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一直憎恨唐立婉,這些年來一直活在唐立婉的陰影裡,所以當吳王的人透漏給她,唐立婉居然還有個親生女兒活在世上的時候,她如何能放過這個報復的機會。
正好北遼派使者來求親,康氏便使了手腕,讓內宮的妃子在皇帝跟前吹了吹風。
皇上本來就厭惡唐氏女,如今唐立恆又輔佐太子架空他,心中自然更恨。皇上本就是寡情之人,他對葉柔兒這個親孫女也沒什麼親情,再想到如今他能用來噁心兒子的手段也只有這個了,便恨然同意了康氏的提議。
這一次皇上不但派來了宣旨太監,還連送親的儀仗都一併帶了來,就等着宣旨後迅速的將葉柔兒嫁到北遼去,到時候木已成舟,太子就算是有心也是無力了。
康氏這招真是毒辣,若是成功,恐怕她就算是被太子殺了,到時候也會躺在棺材裡笑。
可惜他們都沒有見過葉柔兒本人,不瞭解她的脾氣秉性,不知道她可不是一個軟弱無力任憑別人主宰她命運的小女子,而且她身邊還有慕容錦,還有段陽。
太監斷斷續續的說着,這裡面的許多內情他並不是特別清楚,所以說的有些籠統。
但光憑這些表面的證據,段陽也可以推斷出事情的真相,知道這事是太子妃康氏私下裡搞的鬼。
段陽恨極,啪的一拍桌子,卡啦一聲,一張上好的黃梨木桌子便四散崩裂開來。
碎木屑飛起噗的扎進了另外一個女官的大腿上,那女官啊啊的哭喊着,嚇的暈了過去。
“找死!”段陽忿然低語,虎目微眯,殺氣乍現。
康氏毒婦,想當年就沒少用下作的手段坑害唐立婉,要不是看在她一介女流的份上,段陽早就將之一刀砍翻。如今她又來毒害唐立婉的女兒,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段陽再不可能心慈手軟,康氏毒婦必須以命抵還!
不過,當務之急還不是這個毒婦,而是皇上的賜婚。雖然這是皇上的昏招,可是皇命不可違,必須要想個名正言順的法子避過去。
葉柔兒一怒之下想的簡單,大不了就躲進異空間去,可是這一躲能躲多久?她倒是可是躲進去,可是別人怎麼辦,玉容小虎,喬家兄妹,還有慕容府這一大家子人,難道都能跟她一起躲進去嗎?
皇上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是皇上,他已經頒下的詔書就是天命不可違,縱然是太子知道了這事,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恐怕也不能隨意的更改皇上的旨意。否則朝堂之上的言官御史就會洶涌而起,用吐沫星子噁心死人。再逼急了,還有可能有人當朝死諫,在史書上搞臭太子的名聲。
這種代價是哪個君王也不願意承受的。
而這就是古代,就是皇權大於一切的封建社會。
“將這幾個人送回驛館,派人嚴加看管起來,不許他們踏出驛館一步,誰要敢私自接近他們,殺無赦!”段陽轉頭對慕容錦冷然說到。
慕容錦點頭。
好在皇上和康氏對巒城這邊的情形不瞭解,又是私下低調行事,所以派來的人少,也沒有派兵護送,只有康氏以太子府的名義,派來了二十幾個隨扈。
這點人手在慕容錦
眼裡根本不夠看,把他們看管起來不費什麼力氣。
葉柔兒已經過了最初的憤怒和委屈,平靜了下來。她滿心期盼着這是她的太子爹派來接她的,可哪成想竟然是這麼個情況,真是怒極反笑,有一種荒唐無比的感覺。
“如今可如何是好啊?”玉容也沒了主意,憂心的摟着葉柔兒不停的安慰着。
段陽沉默片刻,對玉容說道:“爲今之計,只有讓葉柔兒和慕容錦速速完婚。皇命也不可能拆人夫妻,命一個已婚婦人和親北遼,北遼也不會答應。”
玉容一聽,立即高興了起來,她自然是願意讓葉柔兒與慕容錦迅速完婚的,“好好好,就這麼辦吧!”
又對慕容錦笑道:“公子你可願意立即同柔兒完婚啊?不過這事還是要問過大小姐才行!”
慕容錦極爲難得臉上一紅,含笑朝葉柔兒瞄了一眼。
葉柔兒正在驚愕間,被這個決定震得大腦發麻,又見慕容錦朝她看過來,星子一般的黑眸飽含無數深情。她一下子紅了臉,忽然慌張了起來,縮着頭朝玉容懷中鑽去,將臉蛋給埋了起來。
慕容錦笑意更濃,站起身來朝玉容躬身一拜,“小婿……全憑岳母做主。”
說罷,俊臉已經紅透了,尷尬的咳了一聲做掩飾,忙道:“我這就去請母親過來。”
玉容高興不已,拍着葉柔兒的背道:“好,快去,我們跟大小姐好好的商量一下!”
慕容錦紅着一張臉躲了出去,只把偌大的廳堂留給了玉容母女和段陽。
玉容止不住笑意對葉柔兒說道:“這下可好,你既不用嫁到北遼去和親,還可以和你心心念唸的公子成親,你可高興了?”
