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冷笑,一把捉住葉柔兒的手腕,壓低聲音道:“葉姑娘耍的好計謀,偷樑換柱,我家小廝將那詩交給你,你爲何不拿出來?反而要偷偷藏起來,你是何居心?”
李恆不敢說慕容錦,只能說葉柔兒居心不良。
葉柔兒不明所以,偷樑換柱?李恆何出此言啊?不過她腦筋一轉,就明白了李恆在說什麼,不禁啞然失笑。
哈,李恆還真是敢想,原來他以爲那首漁家傲是秋霜的啊。
葉柔兒笑眯眯的看着李恆,也不掙脫,心裡卻已經有了一股火氣。
好啊,幫你們卻落得被猜疑的下場,那她還當什麼爛好人。不如就將那首歪詩拿出來,讓大家看看李家的小姐到底是多有才華!
“那詩確實在公子哪裡,方纔是我們忘了,不如我現在去取來?”葉柔兒笑呵呵的看着李恆,見他神色不定,又說到:“不如你派個人跟我去取,我也做不了假。”
李炎這才陰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好,那就派個人跟你去。”
於是葉柔兒便帶了李恆的跟班往慕容錦小憩的院子過去了。
“公子,這是李家的人,他來取李家小姐的詩作。”葉柔兒帶着那人進了院子,慕容錦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廊下乘涼喝茶。
“哦?”慕容錦看了那人一眼,“那詩作……被我弄溼了,看不清了。”
雖然李家姐妹很討厭,但慕容錦也不願李家出醜,他就是這個脾氣。
那人朝慕容錦弓身一禮,陪笑道:“既然弄溼了,就算了。公子才華橫溢,不過一首詩作而已,我家老爺也沒有別的意思,請公子不要怪罪。”
恩?
慕容錦不明所以,這話他怎麼有些聽不懂?陰陽怪氣的呢?
他就朝葉柔兒看過去,疑惑不解。
“公子,只是溼了一角而已,應該還能看得清的,不如就給他拿回去吧,那邊還等着呢。不過這時候詩會也散了,應該不會有人看李小姐的詩作了。”葉柔兒給慕容錦使眼色。
“詩會已經散了嗎?”慕容錦又問。
“是的,已經散了,現在曹大人在跟大家商談抗旱救災之事呢。”
“哦,原來已經散了。蘇蘇,去拿桌上那首詩來。”慕容錦聽聞詩會這麼快就散了,心中疑惑,但既然已經散了,沒人再會品評詩詞,那這歪詩就還給李家吧。看葉柔兒的樣子,想必李家將這首詩看的很重,生怕他們貪污了去。
方纔那首詩一直藏在慕容錦的袖子裡,他換了衣服,那詩就取了出來放在桌子上了。
蘇蘇回到房中,很快就取了那詩回來,交給了李家的下人。
“就是這首,你看仔細了,這筆跡可是李家小姐的,我們絕對沒有藏私。”葉柔兒特意跟那人說了一下,讓他比對筆跡,省的一會拿回去又說被他們給替換了。
那人拿着那詩看了兩眼,見並不是葉柔兒之前所做的漁家傲,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那筆跡確實是李秋霜的。
“多謝公子,小的告退。”那人又給慕容錦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慕容錦才問葉柔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柔兒有些心虛,討好的朝慕容錦笑了笑,“我方
才作了件事,你不要生氣……”
她揹着慕容錦跑到前面去作了首好詩,這事肯定是瞞不過去的。
“哦?何事?”慕容錦朝她伸出手,她這樣小意討好,他又怎會生氣。
葉柔兒瞄了一眼蘇蘇,愕然發現她識趣的回到了房中,迴避了。
恩?她怎麼會是這個態度?難道忽然想通了?
