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
芝依怔住，蘇璟的話，對她來說，着實太不一樣了。
“蘇璟。”
不知過了多久，芝依擡頭想要再問些什麼。
蘇璟已經走到了門口：“今天太晚了，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了。”
蘇璟擺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芝依起身欲追，但剛起來又坐下了。
門口，扎西小心的看着蘇璟離開，沒發生什麼，他總算是鬆了口氣。
“小姐，沒事吧。”
扎西又朝着芝依問道。
芝依回答道：“沒事，我也休息了，扎西，你把院門關了，早點休息吧。”
“是，小姐。”
扎西點頭。
房內，那盞微弱的油燈很快從客廳轉移到了臥室，然後熄滅。
芝依躺在牀榻之上，卻是無法入眠。
蘇璟剛纔的那些話，對於她的衝擊着實有些大了。
男女相同這個理論，在大明它註定就是離經叛道的。
不過芝依不是漢人，她本身更是有着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
蘇璟的話，對於她來說，更像是一種激勵。
毫無例外，此刻的蘇璟，已經徹底的在芝依的心裡烙印下痕跡了。
“還好沒發生什麼，若是小姐真被這仁遠伯給迷住了，那就麻煩了。”
扎西自語道，今夜着實讓他有些驚慌。
最後蘇璟的理解，在他看來，那也是自家小姐主動下的逐客令。
仁遠伯府。
蘇璟剛回來，卻發現院子裡，劉半仙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手邊有一壺小酒外加一碟花生米。
蘇璟眉頭一蹙道：“劉半仙，你還沒搬出去嗎？”
夜裡喝酒這事，蘇璟對劉半仙那是一點都不意外的。
上了年紀就覺少。
“蘇公子，明日就搬了，你且寬心吧。”
劉半仙吃着花生米，笑道：“是從隔壁來的吧？”
“嗯，是又如何？”
蘇璟直接反問道。
“嘖嘖。”
劉半仙扔了個花生米進嘴：“這深更半夜的，去人家女子家裡閒聊，蘇公子還真是好雅興啊！”
“劉半仙，花生米都堵不上你的嘴嗎？”
蘇璟走到了劉半仙身旁，直接拉了張椅子坐下。
雖然剛纔他和芝依說太晚了，但那只是離開的藉口。
和芝依聊天，蘇璟總覺得不太對。
這姑娘直的可怕。
“來一口？”
劉半仙直接將手裡的酒壺遞給了蘇璟。
蘇璟搖頭：“太淡，不喝。”
劉半仙也不惱，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不在乎多好，主要是爲了放鬆的。”
蘇璟笑道：“放鬆？劉半仙，你放鬆的地方，不應該是秦淮河嗎？”
秦淮兩岸，花紅柳綠。
月光下，劉半仙的臉色微紅，顯然蘇璟說到了關鍵。
“蘇公子，你這讓老頭我搬家，應該不是爲了之後日日去隔壁串門吧？”
劉半仙話頭一轉，又拉回到了蘇璟的身上。
蘇璟正吃着花生米，差點沒被噎住：“劉半仙，我蘇璟看起來像這樣的人嗎？”
“再說了，去隔壁串門，我也沒必要躲着你吧。別搞得你好像是我娘子一樣。”
搬家這事，蘇璟還真是另有安排，與芝依沒什麼關係。
“咳咳！”
劉半仙咳嗽一聲，酒水也差點噴出來：“蘇公子，話可不能亂說，就算你有龍陽之好，我這老頭子也年紀太大了。”
“劉半仙，你不是能算麼，我有沒有龍陽之好難道你算不出來？”
蘇璟也不氣惱，這老頭說話一直都這樣，反正現在院裡沒其他人，他倒也不在乎了。
劉半仙立刻搖頭道：“蘇公子，此言差矣，我乃是付費算命，白算的事情我可不幹。”
“劉半仙，你可以的。”
蘇璟起身，也不想和劉半仙繼續廢話了：“我回去休息了，你自便吧。”
此時劉半仙卻是喊住了蘇璟：“蘇公子，雖然我這人不白算，但關係到自己的事情卻是會算算的。”
“若是蘇公子你真覺得有什麼麻煩的話，不妨可以問問我，或許我能給你一些建議呢。”
蘇璟的腳步停下，但立刻又繼續向前：“劉半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劉半仙看着蘇璟遠去的背影，神色微沉，嘆氣道：“唉，年紀輕輕的出名，看來也不是什麼多好的事啊！”
……
次日一早。
