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沉沉,大地一片靜謐,唯有習習夜風。
一座帳幕裡,陳再榮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盯着地上的水缸,萬分不解的問道:“哥,你要我看這做什麼呢?這水缸有什麼好看的?”
陳晚榮坐在椅子上,架個二郎腿,很是愜意:“不耐煩了?”
陳再榮迷糊得緊:“哥,你要我看,總得給我說明白呀!這究竟是爲什麼呢?好好一個缸,你不僅裝上了水,還在地上挖坑,埋得這麼深,都齊沿了。我還以爲你吃了飯沒事做,折騰人呢。”
“少說幾句!”陳晚榮仍是不回答,道:“有些事得自個動腦子去想,不要盼着我告訴你。我給你說,就這一缸水,就可以殲滅哈查只的幾十萬大軍。”
陳再榮根本就不信,輕笑一聲道:“哥,你真會吹牛,一缸水連個人都淹不死,還殲滅幾十萬軍隊。”
“那麼多人,就是我們想方設法弄到長江裡也未必能淹死。”陳晚榮提醒一句道:“我這一缸水就能斷定哈查只什麼時間出動,向什麼方向運動。”
“不信!”陳再榮仍是搖頭,突然眼睛瞪大了:“有動靜了,起漣漪了。哥,快來看。”
陳晚榮站起身,來到水缸前一瞧,只見水缸裡有些漣漪,點頭道:“哈查只開始集結隊伍了,他要進攻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陳再榮摸着額頭,想不明白。
這事不要說陳再榮想不明白。好多人都迷糊了。陳晚榮給他解釋道:“道理其實很簡單。你說。幾十萬人突圍。那動靜能小麼?光是人就有幾十萬。再加上戰馬。雖然沒有人喊馬嘶。光是這集結。動靜能小麼?水缸埋在土裡。再裝上水。一眼就能看出來。”
陳再榮恍然大悟。不得不讚嘆一句:“哥。你還真有辦法!”
“我這辦法是照抄地。我在另一時空地老家離鐵路十幾里路。每當有火車經過地時候。水缸裡就會起漣漪。幾十萬軍隊地突圍。動靜會比過火車小麼?絕對會超過火車!”陳晚榮心裡如是想。嘴上道:“你現在服氣了?”
陳再榮笑得特別開心:“哥。我早服氣了。哥。等會廝殺地時候。你得讓我上呀!”
“有你殺地。”陳晚榮回答。
陳再榮一拍額頭道:“我明白了。哥爲何要把水缸弄到帳幕裡。還把帳幕關得這麼死。就是怕給風一吹。誤導了。”
“開竅了。”陳晚榮點頭讚許一句道:“就是太熱了一點。”
陳晚榮這辦法是根據另一時空的生活經驗得來地,他于軍事史不熟悉,不知道在春秋戰國時期盛行一種“地聽”之術。地聽之術並不是什麼神鬼之事,而是依據科學而來的。
地聽之術主要用在守城戰,在易於受到攻擊地方向上,緊靠城牆處挖些坑,把甕埋在土裡面,要人來聽着就是了。要是敵人要進攻這個方向,甕裡會有響聲,一聽就明白,一聽一個準。只是,後來隨着軍事科學的展,這種方法用得少了,以至於到後來根本就沒有用了。
當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裝水比用耳朵來聽更省事。
水面的漣漪持續一陣後,越來越激烈了,陳晚榮笑道:“我們這方向會遭到進攻。傳令,準備放火!”
