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急的。”太平公主不緊不慢的道:“我這也只是一個長遠策略,並不是給你人才。人才嘛,總要自己去發現,去磨鍊,不能等着別人給你。”
這話絕對有道理,就是太吊人胃口了,陳晚榮忍着心急道:“公主聖明!請問公主,要如何發現,如何磨鍊人才呢?”
太平公主這才說出想法:“我們不是有國子監麼?國子監裡的人都是大唐的優秀子弟,他們中有些人喜歡治國平天下,有些人喜歡治經,修習學問。但是,我相信,也有人會對良工感興趣,你何不把他們找來,教他們化工。如此一來,你不是有人才了麼?有了人才,你還愁做不出你想做的事情嗎?”
一個反問,是最好的回答,陳晚榮大是點頭,想到了有“高瘋子”之稱的高漸。眉頭一皺道:“公主,您說的有道理。只是國子監這地方,我就是想去找人,我也沒那膽,那可是大唐的命根子。”
“沒錯!”太平公主點點頭道:“國子監輕易不能讓人碰,並不是說不給人碰,這就要看是誰去碰了。”
等於沒說,陳晚榮仍是雲山霧罩的。
太平公主爲陳晚榮釋疑:“我給你出一個主意。你現在不是在做火炮麼?這火炮的威力,我知道,皇上知道,太子也知道,你要是把火炮做好了,把石堡城打下來了。那麼你地威信也就樹起來。到那時,你再給皇上說,你打算從國子監找一批人來做可以和火炮媲美的肥料,你說皇上會不準嗎?”
陳晚榮的嘴巴張得老大。眼睛越來越明亮,興奮得差點跳起來:“謝公主提醒!”
當初做火炮只是出於想少死點將士的想法,別地也沒有考慮。沒想到,太平公主這麼說,倒是給化工開闢了一個廣闊的前景,火炮成了這個前景的基石。
可以想象得到,要是等到石堡城打下來後,睿宗對陳晚榮肯定格外重視。陳晚榮的提議,他必然格外看重。要是知道化工可以造肥料,可以讓大唐的糧食更多,他一定會同意陳晚榮去國子監抽人。
太平公主再給陳晚榮一個承諾:“到時,我也幫你說說話,這事十有八九會成。”
只要太平公主同意了。睿宗和李隆基都不是問題,三巨頭又取得一致了。化工的前景就格外光明,讓化工在唐朝紮下根一直是陳晚榮的夢,實現之將在不遠的將來!陳晚榮興奮得跳起來:“謝公主!謝公主!謝公主!”一口氣說了好幾個“謝公主”。
如此相謝,太平公主自從認識陳晚榮以來,就沒見到過,知道他這人真誠,如此相謝必然是高興得很。臉上地笑意更濃了:“晚榮。還有一策沒給你說呢,就把你樂成這樣了。”
“公主,快快請說。”陳晚榮恨不得從太平公主嘴裡挖出答案。
太平公主故意吊陳晚榮的胃口:“晚榮,你說會是什麼主意呢?”
陳晚榮哪裡想得到?
太平公主小小的滿足了一下整人的樂趣,這才道:“其實這辦法也不是什麼高明的辦法,只是要朝廷才辦得了。除了從國子監找人以外,朝廷還可以下令,選出一批聰明伶俐,對良工有興趣的童子,由你來教。你說。你需要地人才夠不夠呢?”
招收聰明童子來培養。陳晚榮並非沒有想到,只是在唐朝難以實行。
唐朝有私學。不過那是教詩書,教人做官。教以技術的私學,在唐朝沒有。那些良工都是“拜師”,幾乎是一師一徒,或者一師數徒。一個良工招幾十上百人,開辦一個私學來教,在唐朝是不可想象地事情。
更重要的是陳晚榮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忙了培養人才,就沒有時間來做化工。
聽了太平公主的話,陳晚榮有了一個新的計劃,那就是一面培養人才,一方面做化工。化工打下基礎,再培養出一批人才,化工在唐朝肯定會紮下根來。要想實現這一目標,就得把火炮做好,讓唐人認識到化工的重要性,那麼一切都將水到渠成。
想明此節,陳晚榮冷靜下來:“公主所說,任重而道遠,不過,我有信心!謝公主美意!”