劉半仙早早的就出門去了，不過他可不是去算命的，而是着急去取自己的衣服。
哪怕這衣服約定取貨的時間是下午。
蘇璟吃過早飯，正在院子裡晨練，李管家帶着下人們繼續搬着那些禮品。
五禽戲再撿起來，蘇璟的動作都有些遲滯了。
“還是練的少了，不應該不應該。”
蘇璟自語道。
本來他在溧水縣生活的時候，那是相當的自律，每日的晨練風雨不歇。
後來因爲各種各樣的事情，逐漸放下了許多的好習慣。
雖然蘇璟還很年輕，他卻是重活兩世之人。
養生，絕對是越早開始越好。
“老爺，永嘉侯拜訪，說是感謝老爺之前的救治之恩。”
門房來到了蘇璟面前，低頭彙報導。
朱亮祖來的倒是快，蘇璟本來還以爲這傢伙會找個外面的地方見面的，沒想到他直接上門了。
不過倒也算不錯的選擇，京城不比溧水縣，眼睛太多了。
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
“嗯，知道了，帶他進來吧。”
蘇璟點點頭，依舊是自顧自的打着五禽戲。
門房愣住，沒想到自家的老爺，竟然連永嘉侯拜訪都如此的淡定。
伯爵和侯爵，還是侯爵更高一籌的。
而且朱亮祖那是開國功臣，可不是一般的侯爺。
但蘇璟偏偏就是一副相當隨意的樣子，甚至連親自去迎接都沒有。
“走遠一點，沒看見我在打五禽戲嗎？”
蘇璟朝着發呆的門房說了句。“是，老爺，我這就去。”
門房立馬就小跑出去了，蘇璟可以不在意，他可不行，一個門房該做的事情，可不能怠慢了。
不多時，朱亮祖便來到了蘇璟的面前。
門房特意解釋道：“侯爺，我家老爺早上習慣晨練，還望侯爺見諒。”
畢竟侯爺是比伯爺大的，門房還是想着要幫找補下。
朱亮祖微微點頭：“嗯，我知道了。”
門房見狀便退了下來，他也不敢去打量什麼。
朱亮祖看着正在認真打着五禽戲的蘇璟，心裡的情緒亦是複雜的。
從針對蘇璟甚至要暗殺蘇璟，到如今的與蘇璟合作，不，是成爲蘇璟的暗樁。
所有的事情，在朱亮祖的腦子裡，已經過了許多遍。
或許曾經對於蘇璟有過質疑，但現在，朱亮祖明白，自己的一切，都繫於蘇璟身上了。
約莫一炷香之後，蘇璟總算是打完了。
“永嘉侯，早啊，吃過早飯了嗎？”
蘇璟擦了擦臉，朝着朱亮祖笑道。
朱亮祖立刻道：“吃過了，仁遠伯纔是好習慣，這麼一大早就開始晨練，比我這行伍之人還要勤快。”
蘇璟臉色微漾，朱亮祖這傢伙，話倒是說的還挺好的，可不像之前一樣那麼直那麼衝了。
看來回去之後，自己也是認真的思考過自己此前的言行，並做出了相應的改變。
朱亮祖是莽不錯，但好歹也是能成爲大明開國功臣的人，不至於一點腦子沒有。
“永嘉侯久等了，我們還是去裡面聊吧。”
蘇璟笑着將朱亮祖引入了會客廳，路上自然少不了說一番治病感謝的話。
由頭是來感謝的，這些話自然是不可能不說的。
會客廳內，一衆下人全部退下，當然了，蘇璟宅子裡，本來下人也不算多。
“朱亮祖，你如此着急來找我，所爲何事啊？”
蘇璟開門見山，也沒和朱亮祖多廢話。
剛纔虛與委蛇的話說的已經夠多了。
朱亮祖面色微沉道：“蘇璟，你是不是馬上就要和太子外出巡視了？”
“確有此事。”
蘇璟點頭。
他倒也沒有意外朱亮祖會得知此事，雖然他只是和朱標提及過，但也沒有特意隱瞞過。
畢竟朱標是太子，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需要被記錄的。
而外出巡視這樣的事情，也是需要提前備案的。
朱亮祖雖然是武將，平日裡出入紫禁城也不算多，但他現在好歹是淮西黨的一員。
從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到這個消息，倒也沒有多困難。
朱亮祖立刻道：“蘇璟，你能不能不去？”
不去？
蘇璟眉頭一蹙道：“怎麼，有人想要藉此生事嗎？”
自己和朱標外出巡視，這件事蘇璟還真沒想到有什麼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朱亮祖說道：“有，而且不止一個，此事若是真的發生了，那必然會有數道問罪你的摺子要送到陛下的面前。”
嗯？
蘇璟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他們是想怎麼問罪於我？”
對於到底具體是誰，蘇璟沒多問。
