哥以前住的地方。我和五哥關係好,也常住那裡。不知我的住處,你有沒有動過?”

陳晚榮笑道:“公主放心。皇上、太子、公主、金仙公主、玉真公主住過的地方,都保持原樣。”

太平公主既是喜悅,又有點好奇,問道:“晚榮,皇上住過的地方有龍氣,多少人想沾上一點,你怎麼就不住進去呢?”

陳晚榮雙手一攤,實話實說:“公主有所不知,我沒這心思。我只想平平穩穩地過日子,至於升官嘛。我沒有興趣。這龍氣不沾也罷。”

太平公主有點不信,打量着陳晚榮:“晚榮。你可不要撒謊,你要是撒謊,我看得出來。”

“公主要是不信,到家可以去看。再說了,牛尚新、吳伯他們可以作證,我要是在皇上的房間裡住過半個時辰,任由公主處置。”陳晚榮非常認真。

太平公主點點頭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地。你不想建功立業,何必造火炮?這火炮一出,你想不建功都不行了,想推也推不掉。”

陳晚榮淡淡一笑道:“公主,我之所以造火炮,那是爲了少死些將士。當日,在王府,無意間看到王忠嗣做的模型,我才知道石堡城的險絕之處遠過我地想象,要是沒有更好的武器,死上十萬八萬的將士都有可能。若造出火炮,少死些將士,我心裡也好受些!”

火炮的威力,太平公主沒有一點懷疑,打量一陣陳晚榮,點頭道:“晚榮,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陳晚榮所說地確是真地。陳晚榮只想做化工,讓化工在唐朝紮下根就行了,至於功業名利,陳晚榮一點想法也沒有。原本以爲,以李隆基地精明,要打下石堡城不是難事,直到看見王忠嗣做的模型,才知道石堡城以唐朝地現狀很難打下來。即使打下來,不知道要死多少將士,這才決定造火炮,盡一份力。

陳晚榮非常認真的道:“公主,臣說的是真的!”

太平公主有些感喟道:“和晚榮比起來,我可是有些汗顏了!我原本想,使上一些手段,要你不能造火炮。即使要造,也得在我的主持下來造。今日聽了你的一番話,讓我慚愧呀!”

她也有雄心,想幹一番事業,不僅僅是登上帝位,還要開疆拓土,建立地功業能夠追上唐太宗是最好。^^因而,這將士在她的眼裡就特別重要了,多死十萬八萬,她也不能接受,纔有這番感喟之言。

陳晚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把功勞讓給李隆基。讓李隆基壯大勢力。這是很隱秘地事情,她能說出來,足見她沒有把陳晚榮當外人,有些驚訝:“公主言重了,臣可不敢當!”

“當得了,當得了!”太平公主臉上的笑意更多:“我現在非常高興,因爲大唐又多一個盡心爲公的好臣子,這事可喜可賀。”

陳晚榮笑道:“公主,您過獎了。我只是想,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談不上盡心爲公。再說了,我可是想着早點把這事做完,好全心全意地來做化工,賺更多的錢呢。”

太平公主一愕,打量着陳晚榮,開心的大笑起來:“可人。可人!晚榮,你真是個可人!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也難得了。弦高卻秦兵,救故國,你就是當今的弦高!”

弦高是春秋時期鄭國的行商,無意中得到消息說秦國派兵攻打鄭國。他一面派人飛報鄭君。一面設法退敵。他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去犒勞秦兵,說是奉鄭君之命。秦國將軍心想鄭君都已經知曉了,這仗就沒法打了,只得退兵。

這是中國歷史上地一段佳話!

推行化工是陳晚榮地心願,若是唐朝有難處,要他出力,他肯定不會猶豫,太平公主以此來讚譽陳晚榮,很是帖切。

笑過之後。太平公主接着道:“這第三嘛,我現在對你另眼相看,以爲你是個人才。願不願意爲我做事?”

做化工,陳晚榮絕對是人才中的人才,至於治國平天下就不敢恭維了。

這是在拉籠陳晚榮,要拒絕也不好拒絕,要是不拒絕那是在把自己往刀口上推,太平公主地覆沒是誰也無法挽回的趨勢,陳晚榮怎能爲她辦事呢?

