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參見陛下。”
奉先殿內,宋濂朝着朱元璋恭敬行禮道。
朱元璋擺擺手:“起來吧,宋濂,咱叫你來就是問問這放榜的事情,沒出什麼意外吧?”
作爲皇帝,第一次科舉,關心一下放榜,也算是正常。
宋濂神色微微一頓,倒也還算是鎮定。
畢竟皇帝朱元璋要過問這件事,他心裡早就有數了。
“回稟陛下,此次放榜老臣有事啓奏!”
宋濂直接朝着朱元璋跪了下來:“老臣有負聖恩,請陛下責罰。”
聽到這話,朱元璋有些驚訝了。
“宋濂,你起來說話,咱恕你無罪。”
老朱當即將宋濂給拉了起來,直接就來了句恕罪。
畢竟是自己手底下的臣子,老朱也很重視這次的科舉,所以整個過程,他很確定宋濂是沒有徇私舞弊的。
這纔有了現在這般果斷的恕罪。
“老臣多謝陛下!”
宋濂緩緩起身,朝着朱元璋道:“陛下,此次放榜,老臣選拔士子,有失偏頗,導致這入榜的這二百一十八名士子,竟然有二百零七名是南方士子,僅有十一名士子來自北方。”
“老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有事不要等着朱元璋說出來,主動承認錯誤。
這是和朱元璋相處的不二法門。
當然了,結果如何,還是得看犯的事情怎麼樣才能定。
聽到這話,朱元璋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想起了剛纔聽到的關於蘇璟在至公堂說的那些話。
其中的確是提到了關於南北方士子的事情。
“蘇璟之前和你說的就是這個事嗎?”
朱元璋看着宋濂問道。
他沒問宋濂爲什麼會這樣,也沒問他是不是真的偏向了南方士子。
只因爲老朱清楚,宋濂是沒這個膽子的。
而其中的原由,怕是正如蘇璟所說,南方學風盛行,水平要高於北方。
“回稟陛下,多虧仁遠伯出言相助,否則若是激起北方士子之譁變,老臣萬死莫辭。”
宋濂那是相當的誠懇,再度跪了下來。
朱元璋沉默片刻,淡淡道:“這事咱知道了,下不爲例。”
聽到這話,宋濂立刻鬆了口氣。
有朱元璋的這句話,那說明此次的過錯,就這麼過去了,不會被追責。
“蘇璟可同你說了該如何解決此事?”
朱元璋又問道。
宋濂立刻道:“老臣也問了仁遠伯這個問題,仁遠伯說此事太過簡單,不足道也。”
有問題,要解決問題。
宋濂也不是什麼純粹的書呆子,還是知道問的。
只不過當時蘇璟笑笑沒告訴他,這會宋濂也只能如實相告。
“這個蘇璟,竟然如此……”
老朱一時間沒忍住,想要呵斥蘇璟,但看到宋濂在這,又忍住了。
“行了,你下去吧,通知一下那些上榜的學子,三日後參加殿試。”
朱元璋一甩衣袖,直接讓宋濂走了。
“老臣告退。”
宋濂立刻緩身退了下去。
這宋濂一走,朱元璋臉色一變,直接怒斥道:“好你個蘇璟,這是故意和咱賣關子是吧?”
老朱確信,以蘇璟的智商,肯定能料到自己與宋濂的這般問答。
所以,他是故意不告訴宋濂,也就是故意不告訴自己的。
想到這事,老朱的火氣就有點大。
“重八,蘇先生又怎麼招你了?”
馬皇后笑臉盈盈的走了過來,這滿臉的笑容說明她的心情非常的不錯。
朱元璋隨即便把剛纔的事情和馬皇后說了遍。
“蘇先生當真是看的透徹,這事還真得重視起來,不然北方的士子連年不中,怕是要鬧起來的。”
馬皇后點點頭,十分的認可。
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這見識眼界是絲毫不低。
朱元璋立刻道:“妹子,你別光知道誇蘇璟,倒是說說他,這小子明顯是故意的,就是想讓咱去親自問他!”
老朱那是越想越氣,而一旁的馬皇后則是輕笑出聲。
“妹子,你這是做什麼?”