“娘……”葉柔兒羞的不行,躲在玉容懷中不肯擡頭,嚷道:“我不嫁,我纔不嫁。我、我……我還要給我爹守孝呢,我一年熱孝期還沒有過呢!”
她似乎是猛然想到了這點,一下子從玉容懷中擡起了頭。
玉容聞言也是頓了一下。
過了半天才又拉着葉柔兒的手,溫和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順,你爹也知道你孝順。你莫要爲此憂愁,你爹泉下有知,他也更願意看你高高興興的嫁給心儀之人。什麼也比不上你活的高興,只要咱們過的開開心心的,你爹他在地下也就安心了……”
玉容淚水漣漣,但這淚水不是委屈和難過的淚水,而是感動和欣慰的淚水。
葉柔兒又偎在她懷中,輕輕爲她擦掉眼淚,喃喃道:“娘,你別傷心。”
“娘不傷心,娘這是高興的!”玉容笑了起來,“娘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真的能和大小姐做親家呢,這都是多虧了柔兒你,你真是孃的好女兒,娘都是享了你的福啊!”
葉柔兒緊緊抱着她,又是酸楚又是開心,心頭好似小鹿在亂跳,是真的嗎?難道她真的就要嫁給慕容錦了嗎?這一些來的太突然,怎麼好像是做夢一樣呢?
她偷偷咧嘴笑,這樣的夢真好啊……
喜慶的鑼鼓從清晨開始便在葉家的園子裡奏了起來。
天色纔剛剛矇矇亮,昨夜了無睡意睜着眼睛到天亮的葉柔兒就被人從被窩裡給拽了起來。
一大羣
丫鬟婆子在喜婆的催促下,端着喜服和首飾匣子魚貫走進了她的房間,開始爲她裝扮。
葉柔兒瞪着兩隻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梳妝檯前,像一個提線木偶般被丫鬟們伺候着。
直到今時今日,她和慕容錦成婚的大日子,她還始終覺得這件事是如此的不真實。
怎麼真的就走到了這一步呢?這幾天她腦子裡都是一團漿糊。
偷偷的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尖銳的刺疼讓她皺起了鼻子,好疼啊,原來這都是真的。
她止不住的想要傻笑,從黃銅鏡中望見自己恍然呆愣的面容,真是說不出的傻氣。
怕被人瞧見她臉上的笑意,她拼命忍着,垂下頭,眼睫似兩道簾,遮住了她眼中躍然的喜色。
手指毫無意義的撫摸着身上大紅喜服上精美的繡花,她有些緊張的微微出了薄汗。
還是覺得恍惚如夢境。
擡起眼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房中忙碌的人們,每個丫鬟婆子的臉上都是笑容滿溢。而室內的裝飾也早已換了全新的大紅色,那麼熱烈的顏色,呼啦一下的全都衝入她的眼底,晃得她有些暈頭漲腦。
葉柔兒呆坐在梳妝鏡前,神思怔忪。眼前人如走馬燈般旋轉不停,而她卻似乎獨自隔絕在另外一個時空,時光緩慢,悠然似要靜止。
朱釵的流蘇在空中緩慢晃動,將窗口透入的一縷晨光割裂成細碎的光影,釵子上寶石晶瑩剔透,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華,灼目耀眼。
厚厚的粉朴子在喜娘的手中輕輕一抖,瑩白粉末飛飛揚揚飄散在空中,升騰翻滾,攜着醉人的香味,如輕煙迷夢緩緩散開。
玉石珠寶在大紅綢子鋪墊的盒子中滾動,叮咚的撞擊在一起,聲聲脆響, 嘈嘈切切,梵音悅耳。
輕紗飄過,人影晃動,香氣四溢着,笑言層層盪開。
葉柔兒安靜的坐在那裡,眼前的每一動,似乎都被無限的放慢,耳畔的每一聲,又被無限的放大。
雲衫倩影,暗香浮動,笑語嫣然,都令她有種迷幻般的醉意。
全福夫人手拿銀梳,理順了她一頭濃密的烏髮,笑吟吟唸叨着吉祥話。
一梳身長健,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地……
她恍惚的聽着,只如隔世夢境。
然後便是一頂頗有分量的鳳冠壓了下來,她才從恍然一夢中悠然轉醒。
昨夜剛下過第一場秋雨,晴空碧藍,是水洗過一般的通透。這是個很好的兆頭,預示着今日果然是難得的黃道吉日。
葉柔兒從一大早就開始梳妝打扮,直到日上三竿,纔算是在衆人七手八腳的幫助下終於打扮妥當。
她擡眼看了一眼鏡中人,然後愕然愣住。不確定那桃腮杏眼,含羞帶怯的小美人真的是她嗎?
大紅喜服足有八層,堆金砌錦,如一團閃着霞光的紅雲,將她嬌小的身軀拱衛在其中,襯得她小小的臉蛋也染上了紅色的光暈,嬌美異常。
她呆住,這根本不是她從喜鋪裡選的那件喜服。
“大嫂子,這喜服……不是我選的那件啊,這是從哪裡來的?”葉柔兒拉住喜鋪裡派來操持婚禮的大嫂,疑惑問道。
(本章完)