不需說明,陳再榮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哥,這辦法真好用。朝我們這方向行來,人多了,這移動起來,動靜也會大,水面也就激盪得厲害了。”
“準備戰鬥吧!”陳晚榮點頭讚許。
陳再榮應一聲,拔出橫刀,大步而出。不一會兒,進來幾個人,先後向陳晚榮報告,在東西兩個方向上也類似現。
“哈查只是要向東西南三個方向突圍,不過,北方也得準備,不能掉以輕心。一旦在這三個方向上突圍失敗,哈查只就會轉向北方。”陳晚榮暗中提醒自己。
水面越來越激盪,陳晚榮知道大食軍隊靠近了,激戰馬上就要爆,陳晚榮快步出屋。
且說哈查只,到了三更時間下令軍隊集結,準備好後,命令突圍。命令一傳下,大食軍隊馬銜枚,人噤聲,向三個方向突圍。
靜夜中,唐軍沒有一點動靜,這次突圍應該是出乎唐軍的意料,哈查只不由得鬆口氣。正行間,只覺一股極其難聞地怪味沖鼻而入,再一嗅是油味,讓人作嘔的猛火油味。哈查只大驚,心頭狂跳:“難道說給唐軍現了?”
再一想,這種可能性不高,即使給唐軍現了,他要全力突圍,唐軍在黑夜中看不清楚,無法有效調動軍隊,不可能阻止得了他。想到此處,不由得定下心來。
再行一陣,地面軟軟的,好象稀泥一樣,而且油味更加強烈,刺激得鼻子受不了。不僅他有這種情況,大食兵士都遇到這情況,只是這是突圍,不能出聲,要不然大食兵士早就問了。這都是哈查只軍紀太嚴的緣故。
猛然間,哈查只明白過來,知道上了大當,額頭上的汗水直往外滲,趕緊下令:“快,退回去!”
兵士壓低聲音把命令
去,開始向營裡撤退。就在這時,只見一片火箭出落下來,地面上立時騰出火焰。火焰好象毒蛇一樣亂躥,只片刻功夫就是一片火海,烈焰騰空,照得如白晝。
藉着火光,哈查只看清了,地面上淋了猛火油,不由得大驚失色,又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反應夠快,要是再往前走,肯定會給燒成灰燼。
就是如此,他身上的衣衫也着火,哈查只一邊向後飛跑,一邊撲打身上地火焰。他的親衛忠於他,不顧自身的火焰,幫他撲打,等到撲滅了,再來撲打自己身上的火焰。
哈查隻身上地火一滅,這才放眼一瞧,只見東西南三個方向上全是大火,而且就在他突圍地道路上。
這些猛火油是古太白貯存在撒馬爾罕的,中東盛產石油,雖然還沒有大規地應用,仍是有不少地方出產。石油用於戰爭,有莫大地好處,這本身就是很好地武器,再加上大食現在有了希臘火地配方,這石油就得狠狠的貯備了。
撒馬爾罕裡貯藏地石油有好幾個倉庫,爲了堵住大食軍隊,全搬出來了。
用石油來燒大食軍隊,這是一條妙計,哈查只暗中讚許。只是有一點,他就是想不明白,爲何唐軍能如此準確的判定他突圍地時間和方向?很明顯,這是唐軍判斷好了再倒的石油,要不然不會只在他突圍的方向有大火,其他的方向沒有。
陳晚榮那辦法很簡單,卻不一定想得到。儘管哈查只精明過人,一時間之間也不會往這方面去想。當然,他絕對不會懷他的軍隊有問題。
哈查只退得夠快的了,退得稍慢地兵士給火點燃,無論怎麼躥怎麼亂,就是不能撲滅,只有給活活燒死的份。
光是這一把火,就讓哈查只傷亡不小。更嚴重的是,這對士氣的打擊非常大。
望着綿延數里長、數十丈寬的大火,大食軍隊根本不可能按照原計劃突圍出去了。
既然已經暴露了,不如強行突圍,哈查只主意一定,立即下令大食軍隊從沒有火地地方突圍。命令一傳下,大食軍隊吶喊着“安拉”,開始突圍了。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火炮和鋪天蓋地的箭雨。唐軍地箭雨比平常密集得太多了,大食軍隊成片成片的倒下。可是,他們在哈查只地命令下,前赴後繼,前面的倒下了,後面地踩着他們的屍身繼續衝鋒。