葉柔兒狐疑不已,但還是伸出手去握住慕容錦,討好的將前面發生的事給交代了。
不過關於那首詩詞,她只能按在了道覺和尚的身上,說是從道覺留給她的札記上看到了,許是往年端午節時有感而作吧。
慕容錦聽完她的描述,知道前面曹御正將各位富商大戶給綁在一起,要共同抗旱救災,也是啞然失笑。
他原本是有法子要對付那些人的,打壓一批,籠絡一批,藉機在一些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他的人,將巒城的官場和商場整治一番,以圖日後。
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被葉柔兒用一首詩給解決了。
真是無心插柳成蔭啊。
如此,也很好。雖然他想打壓肅清的人暫時動不了了,但是能讓大家一起,爲抗旱救災出力,也是當務之急。其他的事,也可以慢慢來。
“……我是不是亂了你的計劃?”葉柔兒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臉色。
慕容錦微笑,“沒有。柔兒真本事,用一首詩就將我要做的事達成了大半,你幫了我。”
葉柔兒眼睛一亮,高興道:“真的?我沒什麼計謀的,想不了那麼深遠,你可不要騙我,真的幫了你嗎?我多怕壞了你的事,今天是我太沖動了……”
她搖着他的手,“我就是看不過眼,想幫你討個公道,但我知道我錯了,你根本不在意這個。你批評我吧,狠狠的批評我。”
慕容錦便笑着在她手心打了一下,“只說說那麼簡單?在你手心裡打幾板子纔好。不過,師叔那首到底寫了什麼,居然讓大家都心服口服?”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楊帶雨垂垂重。五色新絲纏角糉。金盤送。
生綃畫扇盤雙鳳。正是浴蘭時節動。菖蒲酒美清尊共。葉裡黃驪時一弄。
猶瞢忪。等閒驚破紗窗夢。
慕容錦提筆寫下最後一字,思緒仍停留在這首詩的意境當中。
距那日端午詩會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如今這首漁家傲已經在巒城附近傳開,人人都贊慕容公子好文采。
慕容錦自己卻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美名他受之有愧。
不過他也只是有些愧疚罷了,倒也並未太過放在心上。因爲他的文采確實不錯,如漁家傲這樣品級的詩詞他也不是寫不出來。
往年閒暇時也曾寫下幾首頗美的詞句,當年的慕容錦還是少年郎,難免爭強好勝,便匿名偷偷將自己的詩詞拿出去與人比評,那些詞句也曾驚豔一方,在京城裡轟動一時,滿足了他年少澎湃的自尊心。
現在也時常聽人談起,嘆息着不知那位詞作者到底是誰。
但他的好勝心也有限,得了別人的讚揚,知道自己的才華確實很不錯之後,他也就不太上心了。
而且後來他慢慢長大了,心中所裝的事便更多的是民生憂患,於詩
詞歌賦、吟詩唱對之事上的心思便越來越淡了。
而這首漁家傲重新勾起了他賦詩的興致。
他的視線慢慢從詞句上劃過,笑意融融。
葉柔兒說這首詩是道覺和尚留在札記上的,慕容錦卻不大相信。
道覺師叔從生下來就是個和尚,他怎會想到要寫端午時節的深閨女子?他知道師叔精彩絕豔,不可用世事俗務來揣度,但他仍是不相信。
如果這詩不是道覺師叔作的,那麼難道是葉柔兒作的?
他知道葉柔兒的聰慧,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深不可測。
對,那種感覺就是勝不可測。
慕容錦只覺得越來越看不透她了。如今他們那麼親密,可是葉柔兒所想所做,卻仍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以爲已經足夠了解她的時候,她往往又會做出令他驚歎的舉動。實在無法想象,她的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東西等待挖掘。
慕容錦真是充滿了好奇。
慕容錦垂頭沉思,沉浸在那首漁家傲的字句當中。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驚歎。
“……表哥,你在看什麼,看的這麼入迷?”門簾響動,李道明從外面走進來,愁眉苦臉的。
京裡傳來消息,李家要讓李道明參加八月的秋闈,博一個舉人的出身,如果過了,那麼明年春天還要參加春闈。
李道明一聽就頭大如鬥,他本來想用年紀小作爲理由逃避過去,可是大伯父卻派了一個極嚴厲的先生來到巒城,特意來管束他的學問。李道明被管的服服帖帖,就連前幾天的端午龍舟詩會,那先生都沒讓李道明去參加。
李道明很氣惱,胡鬧了一場,卻被那先生抓起來揍了一頓,他四處告狀,但是李妱華和慕容錦都站在先生那一邊,他被收拾的沒辦法,這才老實了。
如今他每天跟着先生在慕容錦書房的廂房裡溫書,一個時辰才准許他休息一盞茶時間,背書稍有差池就要挨一頓戒尺,兩隻手都是腫的,這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不比不知道,李道明這才體會出原先跟着慕容錦在書房看書是多麼輕鬆愉快的一件事。只可惜那輕鬆愉快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你來了。”慕容錦擡頭看了一眼李道明,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也是微微一笑,“高興要學,不高興也要學,你何不高興一點?左右要背的書,你就好好背,一定要打了板子才肯認真,你這全都是自找的。先生都是爲了你好,拋家舍業大老遠的到巒城來,就是爲了教導你,你可不要再讓先生生氣。”
李道明憋着嘴,伸出兩隻紅腫的手來給慕容錦看,“表哥,當年你也被師傅這樣打過嗎?”語氣委屈的不行。
慕容錦瞧了瞧,他兩隻手心都被打的紅腫了起來,心中也有些不忍,這師傅是不是有些太嚴厲了?李道明他是知道的,很聰明,哪用得着這麼嚴厲的管束。
“這手……確實打的狠了些。要不我去跟先生說情一下?舅父讓你去參加秋闈,也沒說必中,你到底年紀小,只是去見識一下,你自己知道上進就好。”
李道明重重的在椅子上坐了,平日裡的活潑精神全不見了蹤影,蔫頭耷腦的說到:“那怎麼行,我大哥二哥都是一場就過,要是我考不過,哪有臉回去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