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趙大人真的相信下官說的!”
孫兆祥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這事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趙榮臻淡淡道:“這有什麼不敢信的,太子殿下真是好算計,不,應該是那位仁遠伯。”
孫兆祥也反應了過來,當即道:“趙大人,您的意思是,這一出是太子殿下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就是爲了讓我和知府大人着急起來。”
趙榮臻十分平靜道。
孫兆祥略作思考,臉色一下子煞白起來:“大人,下官真的什麼都沒說,還請大人相信下官。”
趙榮臻看了一眼孫兆祥,冷冷道:“你是覺得我不相信你?”
“沒有沒有!”
孫兆祥立刻道:“下官絕無此意,只是……只是……”
孫兆祥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趙榮臻說道:“好了,你下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
“啊?”
孫兆祥愣了一下道:“大人,既然這是計策,爲何大人不將計就計?”
孫兆祥也是一個有想法的人。
趙榮臻輕笑道:“將計就計?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將計就計?”
孫兆祥懵了,他的腦子已經想不明白了。
“下官告退。”
孫兆祥想不明白,但他相信趙榮臻。
……
府衙內的氣氛變得奇怪了起來,孟鬆這位知府,似乎有一種要搶奪存在感的意思。
之前正常施行的各項政務,孟鬆都要插一手。
不管是大是小,都得提些改進的意見,就是要改!
這可讓府衙上下的吏員們叫苦了,領導一張嘴,下屬跑斷腿。
孟鬆之前是從來不管事的,在趙榮臻的領導下,一切井然有序。
這現在要改,就是勞心費神。
尤其是孫兆祥,似乎是受到了孟鬆的刻意針對。
通判本身負責的事情就多,孟鬆又一直雞蛋裡挑骨頭,顯然是讓孫兆祥十分的難受。
但再難受,孫兆祥也只能是忍着。
蘇璟和朱標這邊,都十分的平淡了,就是正常的巡視查驗。
就這麼過了三天。
“蘇師,您看看這些。”
朱標的案頭上多了十幾本帳本,正是他派人去查的永嘉米行的賬本。
畢竟是朱標帶過來的護衛隊,實力還是很強的。
不聲不息的就將這些賬本拿到了手。
蘇璟也不客氣,直接就開始翻看了起來。
若是按上輩子來說,運用公權力直接去偷竊一個商家的賬本,肯定是不行的。
但在大明,沒這麼多的忌諱。
朱標這個太子,本身就代表了大明的公權力。
只是隨便的翻了翻,蘇璟便已經看到了好多筆莫名的大額收入和支出。
這賬本,和那些糧冊相比,實在不是一個水平。
“這個永嘉米行,果然有問題!”
蘇璟又翻看了其他幾本,全都是一樣的情況。
大明的商業,畢竟不是那麼發達,這白手套做賬,也做不了那麼的細緻。
“可是蘇師,這上面並未直接記錄表明永嘉米行和孟鬆之間的往來,現在還不能算是實錘。”
朱標依舊有些愁眉。
在這溫州府已經呆了好些日子,朱標的心裡,可是還有不少其他地方要去的。
“太子,這些賬本可不是現在用的。”
蘇璟笑道:“這些日子,府衙內的情況你也都看到了,孟松明顯是憋不住了。”
“的確,不過趙榮臻依舊和之前一樣,他應該沒什麼問題。”
朱標點點頭道。
蘇璟搖頭:“不,我覺得是趙榮臻已經看穿了我的計劃,所以故意做出來給我們看的。”
攻心計其實並不複雜,看穿也沒那麼難。
但攻心計最高明的地方在於,你明知道這是計謀,卻還是無法不去多想。
人總是多疑的,本身就不是多麼堅固的聯盟,怎麼能放心去相信他人呢?
“他真有這般厲害?”
