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謝家謝老

溫州府府衙。

“伯爺,府丞大人是好人,您得救救她!”

小六跪在蘇璟的面前,相當的着急。

知府孟鬆和府丞趙榮臻被收監的消息,迅速的在溫州府內傳開。

這府衙內,自然也是人心惶惶。

小六卻是個例外,他沒有畏畏縮縮,反倒是直接找上了蘇璟,目的麼,自然是幫着趙榮臻求情。

“先起來吧,小六。”

蘇璟淡淡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污衊任何一個人。”

事情的真相,其實趙榮臻公審的時候,並沒有藏着掖着,也沒有避諱府衙內的其他人。

趙榮臻曾經做過的錯事,府衙上下的吏員小廝們,也都算是知道了一些。

所以,蘇璟沒解釋那麼多,只是回了這麼一句。

小六依舊跪倒在地,哀求道:“伯爺,府丞大人或許曾經做了錯事,但府丞真的爲咱們溫州府做了很多,希望伯爺能看下府丞大人的功勞上,能夠饒恕一些,小六在這給您磕頭了!”

說着,小六連連對着蘇璟磕頭,一點也沒收着,頭撞在地板上是砰砰響。

“快起來!”

蘇璟厲聲道:“小六,國有國法,趙榮臻的罪行自然有大明律法來裁決,你這是做什麼,現在你讓我饒過趙榮臻,那其他人怎麼辦?是不是孟鬆也要寬恕?”

雖然他在情理上可以理解小六的想法和做法,但蘇璟不能答應。

這種事情,不能開這個頭。

小六並未辯駁什麼,將頭磕完之後,這才離開。

“唉~”

蘇璟看着小六離開,不由的嘆了口氣。

趙榮臻這樣的人,還真是很難去界定他的好壞,這樣的局面,矛盾卻又真實。

單純的壞蛋或許有不少,但單純的好人絕對是鳳毛麟角。

“蘇師,麻煩您了,既要處理溫州府的公務,還得應付這些人。”

朱標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也是立刻就來到了蘇璟這裡。

蘇璟笑笑道:“都是些小事罷了,根本不值一提。倒是太子那邊,都審問的怎麼樣了?”

朱標立刻回答道:“沒什麼意外,所有的事情,孟鬆都供認不諱,還有他的那個妻弟張如清,也都是如數交待了。”

“只不過,對於這個趙榮臻,學生還在考慮怎麼處理。”

懲治貪官,朱標那是早有經驗了,十分的輕車熟路。

不過對於趙榮臻這般複雜的官員,朱標還是很糾結的。

蘇璟並不意外,淡淡道:“是不是想起了馬致遠了。”

“蘇師果真是神機妙算,學生的確想起了馬致遠,明明是一個好官,最後落得的卻是一個悽慘的下場。”

朱標神色鬱結,顯然對於馬致遠的事情,依舊是心有遺憾。

當時他和蘇璟一起,全盤的調查清楚了馬致遠的事情。

最後因爲牽扯到的人關係太大,處理了,卻也沒有根除。

現在眼前又多了一個趙榮臻,朱標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太子,作爲你的老師,我希望你知人善用,成爲一個明君,趙榮臻這樣的人是人才,自然是留着作用更大。但作爲大明的百姓,若是就此放過,那恐怕對於大明律法是一種損毀,我只會不信任大明律法。”

蘇璟可沒有給出什麼處理方案,而是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而這,正也是朱標糾結的問題。

“學生不知道,殺了趙榮臻實在可惜,大明初創,本就亟需人才,他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學生的確是有心饒恕。但同時,學生也清楚律法森嚴,若是隨意就開了口子,怕是日後難以稱爲律法。”

朱標無比糾結的說道。

“謝老求見!”

就在這時,一位老者的求見打斷了蘇璟和朱標的對話。

謝老?

朱標一臉懵,不知道是誰。

倒是蘇璟立刻朝着小廝問道:“是謝家的那位謝老嗎?”

“回稟仁遠伯,正是此人。”

小廝當即回答道。

蘇璟立刻道:“立刻請他過來!”