好在陳晚榮的心思靈活,笑道:“承蒙公主瞧得起,臣不勝榮幸。只是,公主是知道的。臣無心做官。更無爲官的才具,公主要的是治國平天下地大才。臣哪裡敢高攀了。”

太平公主眉頭一挑,目光陡然變得凌厲,死盯着陳晚榮。陳晚榮知道關鍵時刻到來了,一臉的平靜,任由太平公觀瞧。

“你可要知道,只要我一句話,你要什麼有什麼。若你惹惱了我,我要殺你也不難。”太平公主開始威脅陳晚榮了。

陳晚榮還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樣,淡淡一笑道:“公主不是那種人!公主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麼會爲難我這種於大局可有可無的人呢?若公主要爲難我,今天早朝不是最好的時機麼?連這等良機,公主都放棄了,所以臣想公主不會爲難我。”

太平公主笑了,笑得很開心:“晚榮,你錯了,你錯得離譜!沒錯,以你地本事,要想對我構成威脅,還差得遠。本公主別的本事沒有,唯獨這手段還不少,應付你足夠了。今天我之所以不難爲你,不是我不想,是皇兄不準。你沒有看出來,我可是看出來了,皇兄是鐵了心要保你。我若是一味糾纏下去,那是讓五哥難堪,五哥肯定會對我惱怒,所以我決定放手。你知道五哥爲何要保你呢?還不就是火炮的事。有了火炮,石堡城就可以打下來,那麼吐蕃也就不在話下了,五哥也就對得起祖宗了!我不能讓五哥遺憾!”

這話半真半假,她是看透了睿宗的用意。她之所以放手,是因爲她不敢得罪睿宗。一旦惹惱了睿宗,睿宗不再護着她,她要打敗李隆基,很難。

楊思勖已經把睿宗的想法分析了個七七八八,陳晚榮當然明白她這話半真半假,笑道:“公主聖明,臣欽佩!”

陳晚榮來個順手馬屁,想早點結束這事。沒想到,太平公主的興致卻是不錯,笑呵呵的道:“晚榮,你說,五哥爲何如此看重你呢?”

以前睿宗對陳晚榮不錯,是因爲陳晚榮救了他的命,睿宗對誰都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當然是更好了。自從知道火炮之事後,睿宗陡然發現,自己的歷史美名和陳晚榮聯繫在一起,要不看重陳晚榮都不行了。

當然,這事是不能說地,陳晚榮笑道:“公主,臣愚昧,實是不知。”

太平公主還以爲陳晚榮真的不清楚,點點頭道:“你不知道也好,免得你知道了翹尾巴。你說,我又爲何看中你?”

這事,陳晚榮還真的不知道,笑道:“公主,臣這點本事哪入公主法眼,公主在說笑。”

太平公主臉一板,很是認真地道:“你還不知道,我已傳話給竇懷貞、蕭至忠他們,要他們以後不要爲難你,要幫着你。”

這是大好事,不過陳晚榮很是意外,愣了一下,這才謝恩道:“謝公主厚愛。”

“我之所以幫你,是有原因的。本公主看中你的,並不是你的治國才幹,而是良工之器。”太平公主也是實話實說:“以你的才具,要你治理一個縣,也許還行,若要你獨擋一面,要你治國,你肯定不行。”

陳晚榮有自知之明,點頭道:“公主英明!臣別的不行,就只會做化工。”

“正是因爲你的化工很特別,大唐良工雖多,卻無一人能出你之右,所以我才決定幫你。”太平公主目光炯炯的道:“你要知道,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人才不僅僅是治國平天下的大才,還有良工。治國之才固然難得,良工之才同樣難得。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良工是不可或缺的,你要知道好歹。”

這番話不是一般人說得出來,就是那些明君也不見得有如此認識。不論她是出於何種目地,她能說出這番話,陳晚榮佩服得緊,輕輕擊掌道:“公主英明!”

這是真心話,絕對不是虛僞地馬屁!太平公主如何聽不出來,眉梢頭溢着喜氣:“晚榮,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本公主難道就不值得你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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