朱標有些不可置信道。
蘇璟說道:“不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朱標已經沒什麼主意了,這些永嘉米行的賬本不能現在用,糧倉和糧冊也沒什麼問題,那溫州府的巡視,就該結束了。
只是,這顯然是不能結束的。
蘇璟說道:“太子,這事情,還得是我們主動出擊。”
說話間,蘇璟已經招手示意朱標附耳過來。
朱標會意,立刻便靠了過去。
“我們這般……再這般……如此便……”
……
蘇璟好一通講述,總算是將自己的思路說完了。
朱標的神色也是逐漸的變得精彩起來,直到聽完,朱標興奮道:“學生明白了,學生這就安排人去做!”
蘇璟淡淡道:“儘量找當地人,趙榮臻那邊得注意好。”
“是,學生明白。”
朱標旋即便去安排了。
當日下午,朱標直接在府衙內召集了孟鬆和趙榮臻,府衙內其他的大小官吏,在的也全都集合了。
“不知太子殿下召集我等前來所爲何事?”
孟鬆開口問道。
朱標說道:“孟大人,我來溫州府,主要是巡視糧倉一事,現在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準備明日動身離開。”
“殿下明日便走?”
孟鬆聽到這話,頓時大驚失色。
無他,蘇璟這個佳婿,他還沒搞定呢,這就走了,女婿的事情豈不是泡湯了。
但太子說了,他也沒辦法反對,只能是想想把蘇璟留下的辦法了。
朱標點頭道:“沒錯,事情辦完了,自然是要走的,之所以把你們召來,那也是爲了表揚一下溫州府的上下官員,都做的不錯,讓溫州府百姓生活的很安樂,朝廷不會忘記你們的。”
蘇璟這話一說,府衙上下官員都是激動不已。
太子啊!
那可是未來大明的皇上,他們已經入了太子的眼睛,以後的前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臣等謝過太子殿下!”
……
一衆官員立刻下跪謝恩。
朱標立刻道:“都起來吧,本太子希望你們以後能做的更好,爲大明好好治理這溫州府。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一場簡單的表揚會就這麼開完了,朱標回到了住所,開始整理行裝。明日要走,那今日自然得全部都準備好。
孟鬆不敢怠慢,親自帶人幫着朱標一起收拾。
“孟大人,我沒什麼東西的,自己就可以了。”
朱標笑着說道。
在蘇璟的教導下,朱標已然能夠做到對孟鬆也笑臉說話了。
孟鬆立刻道:“太子殿下勤儉愛民,老臣欽佩不已,這樣,老臣讓下人們都走,但老臣得幫着殿下一起。”
好話孟鬆還是會說的,下人很快被喝退。
朱標也沒再驅趕孟鬆,反正沒幾樣東西。
“殿下,老臣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殿下務必答應老臣。”
孟鬆突然說道。
朱標微微一愣,旋即道:“什麼事,孟大人說。”
答應那是萬不能先答應的,這個孟鬆,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孟鬆說道:“下官的小女,自從上次家宴見過仁遠伯之後,便十分傾慕,以至於茶飯不思。”
“此次太子殿下即將離去,不知可否讓仁遠伯再多留幾日,至少也得再見小女一次,好了卻小女之心意。”
孟鬆這會還真沒想別的,就是單純爲了蘇璟。
聽到這個要求,朱標是真的有些意外。
不過他也知道,這孟鬆的女子,肯定不是他說的那樣,這定然是孟鬆自己的要求。
想想也正常,自己的老師蘇璟可是年少公子,仁遠伯爵。
孟鬆看中,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孟大人,若是其他事情還好說,但蘇師的事情,我作爲學生,那是萬萬不能替蘇師答應的。”
朱標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隨便應承,最重要的是,蘇璟已經明確說了,他對孟漓沒感覺。
這話一出,孟鬆的臉色有些難看,本來他覺得,只要自己豁出去老臉求太子朱標,有了太子開口,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
沒想到,朱標壓根就沒同意。
“下官明白了,是下官太唐突了。”
孟鬆只能無奈離開。
……
入夜,府衙內。
“趙大人,現在太子殿下就要走了,咱們是不是也該慶祝一下了。”
孟鬆看着面前依舊沉穩的趙榮臻笑道。
女兒沒能傍上蘇璟,這自然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但朱標離開,卻也依舊令人高興。