小廝得令,馬上下去了。

朱標聞言道:“蘇師,這位謝老是什麼人?”

蘇璟說道:“謝家乃是這溫州府的大世家,頗有名望,而這位謝老便是其家中族老,現在前來,想必應該是與孟鬆或者趙榮臻有關。”

溫州府的大事就這麼一件,之前謝家的人一直不來,現在來便只有這個可能。

朱標立刻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學生便與蘇師一起見見這個謝老。”

很快,一個老者便來到了蘇璟的面前。

一眼過去,鬚髮皆白,臉上皺紋遍佈,但雙目炯炯有神。

“老朽見過仁遠伯,見過太子殿下!”

謝老朝着兩人下跪行禮道。

蘇璟當即走上前去,將其攙扶起來:“謝老不必如此,您已經已經有八十了吧,怎敢受此大禮。”

朱標亦是附和道:“我大明想來敬老,謝老隨意些便可。”

謝老緩緩起身:“多謝太子殿下,多謝仁遠伯體諒,既然如此,老夫便放肆一回。”

雖然蘇璟和朱標都是第一次見這位謝老,不過蘇璟還是稍稍瞭解過一些。

謝家在這溫州府,已經矗立了快六十年了,也就是說,故元時候謝家便已經頗具聲望。

整個溫州府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受過謝家的恩惠。

這等威望,即便是溫州府朝廷都難以相比。

“謝老說的什麼話,我與太子皆是晚輩,您老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不論是什麼,我們都聽着。”

蘇璟立刻道。

謝老看了一眼蘇璟,又看向了一旁的朱標:“仁遠伯,你這話當真?”他這意思很簡單,這裡畢竟有太子在這,你一個伯爵固然尊貴,卻也不是能夠做主的人。

“謝老放心,蘇師說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朱標直接給了蘇璟一波最堅挺的後援。

聽到這話,謝老明顯露出了一抹異色。

蘇璟這個仁遠伯,太子師,竟然有這般地位。

雖然蘇璟和朱標來的這些日子,謝老從未來過府衙,但消息還是聽說了一些的。

這麼多的事情,本來他還在想,這是年幼的太子就能搞出來的嗎?

現在看來,眼前的這個仁遠伯纔是最關鍵的人物。

“好,有太子殿下這句話,老夫也就直說了。”

謝老到底是八十歲的人了,也沒什麼好忌憚的,直接道:“府丞趙榮臻,老夫希望太子殿下和仁遠伯能寬恕他,不說赦免他的罪過,最起碼留他一條性命。”

聽到這話,蘇璟不由的說道:“謝老,您來既然親自來爲趙榮臻求情,想必也不止這幾句話吧?”

謝老者爲趙榮臻求情的事情,無論是蘇璟還是朱標都沒有意外。

孟鬆那樣的人,有人特意來求情纔怪。

不過,求情也得說出理由來。

謝老點點頭:“老夫與趙府丞見過三次,不過他的事情卻是略知一二,那些在公堂上的事情我就不說了。”

“趙府丞原本是有一個妻子還有一雙兒女的,十年前逃避戰亂來到了溫州府,當時老夫正好在謝家救濟前來逃難的百姓,那是我與他的第一次相見。”

“後來再見他的時候,已經是七年後,但他的妻子和兒女俱已不在,老夫打聽之後方知,死於疫病。這是我與他的第二次相見。”

“再然後,便是一年前,趙府丞找到我,希望我借他一些銀兩,他想做些生意,一開始我是不同意的,因爲當時的他已經在府衙內任職,按理說應該不缺銀子,也沒必要做生意”

“但他很堅持,並向我保證,絕對是做正當生意,不會利用職權謀利。在他的堅持下,我同意了,不過也提了要求,那就是這生意得有我的參股,他一開始是不願意,不過後來還是同意了。這便是第三次見面。”

“後來我就看到了趙府丞在經商上的天賦,短短半年便已經小有聲色,而且全沒有動用過自己在府衙內的職權。”

“之後,老夫便知道了他將盈利取走的事情,但他並未給自己添置任何的器物,也沒有買地置宅,我很奇怪,便差人去仔細查了,這才知道趙府丞將所賺的銀子大部分都給了知府孟鬆,或者說賄賂了知府孟鬆。”

