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柔兒點點頭,“好,我就相信公子一次。”小臉仍然是繃着,不情不願的垂着眼簾。
“只相信我這一次嗎?怎麼感覺我在師妹心中好像很沒有信用呢,看來我以後要多多努力纔是,否則將來見了師叔真是不好交代了。”
葉柔兒擡頭瞥了他一眼。
心下有些黯然,慕容錦也就是爲了師傅的關係纔會對她這麼親切吧?如果沒有道覺和尚,恐怕他們兩個永遠也沒有這麼親切玩鬧的一天。他在意的只是師妹,而不是葉柔兒。
“說起來,你爲什麼不願意跟着道明表弟呢?李家書香門第,表弟又一表人才,京中許多貴女都將表弟視爲佳婿,表弟對你也是一番赤誠,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爲何會不願意呢?如果你進了李家,這一世便衣食無憂,想來師叔也會替你高興的。這話並不是玩笑,我是真的有些不解,師妹如果相信我,可否坦誠告知?”慕容錦收起了笑鬧之意,一本正經的問起了葉柔兒的真實意圖。
葉柔兒垂下頭,沉默不語的凝望着窗外緩緩倒退的景緻,心中澀苦。果然暗戀是最傷人的事啊,明明喜歡卻不能開口說。她總不能告訴慕容錦,我是因爲喜歡你所以才放棄李道明這個佳婿的。
這麼說也不對,因爲就算是沒有慕容錦,恐怕她也不會跟李道明發生關係。
“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關心,畢竟你現在身份不同,總不能隨便找戶人家嫁了,師叔將你交給我照顧,我作爲兄長,總要明白你的意思纔好替你謀劃,你已經十三歲了,雖然也不是很急,但良緣難覓,還是早作打算纔好。”
葉柔兒的頭垂的更低了,慕容錦以爲她只是在害羞,也就止了這個話題,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着,一邊一個,沉默的看着馬車外的景緻,然後馬車駛入了巒城,踢踢踏踏的回到了慕容府。
車轅和車廂上還插着油菜花,馬車一入府門就吸引了家丁僕役的目光,大家知道車裡坐的是慕容錦,但依公子的脾氣是不可能把馬車弄成這樣的,會做這些事情的只能是公子身邊的貼身婢女了,看樣子這婢女很受公子寵愛啊,應該就是蘇蘇姑娘吧。
衆人如此猜測着,目光追着那插滿鮮花的馬車,可是當馬車停下簾子掀開,他們卻驚訝的發現這時陪在慕容錦身邊的只是一個普通婢女裝扮的小丫頭。小丫頭的鬢間也插着跟馬車上同樣的黃花,眉眼清麗,雖不太美貌,但也別有一股嬌俏的味道。
葉柔兒常在後宅,所以前院的家丁僕從並不太認識她,便有人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詢問這個得到慕容錦寵愛的小丫鬟是誰啊?
“好像叫葉柔兒,是後院葉大娘家的閨女。”有眼尖的認出葉柔兒來,僕人們雖然不認識葉柔兒,但是卻都知道後院的管事葉大娘,於是大家都瞭然的點了點頭,如果是管事婆子家的丫鬟,那是有可能跟公子親近些的。
“怎麼是她跟着公子出門呢?平日裡不都是蘇蘇姑娘嗎,李家那兩姐妹怎麼也沒跟着?”
“誰知道啊,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就這麼插了一車的花招搖過市。到底還
是個小姑娘,光顧着玩,不識大體啊。”
“是啊是啊……”立刻就有人出聲附和着。
慕容錦母子向來以樸素聞名,在京城的時候就多有勤儉樸素的美名,到了巒城之後也一直都很低調,從來沒有擺出高門大戶的架子,欒城的百姓雖然知道他們是淮安王一脈,但並沒有感覺到來自這戶人家的威壓。
慕容錦平日出門雖然也帶好幾個侍衛,但大家也都衣着樸素,車馬低調不太引人注目。所以像今天這樣,滿車插滿了鮮花的一路行來,確實是與平日的風格不相符,而且也着實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爲百姓們的閒聊提供了一個新鮮的談資。
葉柔兒粗心大意的沒什麼感覺,可是這件不太低調的小事,沒用多久時間就傳到了後宅,傳到了蘇蘇的耳中,秋紅耳中,也傳到了玉容和李妱華的耳中。
“姐姐你說,這像什麼樣子!公子向來低調,可她倒好,把那花插得到處都是,生怕人看不見,不知道他們是從郊外遊玩回來的!你說說她這是安得什麼心!”李秋紅一臉憤懣的坐在秋紅的房中,高聲抱怨着。
蘇蘇沉默的聽着,手中拿着一個繡花繃子正在繡帕子,飛針走線並沒有停。