朱元璋更難受了,沒想到自己的老婆也笑自己。
馬皇后當即道:“蘇先生說的沒錯啊,這事可太簡單了,何須蘇先生出手呢?”
朱元璋當即來了興致,問道:“妹子,你知道該怎麼辦?”
馬皇后淡淡道:“這還不簡單,只要將南北士子分開考試不就行了,反正北方士子千里迢迢來京城備考也遠,不如就在北方給他們找個地方,專門開個科舉考場。”
“一來是方便趕考,二來是南北分開,可以保證錄取人數均衡,到時候北方士子肯定會心生感激,一石三鳥。”
馬皇后還是很有想法的,這一說出來,朱元璋當即就興奮了起來。
“妹子,你真是咱的軍師啊!這法子簡直太好了!”
朱元璋無比的興奮,因爲按照馬皇后的這個思路,非常的完美。
各方面都能協調,也能方便廣大的讀書人去參加科舉考試。
可以說,不僅僅是緩解了北方士子的潛在譁變可能性,還大大的惠及了天下讀書人。
馬皇后淡淡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辦法麼,蘇先生便是覺得這事情太簡單了,所以這纔沒說。”
要說蘇璟還真知道分開南北的方案,畢竟歷史書上寫的很清楚。
這麼論起來,這會的馬皇后纔是叫思維清奇,十分的有創造性。
“妹子你等等,咱先擬個簡單的摺子,讓翰林院的人去好好想想,這事該怎麼辦。”
朱元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立馬就開始記錄了。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老朱乃是模範。
馬皇后笑着站在一旁,靜靜地的等待老朱寫完。
“對了,妹子,你今天怎麼來了,還挺高興的,這是爲什麼?”
朱元璋處理好了自己的事情,轉而朝着馬皇后問道。
馬皇后笑道:“還是樉兒那邊的消息,蘇先生正式收他當學生了。”
朱樉被蘇璟收入門下,這事馬皇后可不要太高興。
“哦,遲早的事。”
朱元璋反應平平,在他看來,蘇璟收了朱樉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畢竟之前都教導了那麼多次了。
馬皇后繼續道:“那重八你可知道,蘇先生和那位芝依的事,已經成了。”要說大明最關心蘇璟婚姻大事的人,那肯定是馬皇后莫屬了。
蘇璟和芝依的袒露心跡,雖然旁人並不知曉,不過朱樉卻能感覺到一二。
他將自己看見的感受到的說給了馬皇后聽,馬皇后這這種過來人,自然是立馬就明白了。
“真的?”
朱元璋也是相當的驚訝。
蘇璟和芝依,若是能成,那他是十分樂見的。
“十有八九了。”
馬皇后笑道:“重八你就等着吧,這事最後肯定能成。”
朱元璋還是很信任馬皇后的,點點頭道:“若是這樣那自然是最好的,等過幾年,西南還是要發兵的,到時候蘇璟就能派上用場了。”
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你能不能想點好的,蘇先生的婚姻大事解決了,這事本身就很好了。”
“是是,妹子你說的,咱錯了。”
朱元璋立刻認錯,半點沒猶豫。
接着老朱話頭一轉道:“不過近來倒是有不少官員,對蘇璟的意見很大啊!”
“怎麼回事?”
事關蘇璟,馬皇后立刻緊張起立。
朱元璋淡淡道:“事情倒不算大,就是之前蘇璟和老大外出巡視三個月,懲治了五個知府,連帶着上下官員數百名。”
“蘇璟這麼出風頭,自然是有人看不慣的。”
蘇璟和朱標巡視的事情,並未因爲巡視結束而偃旗息鼓,反倒是逐漸積蓄起來。
只不過,這些被懲治的地方官員,全都是被抓了實證,也不好翻案。
這股子對蘇璟的異議之風,也只是在官員之間流轉,並未直接呈到朱元璋的面前。
“這算什麼?他們也敢有意見?”