因爲這意味着,溫州府的一切安好,他這個知府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趙榮臻淡淡道:“孟大人,白天的時候,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孟鬆的臉色微變,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趙大人,你不必和我說這些,太子就這麼走了,對你我來說,就是最好的事情。”
“你總不希望咱們溫州府真的被查出什麼問題來吧。”
孟鬆之前的心,還是緊繃的。
畢竟他通過‘正當’手段還是拿了不少銀子的,這事他並不想要朱標發現。
“孟大人說的是,不過這麼晚了,下官要回家了,就不和孟大人繼續聊了。”
趙榮臻起身,直接離開了府衙。
孟鬆盯着趙榮臻的背影,臉色浮現出怒色,現在的趙榮臻,已經越發的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先前懲戒通判孫兆祥,看來是沒什麼效果。
離開了府衙的趙榮臻沒有坐馬車,只是步行朝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這時候天色已晚,全靠着溫州府的夜市興旺,纔有了許多亮色。
趙榮臻看着遠處熱鬧的集市,臉上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
他腳下的步子加快,不多時就來到了自己的門口。
一個一進兩出的院子,以他府丞的身份來說,相當的小。
剛到門口,趙榮臻便看到了一個意外的身影。
“趙府丞,你回家還真晚,讓我好等。”
蘇璟站在一旁,笑着說道。
趙榮臻立刻躬身道:“不知仁遠伯駕到,還望恕罪。”
“恕什麼罪?我就是隨便出來逛逛,正好到你家門口了,不知道能不能進去喝杯茶。”
蘇璟淡淡道。
雖然他說是隨便逛逛,但顯然是刻意的。
至於說趙榮臻家的位置,小六那麼容易套話的人,還是很容易就套出來的。
“自然是可以的,仁遠伯請進。”
趙榮臻也是聰明人,直接將蘇璟迎進了門。
有些事情,沒必要揭穿。
蘇璟進入了趙榮臻的家,很簡單的院子,很簡單的擺設。
在小六的口中,他早就大概知曉了趙榮臻家裡的情況。
父母在早年已經死於戰亂,未曾娶妻生子,一直都是獨身一人。
生活極其簡單,也不喜歡什麼奢侈的享受,家裡只有書是最多的。
“趙大人還真是一個愛書之人,家裡目之所及,好像沒有地方沒放書。”
蘇璟笑着說道。
趙榮臻忙活着燒水,不過還是回答道:“平生所愛,也就這一樣了。”
“趙大人府裡沒下人嗎?”
蘇璟明知故問道。
趙榮臻已經生好了火,正在給水壺裡灌水:“就我一個人,沒那個必要。”
“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看趙大人年紀也不算小了,怎麼還未曾娶妻呢?”
蘇璟又問道,這纔是他最想知道的。
這是大明,並不是上輩子,男子娶妻生子成家立業,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甚至已經上升到了孝順的高度,不容違背。
而趙榮臻身爲溫州府府丞,也不存在條件不行的說法。
趙榮臻沉默了一會,默默地將水壺放到了爐子上。
“仁遠伯,人總有些事情是不想被別人知道的,所以這個問題,我不想問題。”
趙榮臻淡淡開口,看不出什麼喜怒。
蘇璟看了看趙榮臻,點頭道:“的確,有些事情是不想被別人知道,而有些則是不能。”
“不知道趙大人,有沒有什麼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情?”
趙榮臻神色微變,說道:“下官有些不明白仁遠伯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說的明白些。”
蘇璟笑了,隨便拿起了一本書,看了一眼書名,是《資治通鑑》。
“趙大人,太子明日要走,我自然也是要走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趙大人何必還要與我裝呢?”
蘇璟一臉玩味的看向趙榮臻。
趙榮臻平靜道:“仁遠伯,下官還是不懂,何爲裝?下官又裝了什麼?”
面對這樣的趙榮臻,蘇璟只感覺真是太硬了,這傢伙謹慎的無法想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