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陳晚榮進寧縣大牢時認識的囚犯吳孝民。當時,陳晚榮閒着無事,和吳孝民背靠背的吃着食物,聊着天,挺談得來。打死陳晚榮也想不到,他會再次見到吳孝民,還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心中的驚訝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當陳晚榮聽吳孝民慘叫時,覺得這聲音特別耳熟,就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直到見到他的面,方纔認出來,是曾經的獄友。
爲了把吳孝民引來,陳晚榮這故意扯起嗓子數落梅玄成的不是。果然,吳孝民聽到陳晚榮的聲音也是驚奇不已,就是不敢肯定,這才借送油燈爲籍口前來和陳晚榮相認。
有兩個地方最能磨練人,一個是戰場。陳晚榮經過戰場的洗禮,整個人大變樣,早已非以前的陳晚榮了。
另一個磨練人的地方就是監獄了,尤其是黑牢,就是傻瓜都會給磨鍊成人精。寧縣監獄有多黑,陳晚榮是親眼所見,吳孝民在裡面一關就是數年,早就成了人精,表面上對梅玄成畢恭畢敬,心裡卻是在罵他的十八代老祖宗。
吳孝民成精的人物,這種口是心非的本事遠非常人所能及,儘管梅玄成精明過人,也是想不到吳孝民早就在打主意,要對付他。吳孝民在黑牢裡一呆數年,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麼?僅憑新月教衆的一陣拳頭就想要他服氣,無異於做夢。
陳晚榮和吳孝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遇到吳孝民這種成精的人物,還需要多說麼?一個眼色就夠了。
兩人這戲一搭一唱的演得很絕,梅玄成絲毫不起疑,還以爲陳晚榮真的在火。冷笑道:“陳晚榮。你落在我手裡。你還敢耍橫?”
“我這不叫耍橫”陳晚榮雲淡風輕的說,梅玄成不免幾許得意,輕輕點頭。沒想到的是,陳晚榮後面卻說地是:“這叫囂張在你這個手下敗將面前不囂張,還能在誰面前去囂張呢?”
一臉地嘲笑。擺出一副勝利者地姿態。
梅玄成扯着嘴角回敬陳晚榮道:“囂張?你憑什麼囂張?”
陳晚榮得意之極:“就憑我讓一條瘋狗少了半條胳臂哈哈”笑得非常張狂。
梅玄成武藝高強,當世能勝過他的人沒幾個,半條胳臂卻讓陳晚榮砍下來,真是陰溝裡翻船,讓人想起來就恨,梅玄成臉色鐵青,一字一頓的道:“陳晚榮,你別得意。本教主要讓你不得好死”
咬牙切齒,怨恨之極,恨不得把陳晚榮生吞活剝了。
陳晚榮卻是平靜異常。指着梅玄成道:“梅玄成,我告訴你,別跟我提死字,那沒用,嚇不倒我。你見過死人麼?”
“哼”梅玄成冷哼一聲,不屑的道:“本教主殺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見過地死人比你多。”
“你也不怕大閃了你的舌頭”陳晚榮反脣相譏:“你見過的死人比我多?天大的笑話吐蕃一戰,我見過數十萬人的屍體堆積成山,血這麼厚。腳踩下去就漫過腳背。我在死人堆裡爬過,在血水裡洗過澡。你呢?我告訴你,梅玄成,這次征戰歸來,我整個人都變了,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威脅。要是在以前,你這麼說,說不定我會怵,現在,我只當是笑談。”
梅玄成是圖大事的人,對征戰很是瞭解,知道陳晚榮沒有說假話。上過戰場和沒有上過戰場的人,完全不同。象陳晚榮這種有膽略的人,經過戰場洗禮,膽子會更大,生死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對陳晚榮說死字,真地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心裡已經認可了陳晚榮的說法,不過,梅玄成嘴上卻道:“不就死鴨子麼?就嘴硬你不怕死,我們來試試”
陳晚榮猛的撕開衣衫道:“來任你有千般手段,儘管使出來,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不是陳晚榮我叫你爺爺我告訴你,梅玄成,我陳晚榮即使是死,也會死得象個男子漢不會向你求饒。你不就是想看我求饒地痛苦相麼?我偏不讓你得逞,這叫英雄本色”
這是一番擲地有聲的話,卻給陳晚榮說得雲淡風輕,好象和老朋友閒談似的,沒有慷慨激昂的激情,沒有大聲斥責,卻自有一股讓人不敢不信的力量。
梅玄成此次抓陳晚榮就是爲了泄憤,以他想來,陳晚榮落於他手,在他的威逼之下必然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沒想到,經過戰場歷練的陳晚榮卻是強橫之極,遠非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這人心高氣傲,陳晚榮如此公然叫板,那是對他的蔑視,哪裡還能忍得住,陰陰一笑道:“陳晚榮,你不怕死,這不要緊。我不殺你,我把你象螞蟻一樣,攥在手心裡,隨時可以殺你,卻不殺你,讓你提心吊膽。”
頓了頓,頗有幾分得意地道:“你不是有一個如花似玉地媳婦麼?我把你的如意根斷了,讓你成太監,折磨得夠了,再把你放回去。你說,你地媳婦會怎麼對待你?”