馬皇后當即臉色一板,相當的惱火。
蘇璟和朱標一路上的事情,馬皇后那也是知曉的相當清楚了。
蘇璟做的事情,那是爲大明清理蛀蟲,絕對是大功一件。
文武百官竟然還敢有意見,馬皇后是真的很生氣。
朱元璋安慰道:“妹子,他們也只敢發發牢騷,就是覺得蘇璟威脅到他們的地位了,心裡頭着急罷了,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真的詆譭蘇璟的。”
別看老朱平時總喜歡罵兩句蘇璟,但也就是他自己能罵罵。
這要是文武百官空穴來風要針對蘇璟,老朱絕對不會輕饒。
即便是淮西勳貴集團,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之前朱亮祖對蘇璟的告誡,就只是個告誡,真當那個出頭鳥的事情可無人敢做。
“這還差不多。”
馬皇后神色放鬆了些。
……
仁遠伯府,蘇璟在家裡算是火力全開了。
各種工作室全部齊備之後,工具也是迅速的置辦齊全了。
這沒有網絡的大明時代,想要消磨時間,還是得靠發明創造。
吃喝玩樂這樣的享受,對於蘇璟的刺激感實在是太低了。
一連五天,蘇璟在木工工作室內,總算是將自行車的車架給整出來了。
卯榫結構對於蘇璟來說依舊非常的難,但好在大明的木材儲量非常的豐富,大木頭那是相當的多。
所以蘇璟可以直接從大木材裡雕刻出自行車架子,無非就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看着面前的車架子,蘇璟十分的滿意。
這木頭很堅固,承重也可以,接下來就是浸泡桐油,將其表面做防腐處理了。
畢竟是木頭的,想要不爛,這些必要的步驟一個都少不了。
“老爺,有位謝公子前來求見。”
李管家的聲音響起。
蘇璟聞言走出房門,點頭道:“知道了,讓他在客廳稍候。”
謝春芳來了,蘇璟還是得見的。
簡單換了身衣服之後,蘇璟便來到了客廳之中。
“蘇兄,謝某特意前來告別。”
謝春芳帶着小書童,朝着蘇璟拱手道。
蘇璟一愣,有些意外:“謝公子這麼快就要走了?”
“如今殿試都結束了,科舉算是已經了了,我自然是要回去了。”
謝春芳回答道。
放榜他沒走,純粹是因爲想要看看這狀元榜眼探花都是些什麼人,故而等到了這會。
蘇璟立刻道:“連殿試都結束了嗎?”
“昨天出的結果,蘇兄不知道嗎啊?”
謝春芳好奇的問道。
蘇璟搖頭道:“我還真不清楚,這幾日一直都在家中忙自己的事情,並未關心科舉的事情。”
聽到蘇璟這般說,謝春芳真是切實的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天下讀書人都心心念念着科舉的事情,蘇璟更是在放榜的日子給一衆考生以鼓舞。
結果現在一看,蘇璟其實完全不在乎這科舉的事情。
“蘇兄真是好興致,有件事倒是要和蘇兄說下。”
謝春芳朝着蘇璟道:“五日前至公堂蘇兄說的那些話,如今已經成真了,陛下對於此次落榜的考生,都給予了優待,可以讓他們在京城繼續備考,提供住宿和伙食。”
本來謝春芳覺得蘇璟應該是知道的,現在聽到蘇璟連殿試結束都不知道,便特意說了下。
蘇璟點點頭:“多謝謝公子,祝謝公子一路順風,下次科舉再見。”
朱元璋的這波操作,蘇璟一點也不意外。
別看這些考生是落榜了,但那也是倒在了最後一步。
這些人已經是各地選上來的尖子生了,大明去年又是個大豐收的年份,這點銀錢還是供得起的。
大明對於讀書人的優待,便是對朱元璋這裡開頭的。
“承蘇兄吉言,他年再來京城,想必蘇兄和芝依小姐的孩子恐怕都出生了。”
謝春芳笑着說道。
科舉考試,特別是進京的大考,並不是每年一次,一般是三年一次。
一來是舉辦一次大考十分的耗費人力物力,一年一次承受不起,二來是讓外地的讀書人更好的準備。
否則一年一次,時間都浪費在趕路上了。
蘇璟笑笑:“或許吧,謝公子慢走。”
自己和芝依的事情,蘇璟並不強求發展的多快,一切順其自然而已。
謝春芳離開了仁遠伯府,踏上了回家之路。
蘇璟則是繼續研製自行車,順帶和芝依談着戀愛。
這樣的日子,倒也十分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