太平公主一笑:“晚榮,不要謝我。我不過是提前說出來罷了。真要到了打下石堡城那天,就是我不說,太子也會如此做。”
對手最相知,一年前,太平公主小看了李隆基。鬥了一年多,她對這個侄子是越來越服氣,只是礙於大業,不得不鬥下去,這是政治,沒辦法的事情。這並不妨礙她讚美李隆基。
公然稱讚李隆基,這種事情着實讓人心驚,不過她今天的心情特別好,說幾句真心話也很正常。司馬承禎不住點頭,很是讚許太平公主地氣度。
“好了,晚榮,走,去吃會茶。”太平公主見識了提煉精華油,心滿意足。
陳晚榮瞭解她,知道她今天之所以這麼高興,一是舊地重遊,二是見到吳伯他們這些昔年舊人,笑道:“吳伯,趙伯,你們乾脆歇了,好好陪陪公主。”
對這提議,太平公主大是讚賞:“晚榮,這主意好。我可是二十年沒來這裡了,二十年沒見到吳大哥他們了,陪我說說話,很不錯。”吳伯很犯難道:“可是,這裡咋辦呢?”
陳晚榮非常乾脆:“尚榮,王師傅,你們兩個在這裡看着。等到做好了。停下來就是了,不要再做了。”
“謝東家。”吳伯他們也是高興。跟着陳晚榮他們一道去客廳,準備好好陪着太平公主說話,聊天。
他們和陳晚榮一樣。都是小老百姓,沒有什麼想法,至於太平公和李隆基之間地爭鬥,他們是不會管的。在他們眼裡,太平公主對他們好,就是好人,陪着說話聊天是該做的。
一大羣人來到客廳,吳伯他們各自找位子坐了。陳晚榮把太平公主和司馬承禎請到上座。叫人送上茶水,太平公主一邊吃茶,一邊笑問道:“吳大哥,二十年沒見面了,你們都過得好嗎?”
“蒙公主垂詢,我們都還過得好。”吳伯代大夥回答。
太平公主又問:“晚榮對你們好不好?”
趙伯搶着回答:“公主。這您就放心好了,東家對我們好着呢。不僅把我們的月銀給漲了。還準備給我們養老。東家已經說了,一直管我們到入土呢。”
太平公主有些難置信:“真地嗎?”
牛尚新從懷裡掏出和陳晚榮籤的字契,雙手呈上:“公主,請過目。”太平公主接過,瀏覽一遍,很是讚賞的看着陳晚榮道:“晚榮,真沒瞧出。你還有這番心思,難得,難得!五哥把潛邸給你,沒看錯人!好好好!”