如此美事,堪稱手段了得,梅玄成得意的縱聲長笑。
他笑,陳晚榮也跟着笑。梅玄成的笑聲不由得僵住了,不解的看着陳晚榮,陳晚榮只顧笑,不去理他。梅玄成實在是忍不住了:“陳晚榮,有什麼好笑的?”
“我笑你好無知”陳晚榮依然輕鬆的道:“你以爲你這樣就可以折磨我了?我告訴你,沒用我的媳婦不論我生什麼事,他照樣跟定我。這就叫男人,男人的本事,你有麼?我媳婦是什麼人,難道你不知道?她是那種可託生死的人。她愛慕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家徒四壁的泥腿子,她看中的是我的人。不是我地權勢。任你千般手段。都沒有用。”
鄭晴心氣極高之人,那麼多地富家子弟都沒有放在眼裡,偏偏對陳晚榮這個當時有上頓沒下頓地窮家子弟在意。這事,說起來難以讓人置信,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事。梅玄成是知道的,陰陰一笑道:“你說的也許對,也許錯,爲了弄個水落石出,我這就把你的命根斷了,讓你媳婦來做決定。”
無論鄭晴會不會負陳晚榮,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陳晚榮從此沒有後人。鄭晴即使跟着他,也是空守寂寞而已,這是對陳晚榮地最好折磨。梅玄成格外興奮,不住挽袖子。
就在這時,只聽畢剝一聲,油燈一下子就熄了。
在吳孝民與妖精之間評論誰更精,陳晚榮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吳孝民。他送油燈進來,不過是想搞明白,這個聲音很熟的人究竟是誰,只在燈里加了極少一點燈油,過了這一陣,早就燃光了梅玄成正準備好好折磨陳晚榮。沒想到生出這等枝節。喝道:“命燈來。”
“爺爺,您叫小的?”吳孝民顛兒顛兒的摸了進來。一副恭敬之極的聲口。
“叫你拿燈來”梅玄成沒好氣的喝道。
黑暗中,吳孝民驚惶的聲音響起:“爺爺,小地家裡頭窮,沒有多餘的燈油。爺爺,你真要燈油,小的這就去給你弄,去城裡買。哎喲爺爺,你輕點。”
“沒有燈油,這有何要緊地?”梅玄成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你不就是現成的燈油麼?東漢時,有一個大奸臣叫董卓,不就是給憤怒的老百姓點了天燈?你雖然瘦了點,點個把時辰還是沒問題。”
這也太狠了
吳孝民原本是打算有燈油也不拿出來,沒想到梅玄成來這一手,不拿出是不行了。可是,要是拿出來的話,陳晚榮又要倒黴,還真是犯難了。
他和陳晚榮相處時間不多,他對陳晚榮的印象很是不錯,不僅他,就是那些獄友一致認可陳晚榮的人品,陳晚榮離開後,閒談的時候不時就會提起。真要拿出燈油,讓梅玄成折磨陳晚榮,吳孝民雖和陳晚榮沒有很深的交情,也是不願意。
就在吳孝民犯難之際,只聽陳晚榮道:“梅玄成,這叫天公不作美你一心想瞧我的痛苦樣兒,老天都不給你機會。梅玄成,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根基沒了,你現在不過是一個窮途末路地失敗者而已。”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梅玄成氣怒交加之下,手上地力氣更大,吳孝民禁受不住,悶哼出聲。
陳晚榮意在轉移他的注意,讓吳孝民少受痛苦,接着道:“梅玄成,你一心想抓住我,要我幫你造火炮。現在,你沒有根基,就算有了火炮也鬧騰不出什麼動靜來,不怕你知道。火炮主要有兩部分,一部分是炮身,另一部分是炮彈,炮彈地緊要部分是火藥,火藥要硫磺、硝石、木炭、膽礬、純鹼,一共九樣東西。這些原料都很平常,只不過你不知道方法罷了。”