放火區這麼寬,大食軍隊不可能衝過來,只需要派出少量軍隊擔任警戒就是了。哈查只並沒有對撒馬爾汗進行圍城,他把軍營紮在城北,這樣既可以對撒馬爾罕進行有效威懾,還可以阻止哥舒翰逃走,當然,攔截唐朝援軍也更方便。這就給唐軍反包圍他創造了條件。
即使如此,大食軍營也有好幾十裡,以唐軍現有的兵力要想圍住他們很困難。火勢一起,對唐軍更加有利了,至少有一半地方潑了石油,讓火代唐軍把守,唐軍就可以集中兵力於沒有火焰的區域。
如此一來,唐軍的箭矢想不密集都不成。
在火光映照下,只見大食軍隊象給人推倒的稻草似的,成片成片的倒下。只一會兒功夫,地上的屍體就堆成了一座山丘。可是,大食軍隊在哈查只的命令下,仍然沒有畏懼,沒有退縮,還在不要命的衝鋒。
費了老大一陣功夫,纔有爲數不多的大食軍隊衝出唐軍的炮火、箭雨,可是,迎接他們的是沉重的陌刀,刀光閃過,全部報銷了。
一邊指揮軍隊衝鋒,一邊觀察形勢,哈查只現北方沒有動靜。可是,他不敢冒然把軍隊調往北方,這是不需要多高的才智都能想得到的事情。
哈查只正要派人去查探北方動靜,穆罕默德喘着粗氣趕來,向他報告道:“大人,北方給唐人潑了油,怎麼辦?”
“潑了多大地方?”哈查只問詢。
古太白也趕來了,一邊喘氣一邊道:“全潑上了。哎,當初我拼命的收集,現在倒是便宜他們了。”
這問題很嚴重,哈查只卻是臉露喜色,笑道:“太好了!趕緊派人去點燃!”
“點燃?”古太白和穆罕默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查只肯定的點頭道:“馬上去點燃。”
命令一傳下,大食軍隊奉命而行,只片刻功夫,北方就給熊熊大火吞沒,整個原野都給照亮了,在百里之外都可以看見。
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田仁琬有些不屑的道:“這個哈查只,他要做什麼?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哥舒翰卻是笑了,讚許道:“哈查只夠狡猾的,居然想到這一手。”
田仁琬有些不明白,問道:“哥舒將軍,你這話是何意呀?哈查只點燃了,就沒法從北方突圍了。”
“點燃了是不能突圍,可是,燒完之後呢?要是不現在點燃,等到他走投無路時再去點燃,那不是太遲了?”哥舒翰給他解釋:“他這是在爲後面打算,多一個供選擇的突圍方向。
”
田仁琬明白過來,點頭:“哈查只是夠狡猾的,居然想到頭裡去了。
狡猾的狐狸!哥舒將軍,我們怎麼辦?”
“讓他燒!”哥舒翰卻不當一回事:“等到燒完了,還得等冷下來。要不然,那麼燙,也沒法過。燒完,冷好,天已經亮了,我們調兵也就方便了。”
天亮之後,憑藉望遠鏡,完全可以把大食軍營裡地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預先調兵堵截沒有任何問題。
到現在爲止,哈查只不得不相信,唐軍能預知他的行動了。他可不敢再存白天突圍的想法,只想着得趁天亮之前突圍出去,不惜一切代價命令大食軍隊進攻。
不得不承認,大食軍隊打得異常英勇,他們義無反顧地衝鋒,向唐軍撲去。
只是,唐軍守得鐵桶一般,無論他們作出何種努力,都沒有成效。
眼看着天快亮了,大食軍隊居然沒有一人一騎突圍出去,哈查只不得不感嘆這是他這輩子打得最不如意的一仗了。
藉着晨光,哈查只放眼一瞧,只見到處都是堆積如山地屍體,血水把地面都染紅了。這是他精心訓練出來的軍隊,跟隨他南征北戰,勝仗無數,卻死在這裡,哈查只的虎目中不自然的流出了淚水。