聽得出,她是真心稱讚陳晚榮。對睿宗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陳晚榮善待吳伯他們,她也代這些舊人高興。
陳晚榮忙謙道:“公主過獎了,這是我該做的。”
太平公主點頭道:“晚榮,你能如此。我真地是很高興。你對吳大哥他們好。這花費也大,我也幫你一把。”
陳晚榮不敢領受:“公主美意。臣心領了,不敢有勞公主。”
太平公主點明道:“晚榮,你以爲我是給你金銀?不是!我可沒想給你金山銀山,我是給你一些原料。依我看,這香水必然會賣個好價錢,這香水當然是越多越好。我呀,還有幾座園子,種地花不少,就給你用吧。”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地主意,就是有點嚇人,陳晚榮忙道:“公主,我哪能要您的花圃呢。”
“誰說給你花圃?”太平公主猛的想起說的不夠明白,澄清道:“我不是把花圃給你,而是把修剪下來的花給你。修剪下來的花,你不拿來提煉精華油,也會腐爛,反而一點用處也沒有,不如給你發揮點用處。”這倒是個很不錯地主意,陳晚榮大喜:“謝公主。”
前幾天還在愁,這花不夠用,準備去買一塊地種花。沒想到好事從天而降,太平公主幫着解決了這個難題,要陳晚榮不高興都不行。
“晚榮,有些什麼要求,你現在說說,不要到時出問題。”太平公主問詢。
陳晚榮微一凝思:“公主,別的要求沒有,就兩點,一是不要弄混了,二是時間不能太晚,要早點送來。”弄混了會竄味,時間晚了會腐爛。
“嗯!知道了。”太平公主很爽快地答應了。
陳晚榮笑道:“公主,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心裡過意不去。公主要是想用香水,您府上用多少隻管來拿。”
太平公主的府第不少,那花比起陳晚榮這裡多得多,一天修剪下來的足夠陳晚榮做很多香水了。就算太平公主府上香水用量大,也不過消耗十之一二。
愣了一下,太平公主笑了,笑得很開心,眉梢上有一隻報喜鳥:“好!你要是給我金銀珠寶,我還真沒放在眼裡。這香水奇特,我就要了。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府上的香水用量不少,只怕你承擔不起。”
沒說假話,她權傾天下,想送她金銀珍寶的人多了,她府上這些東西太多太多,就算給她幾十萬兩銀子,百萬兩銀子,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而這香水卻是一奇了,比起金銀珍寶更加可貴,太平公主也是開心。
對這點,陳晚榮倒不在乎:“公主放心,不礙事的。”
太平公主不同意:“光我府上用。你當然承擔得起。只是,我會用香水來打賞人,這就無度了,一個月下來。沒有千瓶,也有八百。就算一瓶賣二十兩銀子,那也是一兩萬兩,很大一個數目了。這樣吧,每個月,你給我一百瓶用來換花,要不然,你不會心安。是不是?餘下地,我就負你銀子,你賣多少就給你多少。”
她說得對,陳晚榮不想白要她的花,才說送她香水。
若不如此,她一個月用一千瓶的話。陳晚榮不僅血本無歸,還要倒帖兩成的調配費用。這提議不錯。陳晚榮想了一陣,道:“既如此,那我就小氣一回了。”
太平公主點點頭:“這就對了。明天,你就給我府上先送一千瓶去。賬目,到了月底,我叫人來跟你清賬。”
這都是小事,陳晚榮問道:“公主。這香水有好些香味,不知您要哪幾種呢?”
“都拿來我看看再說。”太平公主地興致也來了。香水本來就是女人的最愛,她雖是巾幗不讓鬚眉,也不能免俗。
牛尚新小跑着出去,叫人把各種香味的香水拿來,太平公主一一聞過,說了數目,這事纔算完。
忙完這事,太平公主和吳伯他們說話,回憶當年往事。開心不已。說到高興處,忍不住大笑。陳晚榮心想。今天可能是太平公主這麼多年來最高興的一天了,這笑聲就沒停過。
直到吃過午飯,太平公主把四處看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的去了。當然,臨走之前把司馬承禎給拽走了。她對司馬承禎很是看重,盛情相邀,司馬承禎也卻不過她的情,只得跟着她去了。
吳伯他們也是高興,太平公主走了之後,衆人仍是聚在一起,說些太平公主當年在府裡地趣事。直到興盡,衆人這才各自忙活。
太平公主派人去軍器監打過招呼了,陳晚榮也不去軍器監,和鄭晴四處走走,到處看看。一切都是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最後,兩人躲到屋裡說些體己話,享受二人世界。兩人興致高昂,說得特別開心,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突然,傳來砰砰地敲門聲:“東家,有客人來了。”
鄭晴從陳晚榮肩頭擡起頭來,陳晚榮問道:“誰呀?”