凡是聽過火炮的人都知道火炮分爲兩部分,一是炮身,二是炮彈,這點沒必要瞞他,也瞞不過。至於火藥,知者不多,陳晚榮不加些無用的東西就不是陳晚榮了。
這不過是東拉西扯罷了,讓陳晚榮意外的是,梅玄成一聽之下卻是大感興趣:“原料真的很平常?”
他想到的是,要是火藥原料真的平常的話,他就有了重建根基的機會。梅玄成是那種性格堅毅之人,現在的根基幾乎給毀光了,不過,他仍不服輸,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重建。
“梅玄成,你別癡心妄想了,就算你擁有火炮,又能怎樣?”陳晚榮聽出他話裡的激動,知道他賊心不死,打擊他。
梅玄成放開吳孝民,心潮澎湃的權衡起來,現在根基毀了也算不得什麼,他還可重建,當初成立新月派時不一樣沒有根基?他能把新月派展到幾乎起事的程度,何嘗不能再來?
成大事者,必有百般挫折只有經歷無盡的風浪,方能成就大事。光武帝劉秀不是差一點把根基毀得精光。最後仍是統一國家。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先例。
如今抓住陳晚榮,這機會又來了,得讓陳晚榮就範,把製造火炮的方法交出來。有了火炮,安南之事成矣
個人憤恨與成就一番大業。誰輕誰重,梅玄成還是拎得清楚。主意一定,梅玄成不再存凌辱陳晚榮解恨的想法,冷冷地道:“陳晚榮,你雖毀掉我地根基,斷了我半截手臂,要是你願意加入新月派,我封你做副教主。除我以外,你最大。”
“現在,應該爭取時間。以便哥舒翰他們來救我。”陳晚榮見事不慢,決定抓住這機會和梅玄成磨下去,冷笑道:“梅玄成,你還真是賊心不死放着朝廷地將軍不當,跟着你東漂西蕩的,我還沒那麼糊塗。”
梅玄成精明人一個,黑暗中雖是看不見陳晚榮的表情,卻聽出他話裡拒絕之意沒那麼堅決,看來這事有戲,不由得精神一振:“陳晚榮。我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要是到了明天早上。你還不答應本教主,休怪本教主心狠手辣。”
說完。也不等陳晚榮說話,出屋而去。
陳晚榮摸索着在牆角坐了下來,開始轉念頭,思謀脫困之策。一路行來,陳晚榮雖是給矇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從聲勢上可以判斷出來,梅玄成帶來的人手不多,也就三十來人。
人數雖然不多,要困住陳晚榮一點難處也沒有,陳晚榮要想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陳晚榮對西溝村有所瞭解,這裡特別偏僻,一年半載也不見得能有官差過來,梅玄成選擇這裡做爲落腳點真是好心思。
逃走不可能,與他虛與逶迤也爭取不了多少時間,能爭取到三五天就不錯了。最重要地一點,就是要把自己在西溝村的消息送出去,這得和吳孝民合計了。
吳孝民在這裡長大,對這裡極是熟悉,送消息出去的可能性不大,還是有機會,不能錯過了。
不過,這仍是不夠,還得穩住梅玄成,不讓他逃走,最好是趁機把一網打盡,永絕後患。這一切,只能着落在火藥上了。反正梅玄成不知道火藥配方,我說是什麼就說什麼。
“對,就用火藥與梅玄成周旋”思來索去一番,陳晚榮有了主意。
主意打定,陳晚榮靠在牆上養神,真是後悔,當初爲何不多做點乙醚,要是有乙醚在手,還怕梅玄成不倒黴?
