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這個演練必須馬上進行。而能組織這麼大規模行動的,那自然還是要縣衙牽頭,發佈告示,廣而告之。
所以慕容錦片刻沒有耽誤的就去找曹御了。
曹御也已經接到了欽差李運發下來的公文,知道南邊蝗蟲着實厲害,也正在慶幸巒城有慕容錦率先行動,這才保住了七成的糧產。他心中早將慕容錦當成了個未卜先知的活神仙,這時見了慕容錦,自然是禮遇有加有求必應。
於是巒城縣衙連夜發佈了公文告示,一是科普了蝗蟲來襲時的應對之法,二是要求百姓明日午時,鳴鑼爲號,進行一次滅蝗的預演。
告示貼在了巒城的大街小巷,名門望族家裡還單獨派人去做了通知,可謂準備周全。
第二日午時,鑼聲震天響,全城的百姓按照之前告示講述的那樣,進行了規避,預演了一下滅蝗的各種方法。
各家有條不紊,進退得當,收效非常大,慕容錦感到相當的滿意。
可是這滿意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當天傍晚,巒城南山頂,黑雲壓境,蝗蟲大潮終於到了巒城境內。
面對蝗蟲這種醜陋的蟲子,又有鋪天蓋地的數量,即便提前做了心理建設,真到實際面對的時候,人類的心中還是會忍不住的發顫。城中的婦孺比鄉野村姑不知道嬌氣多少倍,好多人在看見這蟲子的第一眼就嚇得暈死了過去。剩下的即便沒有暈倒,也是呆若木雞失了行動力。
好在剛剛演習過,人們到底是反應快了很多,一時間城裡城外鑼鼓聲響成一片,做了一整個春天的準備,這轟轟烈烈的滅蝗行動,直到此時才終於展開了。
蝗蟲從南邊飛過來的時候,恰巧葉柔兒正在妙香閣二樓依窗眺望,所以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那片可疑的黑雲,這鑼聲便是從妙香閣裡第一個傳了出去的。
葉柔兒一邊命人敲鑼示警,一邊喊着關閉門窗。鋪子裡尚有幾個看書下棋的客人,他們急着想要回家去,葉柔兒怕他們被蝗蟲堵在半路上,又是好一通勸慰,讓大家暫時在店裡躲避,等這陣蟲潮過去了再出門。
仍有不聽勸的還是匆匆出了鋪子回家去了,不過後來葉柔兒再見這人的時候,見他臉上多了一些猙獰的疤痕,想來就是那日在外面被蝗蟲給圍攻了。
葉柔兒躲在妙香閣裡,外面震天的鑼聲也掩蓋不住蝗蟲落在各處的噼啪聲,翅膀震動的嗡鳴聲。
她心急如焚,不知道家中玉容帶着孩子究竟如何了?慕容錦這時候還在縣衙裡沒出來,他總不會不聽勸的還要跑到外面去吧?還有段陽,喬琰,他們倆今天去了巡鋪面,也不知找不找得到地方躲避……
巒城到底是禹州境內準備最爲充分的縣城,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行動的質量都比別處強了不止一點半點,經過三天晝夜不停的絞殺,蝗蟲被消滅了大半,再離開巒城往別處飛走的蟲子,就比蟲潮剛剛興起之時少了許多,雖然還是災禍,但已經勢微,不足畏懼了。
蝗災過後,百姓們才又打開了緊閉的門窗,走上了街頭,人人臉上都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警示的鑼鼓
聲也變化了調子,變成了喜慶的豐收鑼鼓。
百姓們自發的來到了縣衙前,跪倒在地山呼着曹大人英明!
曹御激動的顫抖。
爲官五年,他哪裡受到過百姓這樣的擁戴?他本來只是個膽小怕事碌碌無爲的昏官,哪成想有一天百姓會如此厚愛他!
這真是老天爺顯靈,給他送來了慕容錦這樣一個貴人啊!