反正到時候真的發生了，自然就會知道。
朱亮祖說道：“太子之前已經出行過一次了，沒有查出什麼問題，若是你與太子出行，立馬就查出了問題，那豈不是說明太子能力不行？”
“我大明朝雖然才建立三年，但太子卻是早在龍鳳十年的時候就被立爲世子，如今文武百官，雖有黨爭，但對太子卻是沒有半點的意見。”
“此事若是真發生了，那你便是功高蓋主，到時候想必是陛下，也會因此對你不滿。”
“若是可以的話，此行儘量推辭掉，實在不行，那就陪着太子隨便逛逛，萬萬不要搞出事情來。”
朱亮祖這一番分析，倒也算是有理有據。
畢竟朱標是太子這件事，板上釘釘，絕不可能發生任何改變的可能，除非他死了。
朱元璋做了許許多多幫朱標建立威信的事情，但現在這巡視糧倉的事情，真做了，那就是反應出朱標的無能。
這事，仔細想想的話，其中還真是挺危險的。
說到底，這是家天下。
朱元璋是天子，而朱標是太子，這天下所有人錯了，他們都不會錯。
只不過，聽到朱亮祖這番話的蘇璟，依舊十分的淡然：“我知道了。”
朱亮祖眼睛一瞪，看向蘇璟，十分的不可置信。
自己說了這麼多，到蘇璟這裡就是一句‘我知道了’。
“蘇璟，你應該聽明白我剛纔到底說了什麼吧？”
朱亮祖忍不住繼續道，連身子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蘇璟點頭：“我聽明白了。”
“那你爲什麼沒反應？”
朱亮祖追問，臉上的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動。
不過這種激動並不是高興，而是不解於蘇璟的淡定。
蘇璟擡頭：“我需要什麼反應？難道我應該害怕嗎？”
“想想你對付我的時候，我有反應嗎？”
雖然這件事乍一看的確是很有道理的，但蘇璟還真就絲毫不擔心。
因爲他和朱家之間綁定的深度，遠遠超乎大明朝堂文武百官的想象。
這點小事罷了，連蘇璟此前說過的那些大明亡國論都比不上。
至於說老朱對自己不滿？
蘇璟就更不在乎了，老朱想殺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不是一樣好好的麼。
老朱對自己的底線，蘇璟遠比其他人清楚。
當然，這些蘇璟自己的事情，犯不着廣而告之。
朱亮祖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蘇璟說的話，讓他冷靜了下來。
之前他對付蘇璟的時候，也是看不出絲毫的反應，就好像蘇璟渾然不知一般。
但結果結結實實的打了他一耳光。
現在自己主動報信，蘇璟依舊如此淡定，怕是已經有了應對的策略了。
“難道你已經推掉了這件事？”
朱亮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蘇璟笑道：“朱亮祖，你可知道，此事便是我一力促成，若是我想推，又何必去主動做呢？”
朱亮祖一下子驚住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是蘇璟促成的。
有着如此隱患的事情，難道蘇璟一點都沒看出來嗎？
“蘇璟，你到底想做什麼？”
朱亮祖盯着蘇璟問道。
蘇璟淡淡道：“我自然有我想做的事情，今天你來報信，這件事做的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依舊是平淡的語氣，朱亮祖越發的不爽。
“蘇璟！現在我已經是你的同盟，難道你不應該告訴我，你到底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嗎？哪怕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是不是也應該讓我知會？我身家性命可都在你的身上！”
朱亮祖青着臉，怒目看着蘇璟。
蘇璟眉頭一轉，面色微沉道：“朱亮祖，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些事情，你只是我的暗樁，什麼時候我需要向你彙報我要做什麼？”
“今天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