“站住,你做什麼?”一個教衆的厲喝聲傳來。
緊接着就是吳孝民畢恭畢敬的獻媚聲:“爺爺,您不是要燈麼?小的翻箱倒櫃,總算找出一點燈油,還能用一會兒。爺爺,油不多,得趕緊辦事。”
“不用了。”教衆一口回絕。
現在,梅玄成不打算折磨陳晚榮,油燈用不上了。按理說,以吳孝民那副孫子模樣,他該知機識趣的離開,然而,吳孝民卻是接着討好:“爺爺,小的這屋裡有個洞,小地得進去瞅瞅,看有沒有補上。”
“洞?”要真是屋裡有洞的話,那就是大問題了,教衆忙道:“進去。”象押犯人一般押着吳孝民進來。
一進屋,吳孝民衝陳晚榮一閃眼睛,嘴朝右邊一呶。陳晚榮知道有異,卻裝作一副氣恨不已的樣子,跳將起來:“你這烏龜孫子,沒安好心地雜種,還敢來見老子老子殺了你”惡狠狠一副模樣,就要朝吳孝民衝去。
卻給教衆攔衆了。陳晚榮雖有戰陣衝殺的經歷,那是大兵團作戰,只需要裝備好,不需要多高的身手也難殺敵立功,身手卻不怎麼樣,要和教衆單打獨鬥的話,不是對手,兩個教衆把陳晚榮推搡回去。
吳孝民一副害怕模樣,雙手舉在頭上,右手食指卻是朝着牆角一指,陳晚榮兀自一副氣恨不已模樣,眼角一瞄,只見他手指方向的牆壁上有一個小洞,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點頭,衝吳孝民不住瞪眼,恨恨不已。
“爺爺,小的把油燈放在這裡,你們好好折磨這不是東西的東西你這渾蛋,我和你有仇麼?你老是想欺負我?”吳孝民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快步出去了。
兩個教衆拿着油燈,把屋裡一通好找,除了牆壁上有一個不大的洞以外,再也沒有其他地洞了,這才放心,拿着油燈就要出去。
陳晚榮喝道:“把燈放下。”
教衆不理,陳晚榮大吼一聲:“梅玄成,老子不想烏漆麻黑地,不給老子燈,你休想得到火藥。”
梅玄成已經改變了想法,現在還不想爲難陳晚榮,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把燈給他。”
教衆聞言,把油燈放了下來,出屋而去,把門關上。
陳晚榮豎起耳朵一聽,外面沒有動靜,右手伸到洞口,一陣涼風吹來,這洞居然是通地。吳孝民好心思,居然要利用這個小洞來做文章。
於他這機敏的心思陳晚榮大是讚賞,扯下一幅衣衫,咬破指頭,在布片上寫起來。寫好,揉成一個布團,塞進洞裡,把地上的灰塵弄了些過去,把洞口填住,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藉着微弱的燈光,陳晚榮打量起來,這是一間不大的土坯房,茅草爲頂,是典型的窮人家居住之所。牆壁上開有窗戶,只是,晚上瞧不清外面的景象。
記得吳孝民曾經說過,吳孝民家裡不好,沒想到和陳晚榮以前家徒四壁近似。這也難怪,吳孝民進去了,他老婆帶着孩子,家境能好到哪裡去?
“他是怎麼放出來的呢?”陳晚榮記得吳孝民還有一兩年時間,這纔過去幾個月就放出來了,其間肯定生了讓人想不到的事情。
放出來得好,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得找個機會把原委問清楚。想了一陣,陳晚榮靠在牆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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