曹御涕淚縱橫,噗通跪在慕容錦的面前,就差抱着他的腿哭嚎,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慕容錦了。
慕容錦對曹御這樣的做派很是不喜。
但經過這些天的交往,他也看出來了,這人就是個窩囊沒骨氣的,要說壞心眼曹御並沒有,但才幹和擔當那也是沒有的。
這人要是利用好了,有人管着,倒也能幹些事,比如說命他連夜發個告示之類的,他也做的挺好。就像個石碾子一樣,只有用上力他才滾一滾,否則就只能死氣沉沉的佔着縣令這麼個窩。
要說縣令也不是什麼大官,但是掌管一縣的人財物,卻是有些實權的。
慕容錦看着曹御,心中就有了一些計劃。他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手,曹御雖然不才,但這樣送上門來投奔他,也算是一份意外所得,他也不應該拒之門外,應該善加利用纔是。
曹御沒才幹,在他身邊安置一個有才幹的輔佐着不就行了嘛,總比再收復一個七品縣令要省事的多。
慕容錦打定了主意,對待曹御的態度又溫和了幾分,笑着將他攙扶了起來,親切安撫了兩句,又說一定將他的功勞回稟皇上,到時候大大的封賞他。
曹御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二次給慕容錦跪倒,又表了一通忠心。
慕容錦這才離開縣衙回到了府中,這幾日他也着實是疲累了,心裡想着應該去見見葉柔兒,但回去後略作梳洗便乏的有些睜不開眼了。
他知道葉柔兒不是那種計較細節的女子,便派了一個小廝去妙香閣看看,給葉柔兒報個平安。
這廂他挨着枕頭便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到再睜眼,南窗外的日頭已經不見了蹤影。
“娘怎麼親自過來了?”慕容錦一睜眼,便瞧見南窗下正捧着一卷經書在看的李妱華,正想翻身坐起來,只哪知才略將頭離了玉枕,就覺得眼前一黑,頭暈目眩,心裡發慌,半分使不出力氣來。
慕容錦閉上眼睛,深呼吸的好半天,纔算是將那暈眩的感覺略壓下去一些。他想可能是睡了太久又沒有吃飯的緣故。
到了他這個年紀,大戶人家講究多,便是母子也要避嫌,等閒母親是不進兒子的臥房的。所以李妱華這樣在房中等他醒來,實在是令他有些驚異了。
李妱華聽他說話,趕緊放下佛經,急急的走到他的牀前,關切問道問道:“錦兒,你醒了?”
李妱華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看的慕容錦一愣。
“母親爲何難過?”慕容錦問了一聲,便瞧着李妱華的眼淚珠子撲簌簌的滾了下來。
慕容錦再看房中丫鬟婆子的臉色,卻見各人都垂下了頭,悲慼不已。
這到底是怎麼了
?
李妱華見他一臉無辜茫然,再也忍不住用帕子遮口,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的兒,到底是誰這般恨你,要對你用毒?”
慕容錦後來才知道,他這一覺可睡的時間長了些,他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中間病況緊急,有幾次都沒了脈搏。
幸虧去年他中毒之後在這些事上多留了心眼,身邊安置了一個貌不驚人但於用毒、解毒一事上頗有手段的隨從,旁人都不知道那隨從的本事,就連李妱華也當他是個不起眼的下人。
這事只有齊叔和蘇蘇才知道。可惜齊叔被慕容錦安排去了別的地方巡視產業,而蘇蘇那日跟慕容錦談過之後,心情鬱悶,稱病整日裡躲在房中不見人,這些天倒也沒到慕容錦的身邊伺候。
所以慕容錦毒發的第一時間,這個善用毒的隨從並沒有得到消息,也沒能近慕容錦的身。
一直到了第三日,慕容錦還呆在屋子裡不出來,這大夫流水一樣的換,各種湯藥都被送進了他的房中,這人才得了信,不顧人的阻攔,闖進了慕容錦的臥房。
這一看可不得了,去年冬天本來已經被壓制住的毒性,這回不知怎的又發作了起來,而且來勢兇猛,再用過去的方法都已經壓制不住了。
使勁折騰了好一陣,這纔算把慕容錦從鬼門關給救回了一條小命。
不過,如今他不止是腿不能動了,這全身從胸部以下,都沒了知覺,癱瘓在牀徹底成了一個廢人。
慕容錦只醒了一刻,就又暈了過去。
李妱華一顆慈母心疼得肝腸寸斷,她一直不知道慕容錦的腿是被人下毒才弄壞的,還以爲他真是去年冬天回京的時候半路給摔了,雖然那時她也哭了好幾日,覺得好端端一個兒子就成了個殘廢實在可惜,但他們到底是王侯貴族,整日裡被人伺候着,就算是不良於行也沒什麼打緊。李妱華在佛前頌了幾天經,又被人勸慰着,心裡慢慢也就放下了。
如今猛然知道她的兒子是被人毒害的,又想起新婚不久就被人毒死的世子爺,真恨得心痛如絞,恨不能將那些惡人亂刀分屍,將其魂魄投入阿鼻地獄,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不過她也知道慕容錦中毒之事事關重大,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如今這院子裡伺候的人都是她自己的心腹,而蘇蘇再也顧不得羞愧,也趕到了慕容錦的病榻前伺候着。
且不說這府裡的人圍着慕容錦中毒之事如何心焦,外面的葉柔兒這已經七八天沒有見到慕容錦了,當日他從縣衙回來只派了個人來報信,她還可以理解慕容錦太勞累了,回去之後要陪伴母親。可是這都又過了好幾天了,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呢?
葉柔兒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葉柔兒站在妙香閣二樓的包間中,倚窗而立,眺望着不遠處慕容府大門。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可是這已經又到了傍晚,那邊府門卻仍然不見任何熟悉的人影。不單單是慕容錦,連他身邊貼身的幾個護衛隨從,也是半個不見。
但這一白天提着藥箱的大夫她倒是看見了好幾個,這分明就是府上有人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