“東家,是吳兢吳大人,竇懷貞竇大人,蕭至忠蕭大人,沈榷沈大人……”牛尚新報出一長串官員地名字。
陳晚榮越聽越驚心,等到他報完,鄭晴吃驚的道:“五十三位,居然有五十三位!”
鄭晴的話音剛落,牛尚新又道:“東家,又有客人來了,全是朝廷官員。”
陳晚榮拉開門,大步而出。鄭晴追上來,問道:“怎麼來這麼多?”
“拍馬屁唄!”陳晚榮非常乾脆的回答。
今天早朝的事情,只要不是傻瓜都看得出來,睿宗、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偏袒陳晚榮,這些朝臣能不來走動,套套近乎,訂交情?
當然,也不全是,至少吳兢和沈榷不是來拍馬屁地,他們來,肯定和陳晚榮有事要說。
來到客廳一瞧,屋裡全是人。就是客廳外面也站着不少官員,不下百十位之多。這還沒完,還有官員陸續到來。
竇懷貞和蕭至忠親熱得緊,一臉的笑容,笑呵呵地迎上來:“見過陳大人!”
陳晚榮一瞧,二人臉上的笑容比起笑彌勒還要親切十倍,好象陳晚榮是老朋友似的。陳晚榮和二人雖是見過幾面,卻談不上交情,見了面,打聲招呼就行了,如此這般親切,陳晚榮都不適應了。
蕭至忠更是長聲大笑:“陳大人,早就該登門造訪,奈何公務在身。現在,趁着歇息時間,到你府上走走,還請陳大人恕我等唐突之罪!”
早朝之後,他們要去處理公務,只能在下朝之後來拉交情了。
陳晚榮當然不會失禮,臉上的笑容比起蕭至忠還要親切:“蕭大人說哪裡去了。各位大人賞光,大駕光臨,是我的榮幸!簡慢之處,還請各位大人恕罪!”
“哪裡,哪裡!陳大人言重了!”一衆官員齊聲說話,聲音不小,很是震人。
沈榷身着紫衣,腰懸金魚袋,大步過來,笑道:“見過陳大人。”現在人多,他當然以官位相稱了。
陳晚榮回禮道:“見過沈大人。”
吳兢過來相見:“見過陳大人。”他也如沈榷一般,以官禮相見。
陳晚榮當然回以官禮。牛尚新帶人着上茶水,好一通忙活,這才把一衆官員安排妥當。陳晚榮吩咐牛尚新去安排晚飯,今天上必然要大擺酒宴了,做飯的人手不夠,好在牛尚新頭腦靈活,去酒樓請了幾個大師傅來幫忙。
安頓好一衆官員,陳晚榮和吳兢、沈榷來到另一間屋子,陳晚榮關上門,笑道:“恭喜沈大人了!”
沈榷一點喜悅也沒有,而是皺着眉頭,不住搖頭:“晚榮兄休要取笑沈某。你哪裡知道,我現在是坐在火山口,給架在火上烤呢。”
陳晚榮大笑道:“沈大人,你做了中書令還不滿意,這人心也太不知足了吧?”
沈榷的話讓誰都想不到:“我還寧願做寧縣縣令!”
陳晚榮一愣,沈榷苦笑道:“晚榮兄,你可知道公主這一手有多狠麼?你想長安什麼地方?天子腳下,百官多地是。長安令並非不想理事,是不敢理事。再加上公主的勢力,長安令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一長,這長安的秩序就成現在這樣了,可以公然強搶民女。”
頓了頓,沈榷接着道:“公主明裡是舉薦我做中書令,實際上她是不會放心我做中書令,纔要我兼領長安令,整頓綱紀。你想呀,我哪有那麼多的精力,我一整肅百官,這中書令還不是有名無實了?”
陳晚榮明白過來了,太平公主這一手玩得真漂亮,她舉薦沈榷做中書令,又把長安令這苦差事塞給他,讓沈榷有名無實。而她不僅迎合了睿宗,還博得不計前嫌,心胸寬廣的美名!
一石二鳥之計,高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