“老夫當時很憤怒,對於這般行徑不能容忍,便與他斷了這份生意上的合作,也再沒有見過他了。”

“時至今日,方纔知道趙府丞之爲人,老夫悔之不及,特來此爲他求情,還望太子殿下和仁遠伯能夠網開一面。”

謝老這一番話說完,直接解答了蘇璟不少疑惑。

比如趙榮臻爲什麼這個年紀沒有娶妻生子,原來是因爲妻子子女都死了,後來沒有續絃。

而趙榮臻做生意的本錢,也沒有那麼的不堪,來自於謝家。

而趙榮臻之前一直都沒有提起過謝家,想必也是不想牽連謝家。

只不過,這些話固然能體現出趙榮臻的人不錯,但好像也不是那麼的充分。

“謝老,您要說的就只有這些了嗎?”

蘇璟看向謝老問道。

謝老看向蘇璟,緩緩道:“仁遠伯,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璟回答道:“謝老這番話固然有道理,但就這麼要饒過趙榮臻,小子以爲還是不太夠的。”

謝老頓了頓道:“唉~本來老夫不想說的,既然仁遠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老夫也不藏着了,就直說了。”

“趙府丞之所以要這般去賄賂孟鬆,全因大明這選材取能之事,皆依賴朝中互相推薦,趙府丞家世普通,也沒什麼後臺,有一身本領,奈何這溫州府的知府孟鬆是這般貨色,想要出頭萬沒有可能。”

“用這般手段去上位,也是趙府丞無奈之舉,並非是他就是要不計代價的當高官。”

謝老這一番話說完,朱標的臉色明顯就變了。

科舉取仕的好處和壞處,蘇璟早就和他說過了,現在總算是見到了一個實例了。

沒有科舉取仕,一般家世卻又想要入朝爲官的讀書人,根本沒有任何的上升渠道。

好在現在大明科舉已經重開,但又壞在蘇璟說過這一次的科舉,結果並不好。

“太子殿下,你覺得呢?”

引導謝老將這話說完,蘇璟便直接轉向了朱標。

關於趙榮臻爲什麼要如此做的原因,蘇璟早就心裡有數了。

但有些話,不能是自己說,得讓別人說給朱標聽。

朱標沉默了片刻,沉聲道:“謝老所言甚是,此事乃是朝廷之過,的確不應該加於個人之身,趙榮臻的事情,本太子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聽到朱標這麼說,謝老立刻朝着朱標躬身道:“老夫謝過太子殿下!”

“謝老言重了,多虧謝老不吝賜教,此事乃是朝廷之過,是本太子之過。”

朱標十分謙遜的說道。

這般氣度,風範十足。

“老夫今日見過太子,已覺此事了無遺憾,大明的天下,一定會更好的。”

謝老十分激動的說道,他這個年紀了,也沒多少年能活了。

能見到朱標這樣出色的太子,自然也就心滿意足了。

事情說了,謝老也沒多逗留,直接離開。

“太子,我去送謝老。”

蘇璟攙扶着謝老離開了府衙。

馬車前,謝老朝着蘇璟鞠躬道:“老夫謝過仁遠伯了,若不是有仁遠伯在此,今日之事怕是不易。”

能夠將謝家經營成溫州府第一大家族,謝老的眼力自然是不弱的。

剛纔的事情,全靠蘇璟想幫。

“謝老言重了,我也覺得趙府丞若是就此殞命,頗爲可惜。再有就是,我與謝家算是有點關係,今日之事,不過順手而爲罷了。”

蘇璟笑着回答道。

謝老有些詫異道:“仁遠伯應該是第一次來溫州府吧,爲何會與我謝家……”

不過瞬間,謝老便反應了過來:“是春芳那個小子吧,他在京城竟然結識了仁遠伯?”

蘇璟從京城來,而謝春芳去京城趕考備考,也就只有這個可能了。

蘇璟淡淡笑道:“謝公子還是很有意思的,結識我並不是因爲我的身份,這一點謝老放心。只不過,此次科舉,謝公子怕是難以上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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