天一亮,唐軍開始轉入反攻了。
火炮爲前導,緊接其後的就是箭雨,再後面就是一隊隊手端陌刀地重裝步兵,他們士氣如虹,高聲吶喊“大唐萬歲”,踩着大食兵士的屍體衝了過來。
打到現在,大食軍隊的士氣大降,而唐軍因爲晚間的大勝仗而士氣高昂,無不是精神抖擻,衝殺起來,威不可擋,大食軍隊根本就擋不住。
哈查只知道他現在有兩種選擇,一是抵擋住唐軍的進攻,二是馬上分散突圍。要想擋住唐軍的進攻,不太可能。分散突圍,打了一晚上,他地軍隊傷亡雖然慘重,士氣有所降低,似乎還沒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就在哈查只猶豫難決時,只見唐軍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衝了過來,依然是火炮爲前導,後面是箭雨射殺,最後纔是手端陌刀的重裝步兵,他們後面是配合他們的輕步兵。
“唐軍真會把握戰機,我們的攻勢一受挫,他們馬上就轉入反攻,不給我們任何喘息地機會!怪不得這麼多年來,唐軍僅用少量軍隊就可以阻止我們向東進攻!我起初向古太白和穆罕默德許諾,他們誰先踏上中國的土地,就讓誰做中國的總督,是太狂妄了些!”哈查只心中念頭直轉,既有惋惜,又有些自責。他畢竟是豪邁之人,既而又有一種讓人想不到地想法:“人生在世,能與這樣的對手在戰場廝殺,即使失敗了,也是一種幸運!不枉此生!”
他地念頭轉得飛快,命令也在快速下達,要大食軍隊拼死抵抗。
沒得說,大食軍隊的士氣雖然不如昨晚上,他們依然打得很英勇,很頑強,沒有人後退,只有把他們全部殺死,唐軍才能向前推進。
即使如此,大食軍隊還是擋不住唐軍地攻勢。原因很簡單,火炮爲前導,專朝人多的地方轟炸,給火炮轟炸過後,他們的隊形必然混亂。緊接着,唐軍的弩箭就到了,不給他們任何重整隊形的機會。
爲了給哈查只最後一擊,哥舒翰已經調整了部署,軍營裡面不便於騎兵馳突,哥舒翰命令兵分成很多小隊,散處大營四周,專門攔截潰逃的大食軍隊。凡有逃跑的大食軍隊,只要他們一出現,必然遭到唐朝騎兵旋風般的攻擊,能逃出去的不多。
至於弩兵、弓手,自然是集中起來使用,要他們走在火炮的前面。火炮攻堅,哪裡人多,哪裡的戰鬥緊激烈,炮火就往哪裡打。有了火炮的攻擊,大食軍隊傷亡不小,再給密集的箭雨一打擊,已經遭到重創了。
緊接着,陌刀手登場了,他們手端陌刀,排着整齊的隊形衝了進來。軍營裡不能排成很長的隊伍,不過,這不要緊,幾十人的隊伍還是能保證。
哈查只昨天想到了一招對付陌刀手的妙法,只是經過火炮的轟炸之後,軍營七零八落,有些土牆已經給轟塌了。更別說,哥舒翰命令輕步兵專門保護陌刀手,不怕大食軍隊的反攻。
軍營裡的土是取自軍營,地上挖了很多壕溝,要是在昨天冒然進攻的話,一定會使陌刀手遭到重創,今天進攻不用有些擔憂了。
因爲壕溝爲屍體、殘肢斷臂填滿了,陌刀手可以大展身手了。
在唐軍三重打擊下,儘管大食軍隊盡了最大的努力,仍是無濟於事,唐軍向他們的軍營裡不斷推進。一開始是佔領邊緣,後來佔領的越來越多,一點一點的向着軍營深處推進。
等到太陽升起來時,只見大食軍營裡不成樣子,到處都是在拼殺的雙方軍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屍體。
壕溝裡不僅堆積着屍體和殘肢斷臂,還積蓄了不少血液,每當有屍體或斷臂殘肢掉下去時,就會濺起一朵血花,在朝陽照射下格外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