“姐姐,你也知道這幾天始終沒有下雨,農戶們都心急如焚,現在滿城風雨的都在討論着旱災,在這麼個時候,偏偏葉柔兒搞出這麼一出,你說說別人該怎麼看公子啊?虧的公子還在擔心旱災蝗災,這下可倒好,人人都當公子紈絝,不懂民間疾苦,一世英名就這麼毀了!”見蘇蘇不答話,李秋紅更變本加厲的說了起來,
她這幾天接連因爲葉柔兒而吃癟,心裡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沒出發泄呢,昨天李道明踢她的那一腳好狠,到現在心口還隱隱的發痛,讓她一想起來就恨不得百倍千倍的還在葉柔兒的身上。就在這時候聽說了葉柔兒插了一車鮮花招搖過市的事情,這下可正合了她的心意,藉着機會就發作了出來。
不過前兩天她吃了虧,也不敢在去李妱華和慕容錦面前挑撥,只能到蘇蘇這邊煽風點火一下,希望能借蘇蘇的力量,好好的整治一下葉柔兒那個死丫頭!爺爺李炎那邊正好想找她們麻煩而沒機會下手呢,如果能一舉兩得,就此把她門一家攆出府去,那就再好不過了。李秋紅如此惡毒的想着,一張俏臉都扭曲變了形。
“胡說什麼,公子的名聲哪裡是這麼容易就毀了的,公子是什麼身份,誰敢在背後說三道四!不過是摘了幾隻花,有什麼了不起,你也太緊張了。”聽她越說越誇張,蘇蘇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了秋紅添油加醋的鼓動。
其實蘇蘇心裡也不痛快,僕役們都能從那一車的鮮花猜測出同行的丫鬟很受慕容錦的寵愛,蘇蘇作爲慕容錦的身邊人,自然就更是深有體會。
說起來慕容錦一直都是溫和待人,不管對誰都是一副好脾氣,讓人看不出喜好,只覺得跟他這人在一起的時候很愉快。可也正是因爲他這麼溫和態度,就顯得所有人都一樣了,一樣的平等,沒有高下,誰也沒什麼特別。
對誰都好,也就是對誰都不好。
也只有慕容錦最貼身的人,比如蘇蘇,比如齊叔這麼聊聊的幾個人,才能從慕容錦最細微的態度中覺察出他待人的不同之處。
正是因爲太瞭解了,所以蘇蘇纔會覺得彆扭,不痛快,心中隱隱的堵得慌。
蘇蘇終於放下了繡花繃子,她的心一團亂,再繡下去也都是敗筆,最後還是要拆了去。
“蘇蘇姐姐,公子回來了,已經到了院外了。”門外有小丫頭進來通報,蘇蘇趕緊站起來理了理鬢髮和衣襟,淡淡的瞥了秋紅一眼說到:“伶俐點,不要在公子面前多嘴多舌。”
秋紅也站了起來,雖然有些不樂意,但還是應了一聲是。
慕容錦的坐攆擡進了正房,蘇蘇和秋紅早等在房中,熱茶熱毛巾的備好了,伺候着他在南窗邊的榻上坐下。慕容錦回到府中先去了李妱華那處,跟李妱華一起用過午飯纔回到自己的小院。
窗邊的大花瓶里正插着一捧怒放的油菜花,那是方纔跟着慕容錦出去的侍衛送過來的,蘇蘇便找了一個大紅色的寬口瓷瓶插了起來,黃花紅瓶相得益彰,顯得熱鬧又漂亮。
“這麼插着倒也好看,不過還是一大片種在地裡更好。”慕容錦看見那花笑吟吟的說到。
“這是什麼花,從前到沒有見過呢。”蘇蘇湊過去聞了下,“好香啊。”
“柔兒說這叫油菜花,也叫芸臺花,這麼單看着不覺得出彩,只是我們在山腳下看見一大片,開的熱鬧至極,非常的絢爛,一眼看過去望不到邊際,改日帶你們去見識一番。”慕容錦笑道,想起那一大片花海心情還是很好。“對了,秋紅是巒城人,以前沒見過這種花嗎?”
慕容錦心情好,連帶着看秋紅也順眼了很多,竟然主動的跟她說起了話。秋紅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立刻笑逐顏開的湊上前來,也掐着那花聞了一下,喜眉笑眼的誇到:“我以前也是見過的,這花真的很香啊!”
“哦?那你可知道這花有什麼來歷?今春大旱,各處都還沒有開始播種,只是這油菜花卻開得特別好,那處也是一片水田地,本來想問問主人的,可惜也沒有看見播種之人。”慕容錦記得葉柔兒說過,這花全身都是寶,他來了興致還想多瞭解一點。
秋紅這卻有點爲難了,她以前見過油菜花也只當是一種開的挺好看的野花,這花開敗都很快,她也沒怎麼注意過,哪裡知道什麼來歷,什麼耕種生長,她一個好好的大小姐哪裡知道那些東西,一時間有些尷尬的愣在了當場。
慕容錦也就是隨口一問,問完了也知道秋紅這樣的大小姐是不太可能知道這些東西的,見她呆愣就笑了下,“沒事,我也是隨口一問,你無須在意。只是聽柔兒說此物全身都是寶,花籽還可以榨油,所以有些好奇罷了。”
葉柔兒葉柔兒,又是葉柔兒!
秋紅聽見這個名字就覺得鬧心,怎麼她什麼都知道!會做飯、會講段子、會跟慕容錦討論蝗災,現在可倒好,連這麼不起眼的小野花她也能說出個門道來,真真是可恨至極!偏偏慕容錦對她十分寵信,更令人氣悶惱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